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熊光宗掀翻饭桌之后,便身不由己地醉倒在床上。第二天醒来了才发现人走屋 空,他却回忆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经过努力的搜寻,才记起仿佛和张晓芹吵 了一架,张晓芹生气地抱着小熊熊走了,他追悔莫及。天黑了,母女俩会到哪里去 呢?他回到修车行,见到晾在后屋铁丝上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他才知道张晓芹 昨晚到修车行来了。当即他想到张晓芹可能去火车站搭火车回乡下去,他转身就往 火车站奔。当他赶到火车站的时候,恰逢张晓芹去了“运来职业介绍所”。熊光宗 找不着张晓芹,以为她已经搭车走了,便惆怅地回修车行了。 熊光宗回到修车行的时候,邵大妈已经坐在修车行等着他。邵大妈问熊光宗, 张晓芹回来二天了咋不见露面。熊光宗扯了个谎,说张晓芹一回来就回娘家去了。 她爹娘牵挂着她哩!邵大妈信以为真。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熊光宗,不要虐待张 晓芹,要关心她、爱护她、安慰她、温暖她,千万别欺负她。邵大妈还一再强调, 居民小组要跟踪此事。邵大妈还告诉熊光宗,《楚天都市报》的周记者已在昨天的 报纸上以《张小姐受骗被拐卖,高中生挺身来解救》为题报导了张晓芹的遭遇,周 记者打电话来说还要跟踪报导这件事,邵大妈要熊光宗正确对待认真妥善处理好与 张晓芹的关系问题,力争做个好典型。熊光宗也表示,决不辜负 组织的关心,并说他与张晓芹自小就相爱,不会欺负她,请邵大妈放心。邵大 妈这才放心地走了。 自从熊光宗从拘留所出来没有了张晓芹后,熊光宗就请了一个姓李的小伙计做 帮手。张晓芹回来后又出走了,熊光宗心里总感到忐忑不安,也就没有心思做业务 了,把修车行一摊子事全交给了小李,自己也回乡下去了。他想把张晓芹回来和张 晓芹生孩子的消息告诉娘。因为他欠了家乡人一屁股的债,白天他不敢回家,还是 选择晚上摸黑回家的。娘开门见到久别的儿子光宗回来了,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悲的, 然后就是好一阵的数落:“崽啊( 鄂南地区称儿子为崽) ,你咋把媳妇搞丢了呢? 你媳妇可怀着我的孙子呢!媳妇有消息没有?到如今她也该生了才是。” 熊光宗一脸的羞愧,低声地说:“娘,她回来了,她被骗子拐卖给别人做了媳 妇,现在被人救出来了。” 娘听了之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好一阵儿,脸一下子就拉长了,好半天才问. “她人在哪里?她那么聪明的人咋会被骗了呢,咋被骗去给人做媳妇了呢?哎!” 熊光宗满脸愁容没有吭声。 娘叹过气之后,急切地问:“孩子呢?孩子生了没有?” 熊光宗立即回答:“生了,早产的,已经一个多月了,总算活着回来了。” 娘紧逼着问:“男的,还是女的?” 熊光宗说:“女的。” 娘的脸又拉长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咋熊家命不好啊,怎么就又摊上 个女的,你爸就你一个儿子,这,这,谁来传宗接代啊?” 熊光宗尴尬地呆在那里不再出声。 娘又问:“她咋没和你一起回来呢?” 熊光宗吱晤了一声:“她回娘家了。” 娘深有感触地说:“她是没脸回来了,她咋还有脸回来呢?丢人啦!丢人啦! 熊家咋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呢?这叫我的脸往哪搁啊!”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籁 籁地流了下来。 熊光宗惭愧地说:“娘,也不能全怪她,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被骗,进了 拘留所,她不会出这么大的事的。娘,真的不能全怪她啊?” 娘愠怒地说:“怪她怎么样,不怪她又怎么样,生米已煮成熟饭了,现在不是 怪不怪谁的问题了,是你今后如何做人的问题了。那广播一广,谁个不知,谁个不 晓,咋向众人交待啊!” 熊光宗有些气恼地说:“我们不回来还不行吗?” 娘急了,说:“你这说的是啥子话,你不回来,你还是我儿子,你不回来,我 孙女不回来,我还活着有啥意思?”说完就又抽泣起来了,哭声越来越大。 