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周之后,熊光宗早早收班。张晓芹来武汉以后,一直忙着开业、营业,没有 时间带她逛公园、观景点。一周以来,生意还不错,今天营业额超过了600 元,除 开税费,可赢利300 元,难得的好心情,熊光宗决定带张晓芹晚上去游黄鹤楼。 黄鹤楼的夜景,虽没有节日那样金壁辉煌,歌舞升平:然而彩色的霓虹灯却也 将整个楼体勾勒得错落有致,灰蒙蒙的夜空把黄鹤楼衬托得更加高大雄伟。张晓芹 只是从电视里看到过黄鹤楼,只是从年画上看到过黄鹤楼,远不如这亲眼所见,她 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了:“啊,雄伟的黄鹤楼,我心中的黄鹤楼。”逗得熊光宗心 血来潮,一下子把张晓芹搂抱起来,旋转起来。张晓芹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得 意忘形,你就不怕你崽遭孽。”熊光宗这才把张晓芹放了下来。在这陌生的地方, 到处是陌生的面孔,张晓芹大着胆子也学城里人很不自然地把手搂住熊光宗宽大的 腰,熊光宗则用手臂拥住张晓芹的肩,他们边走边看,缓慢地向黄鹤楼登去。黄鹤 楼那飞檐走阁、雕花栏杆在灰蒙蒙的夜空中透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当他们登到第 七层的时候,张晓芹已感到力不可支了,便凭栏远眺,大武汉的夜景尽收眼底。长 江自西向东滚滚流去,“长江大桥”、“长江二桥”飞跨南北,看不见桥体,只见 两串整齐的灯光在江面上闪烁,黄红相间的车灯在桥上流动,给夜的武汉增添了无 穷的活力。蛇山上高高耸入夜空的电视塔,彩灯将其照得通体透亮,尤如一枚闪光 的银针。江岸渔火,起起伏伏,明明灭灭,向长江东西延伸,看不到尽头。远处高 楼林立,高大的楼体直插夜空,顶端霓虹灯组成的五彩广告高悬在夜空之中,不停 地变化着画面。此时此景,张晓芹陶醉了,如坠梦幻之中,她情不自禁地吟诵起崔 颢的名诗《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睛川历历汉阳树, 日暮乡关何处是, 白云千载空悠悠。 芳草萋萋鹦鹉洲。 烟波江上使人愁。 熊光宗不知道这诗是谁人所作,他还以为是张晓芹的即兴之作,惊喜道:“嗨, 没想到,我夫人还是位诗人呢,幸哉,幸哉。” 张晓芹说:“少耍贫嘴,这是唐代大诗人崔颢写的《黄鹤楼》诗。诗人以昔人 与黄鹤楼杳然逝去,留下空荡的黄鹤楼和悠悠白云,衬托了诗人当时孤独的情怀。 然后以极目所见的晴川树,鹦鹉州的草,进而点明自己的浓郁的忧虑,既描绘了壮 阔的江景,又表达了游子思乡之情。我哪会作诗呢?” 熊光宗的心仿佛被蜂螫了一下,深感学识的浅薄,但立即就转了话题:“你在 学校时,作文成绩是拔尖的,今晚回去,你给写篇怎么样?写好了拿到去发表,我 看报上的文章也不怎么样,有些还不如你呢。” “我出校就没动笔了,不过晚上闲着没事,我倒真想写一篇出来,登不登是另 一码子事。” “好,我是你的第一个读者。” 从黄鹤楼下来,路过摄影处,熊光宗要和张晓芹合照一张夜景,张晓芹问多少 钱一张,熊光宗向摄影师傅一问,十元钱一张,张晓芹嫌贵,不肯照了。熊光宗好 说歹说这才照了一张。走出黄鹤楼公园,熊光宗怕张晓芹累了,要打的。张晓芹横 竖不肯,坚持搭公共汽车,并责怪熊光宗,说他还没发财就显富。熊光宗说:“打 的可一直开到门口,免得你走路,我也是为宝宝着想。”张晓芹说:“能节约就节 约,咱还是欠债大户,坐坐走走还好些,锻炼对宝宝有好处。”实际上张晓芹从内 心上舍不得花那钱。于是他们登上了公共汽车。已经9 点钟了,公共汽车上虽没有 白天那么挤,但也坐得满满的,熊光宗和张晓芹只好站着。熊 光宗紧紧护着张晓芹,一路上不停地给他介绍阅马场、大东门、中南财经大学、 小东门、黄鹤楼商场、火车站。熊光宗因战友杨军住在彭刘杨路,来武汉几次,对 张晓芹来说算是老武汉了,这使得张晓芹对偌大个武汉的这一小块地方有了个大概 的轮廓。 下了公共汽车,熊光宗和张晓芹悠闲地往回走,临近车行时,他们看见一辆小 轿车停在车行门口。仔细一看,是范老板的车,该不是范老板找他有什么事吧?对 范老板,熊光宗有些厌恶,他不想和这些不知底细的人交往,他甚至埋怨傅来那天 下午不该把范老板带到车行来的。他想得罪不起躲得起,就对张晓芹说:“我们避 一下吧,我不想见那个范老板。”张晓芹答应了。他们转身向一条不知名的小街走 去,走到尽头又折回来,远远看见那辆车还没走,有一个人在车旁边走来走去,不 像是范老板。熊光宗骂了一句,“他妈的,见鬼了。”