第54节:为了最灿烂的笑容(5) 军训结束,我们也从昌平园回到了燕园,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活。当 我告诉你我要参加系里即将举行的学生会主席团的竞选时,你用那么澄澈的眼神 注视着我,有些激动地跟我说," 我知道你会这么选择的,我相信你是适合的, 我支持你!"那时,我们就抬两个凳子,坐在31楼的过道里促膝长谈。当我完成了 演讲的初稿以后,你就站在过道里静静地当我的听众。其实,演讲是你的长项, 早在中学的时候你就获得过黑龙江省演讲比赛的一等奖。高中时还担任了学校的 学生会主席。有时我甚至在想,你哪儿来的耐性听我在你面前慢慢" 排练" ,从 一个眼神,到一个手势,一处抑扬顿挫,你都悉心地指正。那时,我曾经问过你 :" 你的条件也很不错的,又有经验,为什么不自己试一试呢" 你只是笑着摇头, 告诉我,我比你更适合,让我坚持下去。说实话,直至今日我都没有明白从何种 意义上来说,我是比你更适合的。竞选的那天,天很蓝,你拉着我的手陪我到了 地学楼113 ,我们在人群之中坐下。有你的微笑在身边,我似乎忘记了我是来参 选,我也忘记了自己不过是刚刚踏进燕园里的,连学校的东门、四教、学四都找 不着的准新生,我只记得我要走出我们的位置几步,走上讲台,讲几句话。我在 人群之中没有丝毫的紧张,因为我觉得,在我的面前有我的朋友,有我最好的助 手,她郑重地告诉我她是支持我的,这就足够了……当主持人宣布我当选为新一 届的学生会主席时,你是那么的激动,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在 我的任上,你承担了学术实践部的工作,虽然在名义上,你是部长,我是主席, 可是我们一直视彼此为同寝室的小姐妹。你的脾气有时候很急,火气也挺大,大 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更不理会我的情面了。有时我们大家一起开例会,你 觉得不妥之处,总会直言相告,有时也不惜与我冲撞,这种" 气魄" 和率性也是 我在女孩子当中很少见识到的。 记得有一次,我们真的起了很大的冲突,那是在我们社会学系重建15周年庆 祝活动当中,学生会预备在三角地举办一个学术成果回顾展。由于我很在意按照 预期时间完成展板的制作,而你则追求尽善尽美,我们俩就在系庆前一周是否要 更换展出的位置,以及是否需要重新制作展板上有了不同的主张。一贯都愿意听 取意见的我这一次变得相当的固执,而你也大有绝不退让的决心,害得宿舍里的 其他同学都替我们捏了一把汗。在最后一次讨论时,你毫不留余地的当着大家的 面,说了一些让我很尴尬的话。你说要不就重新设计版面以及把展板放置到更醒 目的地方,要不就另请高明。当时,我觉得你的举动让我非常的气恼,但是我最 终压制住了自己即将发作的情绪,告诉你,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做,只要不 影响整个庆典活动,我愿意支持你。看着每每下了课就夺门而出,有时匆匆吃两 口饭,顾不得午休就跑了出去的你,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你带着 你的干将们跑了多少地方,无从知道,我只知道于理这是你的分内之事,但是于 情,我实在不忍看着你如此地奔波劳碌。你的又刚又直的脾气又不免让你为之所 累,所以,我很自愿地给你当起了" 小兵" ,白天我要统筹系庆中的其他事情, 晚上回来就坐在床边跟你一起用小刀一排一排地把打印好的文字刻下来,再一点 一点地贴在展板上,稍微贴歪了一点,我们俩就又用小刀把它刻下来重新贴…… 后来,全班的三个女生宿舍都为之所动,纷纷跑来帮忙,夜以继日,终于在如此 仓促的条件下出色地完成了展板的制作。直到那天上板,好几天来,我们都没有 多说几句话。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喜悦和宽慰,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一如既 往地说到做到了。那天晚上我回宿舍时,灯已经熄了,你的帘子轻轻地闭着。我 在我的床上发现了一封沉甸甸地装在很精美的信封里的信。于是我拿起它,借着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一字一句地读。在信中,你坦诚地向我道歉,并且责怪自己 的任性和冲动,而且还要以辞职来向我赔罪,希望自己的举动不至于使我在大家 面前下不了台。我握着你那几页信纸,想象你坐在床上一字一句地写,眼泪是否 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呢我是你说的那么宽容吗是我一直在包容你吗我很怀疑我自 己,我只是一下子明白了你那时的心情该有多么的难受:一面是就住在自己上铺 的朋友,一面是自己的工作理念和原则,该如何取舍呢为何你看到我的时候也跟 我一样欲言又止呢我们是朋友,便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经不住考验,实际上,正 是你的坚决和韧性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去反思自己,发掘了自己新的一面。我 们应该庆幸我们得到了一次考验彼此的机会。在信中,我是这样给你回复的,当 我把写着这样一些文字的纸条悄悄放在你枕边时,我感受到好些天来一直没有体 味到的坦然。我们不但没有彼此失去,而且还在探索彼此内心的道路上更加深入 了。 你的倔强和不折不扣的孩子气总是能给我的生活带来一串串值得回味的小插 曲。记得,有一天,有人告诉我们,雀巢公司刚刚出了一种最新品种,叫蓝熊嘟 嘟。那时正是我迷恋一切憨憨的熊的时候。我只跟你提过一次,你就在当天快下 晚自习时买回来了,那次我又回来得很晚。我听黄黄说,你就坐在桌边,边等边 说:" 蓝熊都快化了,Bear怎么还不回来呢" 虽说已是11月,可是蓝熊怎耐得住 暖气的侵袭看见留给我的那一支已大汗淋漓,你灵机一动,赶紧用一个食品袋把 它捆起来,接着把蓝熊泡在水里,就以为万事大吉了。等我回来时,你还满心欢 喜地说有好东西给我,当我被你拉到一边,从水盆中拎起一袋黏黏的东西,我们 都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Frog ,你实在是太可爱了!"说着,我把蓝熊的标志从 那一堆巧克力色的东西中拖出来仔细看了一番,告诉你,至少我还看清了蓝熊就 是这副模样,没什么遗憾的。那时,你拍拍自己的脑袋,笑了。 …… 不知道有多少次,你用你的笑宽慰我,鼓励我,启发我去思考。这种笑容即 便是在你备受病魔摧残,甚至生命垂危的时候都不曾褪色。我永远记得,在协和 医院的隔离病房外,趁着一大群医生进去给你会诊,我踮起脚尖在人群背后拼命 地向你挥手,我想叫一声:"Frog ,挺住!"可是我哽咽了。然而那么虚弱的你居 然读懂了我的表情,那么想象以前那样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可是你已如此无力, 于是,你冲着我,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充满期切地注视着我,直到隔离病房 的门再一次紧闭……我一直在祈求奇迹的降临,不曾想过你就在这般花样的年华 离开了我们。当我想起你时,我跟自己说,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只是在四月天里, 去了一个遥远的,处处是花和蜜的国度,在那里,你结婚、生子,宁静而幸福地 生活。从此,我们不过是失去了彼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