熊光宗束手无策,半天才说:“娘,你就别哭了,你说叫我咋办我就咋办,行 吗?这媳妇被拐卖给人做媳妇的事谁都知道了,实际上并没有给人做媳妇,我咋好 向人解释呢,越解释越说不清楚,我在村里也没脸见人。再说差一屁股的债,讨债 的不离门,我咋好回来呢?” 娘停止了哭声,说:“那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回来呀!媳妇不回来可以,你和我 孙女是一定要回来的。你和晓芹要合得来就躲到外面再生一个,一定要生个男的。 万一合不来,离了,再接一个,还可以生,熊家总得要把烟火续下来。” 熊光宗说:“娘,这事你就甭管了,我晓得怎么办。” 这一夜娘总在床上哀声叹气的,为熊家,为儿子悲哀不已。 张晓芹返回武汉便去找熊光宗,在修车行里没有找到,就赶到南湖路新住处找。 她打开房门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才把熊光宗等回来。熊光宗见到张晓芹羞愧难当,就 是一顿道歉,一个劲地责备自己那晚喝多了,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做了许多不该 做的事,实在是对不起张晓芹,请求宽恕。张晓芹则说,酒醉心明白,酒后吐真言, 句句都是掏心窝的话,若不是酒醉还不会说出来呢,闷在心里得病。熊光宗一个劲 地作检讨,为了表示自己的悔过之意,一下子跪到张晓芹面前,请求张晓芹原谅。 并且说,只要张晓芹不给对方汇款,不在修车行露面,就什么都依了张晓芹。然而 这两点恰恰是张晓芹无法接受的,那钱是非给木银汇过去不可的,那店也是要非露 面不可的,不然那就不是张晓芹了,躲着过日子那不等于坐监狱,那还成什么人了? 张晓芹办不到。于是两个人又谈崩了。张晓芹当即就要离开,熊光宗紧紧地将她抱 住了。 “晓芹,你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到哪里去呢,还想到修车行去?” 张晓芹气愤地说:“修车行我咋就不能去了?咱还没离婚呢,就是离婚到我也 有份儿。” 熊光宗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好歹我们还是夫妻,在一起睡不也犯法, 何必去受那罪呢?” “不行,坚决不行,谁和你一起睡,你不怕我脏,我还怕你脏呢!我不走,那 就你走,你不走,我走。” 熊光宗退一步说:“这样好不好,你睡床,我睡沙发总可以了吧!” 张晓芹说:“也不行,你不愿走,我走。”说完就提着纸箱要往外走。” 熊光宗满脸堆笑地将她拉住,说:“晓芹,我走,我走总可以了吧!这次你怎 么了,咋这倔呢?我们还是夫妻啊!我说过,除了那两点外,我是啥都依你了,还 不行?” 张晓芹说:“你太伤我的心了,你太不近情理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我走 是怕我去修车行,丢了你的脸,是不是?好,这么着,修车行我不去可以,关键是 木银就要开学了,人家等着我的钱去上学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我已找我爹借了2000 元,还差4000元,你不认这笔帐也可以,算我张晓芹找你借的行不行?我立借据,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一接触到钱的问题熊光宗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觉得老婆跟别人睡了已经丢 人了,还要出钱,太没道理了,大冤屈人了,他实在是想不通。他说:“钱是一分 钱也不能给的,太没有道理了,何况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就是有我也坚决不给。” 张晓芹气得脸色发青,浑身有些颤抖,她觉得与熊光宗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忿忿地说:“好,好,不借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你走,你马上走,我一分钟都不 想见到你。这房子我先住着,等到我找到事做了就走路,你也不要来了,我走前把 钥匙还给你。你走,你马上走。” 熊光宗望着浑身发颤的张晓芹有些惧怕了,什么也没有说就快快地走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