张晓芹说:“回去吧,我都 累了,去看看到底是昨回事,躲也不是回事,能交就交,不能交就不来往。”熊光 宗觉得张晓芹说的也有理,何况你还不知道来人找他干什么。他们走到车行也没理 睬那个陌生人,开了门,这时才听见后面传来了说话声:“是熊老板吗?” 熊光宗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矮个小伙子,一脸的焦虑,便问:“我就是,你找 我?” 小伙子急匆匆地说:“我是傅来一个公司的,傅来的朋友,傅来出事了。” 熊光宗心头咯噔一下,忙问:“出什么事了?” “他的一个皮箱被人抢走了,他追去了。要我来找你,让您去帮他,我在这里 等了一阵子了,现在还不知怎样_ 了,您……” 熊光宗给张晓芹递过一个眼神,是征求意见。张晓芹立即反应过来:“你不能 去,情况都没弄清楚,蛮闯怎么行?” 熊光宗迟疑了一下说:“还是去看看为好,见朋友有难不帮,还算什么朋友? 你放心好了,我会把握的。”说完转身上了小轿车,随来人走了,一路上熊光宗问 那开车的小伙子,让他把情况说详细一下,小伙子支支吾吾,最后干脆说不知道。 小轿车在偏僻的江边停下,他们下r 车,越过拦水坝,在堤外的沙滩上奔跑了 十来分钟停了下来。小矮个子用手指着远处的儿个人影说:“他们在那里。我们快 去。”熊光宗电没问什么便随小矮个子去了走近前看,只有4 个人候在那里,后面 是滔滔江水。 熊光宗观察了一会儿,对方有二个人,傅来这边也是二个人,一只黑色皮箱放 在中间,两边是剑拔弩张,相持不下。 小矮个子走近傅来,轻声对傅来说:“猴子,你的战友来了。”傅来转身过来, 见真的是熊光宗来了,喜出望外:“三哥他们把我的皮箱抢去了,那箱里可是值钱 的东西。”正当傅来转身说话之际,对方的一个小伙子突然上前抢走皮箱转身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一熊光宗几个箭步上前就是一个扫膛腿叫那家伙吃了个狗吃屎。 傅来趁机把小皮箱夺到手中,拔腿就跑。那二个家伙见熊光宗出手不凡,也不敢去 追,只是在后面大声吼叫:“狗日的傅来,你想独吞,跟你没完。”正当熊光宗纳 闷时,几道电光从江堤方向朝这边射来。只听见傅来在喊:“三哥,快跑!”说完, 傅来跑得更快了,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其他几个人 此刻也.跑得无影无踪。一群警察追来了,见熊光宗一个人站在沙滩上,留下 两个人,其他五个人继续分头追去。 熊光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留下的两个警察都带有枪,过来就将熊光宗擒住, 掏出手铐就要铐熊光宗,熊光宗将手向外一扳,就把两个警察甩开了。他甩开后并 没有跑,而是厉声说“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知道?老实点,跟我们走。” “没那么容易,你们凭什么抓人?” “你他妈的装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你们抢了银行营业所知道吗?” 一听到这句话,熊光宗大吃一惊,一下子懵了头,惊讶地说,既是对自己,又 是对警察:“啊,他们抢劫银行!” “你他妈的,你就别他们、我们的了,跟我们走。” 熊光宗这时才清醒过来,他对两个警察说:“同志,我真不知道,刚才我和我 老婆玩黄鹤楼回家,战友就派人来喊我,我是那个叫傅来的战友,说他的东西被别 人抢了,要我来帮帮他,就这样我来了,真的不知道他们抢劫银行。” “扯谈,你别在这里磨蹭,跟我们走,有事到局里去说。”说完就拿手铐去铐 他。 熊光宗说:“别铐我行不行,我跟你们走,我不会跑的。” “不行,别妨碍我们例行公事,否则,别怪我们无情了。” 熊光宗无话可说,只好让他们把手铐起来,两个警察一前一后将他押着。熊光 宗真没想到前后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他就从一个公民变成了一个犯人,他心头笼罩 着浓浓的罪恶感。但他坚信,只要他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很快就会放他出来的。 熊光宗进了局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了,原因是他的战友抢劫案的主犯傅来一直 未缉拿归案,所抢劫的五十万元现金也无法追回。熊光宗涉入案中,尽管他是受蒙 蔽的,但一时还不能放他出来。 熊光宗走后,张晓芹的心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特别是他一夜未归, 张晓芹更是心急如焚。当第二天上午公安局派人来了解情况时,张晓芹才知道熊光 宗进了局子。张晓芹把熊光宗离家的情况对公安说了,并要求去见他。公安说,现 在什么人都不能见,什么时候能见我们再通知。 修车行少了老板兼修理工熊光宗什么也搞不成了,为了避免顾客上门修车,张 晓芹只好把门店关了。没有了熊光宗,张晓芹也没有了主张,开始一个人躺在家里 哭,然后翻开熊光宗的电话号码本,发疯似的给杨军打电话,给俞鲁沂打电话,给 范老板打电话,甚至给何隽打电话,告诉熊光宗被抓的消息,求他们给出主意救熊 光宗出来。除了他们,她在武汉举目无亲。最先来到车行的是杨军,他一接到电话 没过半个小时就到了。他想详细了解熊光宗被抓的前后经过,张晓芹只知道昨天晚 上熊光宗被人喊去救傅来的情况,其它一概不知。当杨军问张晓芹,熊光宗关在哪 个局里的时候,张晓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上午快9 点时来了 两个公安人员,了解熊光宗的情况。她一听到熊光宗出了事几乎昏厥过去,哪 留心问他们是那个局子的。把个杨军急得团团转,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一连抽了七、八根。接着来的是何隽,何隽的到来出乎张晓芹意料之外。张晓芹从 开始见面就对何隽没有好感,她一见到何隽就找他要人,她说熊光宗是傅来叫人喊 去的,现在傅来跑了,熊光宗被抓了,你们干什么要害我们乡下人啊!留下我一个 女人,举目无亲,我去找谁啊!张晓芹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得叫人心寒。何隽一 边安慰张晓芹,一边告诉张晓芹实情,她说她和傅来只是玩玩而己,不是什么女朋 友。她说傅来不是个好东西,他是个毒贩子,自己也吸毒。她来的目 的是想告诉张晓芹这个的,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早知道这样早就该告诉你 们的。后来何隽又把张晓芹好生安慰了一阵,说熊光宗没出来之前,有什么困难随 时打电话找她。说后又掏出500 元钱硬要塞给张晓芹,张晓芹死活不肯要。女人与 女人说起话来 格外多。今天何隽的举止又出乎张晓芹意料之外,仿佛何隽变成了另一个人, 少一些娇气和傲气,多了一些善良和温柔,使她很受感动。第三个来的是俞鲁沂, 俞鲁沂本来就少言寡语,见张晓芹一个人在家不敢往里走了,骑着门坎和张晓芹说 话。张晓芹把事发经过述说了一遍,俞鲁沂就说了一句:“你别着急,我们马上想 办法。”说完就走了。 晚上,张晓芹什么也没吃,也不想吃。一个人呆在屋里,双眼散乱着惊恐和失 神的目光,精神倦怠。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接踵而来的打击,她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突 如其来的灾难,她双手掩面,啜泣着,抽咽着。她相信熊光宗不会有事的,他是被 人骗去的。傅来这个王八蛋,咋就坏事总将光宗扯进去,次次都栽在他手里,真恨 不得捅他一刀。现在光宗进局子了,不知犯了多大的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不 管怎么样,我要想法救他出来,我要见他一面。 这时门轻轻地响了三下,张晓芹不敢轻易开门,问了一声: “谁?” “小张,是我,你邵大妈,你把门打开。” 张晓芹擦干了眼泪,把门打开了,见是邵大妈和王大爷,忙让他们进屋。 邵大妈刚坐下就问:“小张,听说熊老板犯事了,到底是咋回事?你可要正确 对待啊!”王大爷也说:“你可要挺住,可别急坏了身子。” 张晓芹有苦难言,她只好把前后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伤心地说:“邵大 妈、王大爷,光宗真是冤枉的啊!” 邵大妈安慰地说:“姑娘,你也别急,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也不会放 过一个坏人的,你要好好配合公安机关把案子查清楚,熊老板若没有问题,很快就 会出来的。” 张晓芹表示对两位老人的感激之后,将他们送走了。 一周过去了,熊光宗仍没有出来,按常规拘留要15天。杨军和俞鲁沂四处活动 也没能让熊光宗出拘留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