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张晓芹将6000元钱给木银电汇过去之后,如释重负,心里轻松了许多,而且还 找到了一种自我慰藉的感觉,精神状态也好了起来。 张晓芹拿着“运来职业介绍所”出具的介绍信,来到座落在东湖边的“南宛公 寓”66号,这是一栋欧式建筑的别墅,单门独院,房子是红艳艳的瓦,白花花的墙, 猛看上去像是几个三角和方块拼堆而成,房子四周是绿茵茵的草坪,草坪中间五棵 高脚棕榈树亭亭玉立,像南方的椰子树,院外是东湖碧兰的湖面,酿造出一种宁静 而旷达的氛围,依屋有两块花池,五颜六色的鲜花开得热烈而灿烂。 张晓芹感到这不是一般的家庭,自己不知能否适应,因而她就有些望而却步。 难怪那天“运来职业介绍所”的职员对张晓芹说,你要去的这个家庭既有权又有钱, 男的是五洲开发总公司的总经理,对保姆的要求很高。她太太对你的情况很满意, 刚才那个和你谈话的就是他太太,她姓张。你已经合格了,算你幸运。我们给你开 个介绍信,过几天你就可以去了,你去了要好好干,以后有你好处的,到时别忘了 我啊!对了,我提醒你一下,你去的时候还要注意一下形象,比如说衣着什么的, 别显得太寒碜了。所以,张晓芹今天着意地打扮了一下,齐耳短发用飘柔梳洗后显 得柔和而乌黑锃亮,化了淡妆,眉青目秀,靓丽照人。身上 穿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连衣裙,脚穿一双乳白色半高跟凉皮鞋,显得朴实、端 庄、娴雅。她个头高挑,恰到好处的凸凹之间线条是那样的和谐而圆润。良久,张 晓芹鼓足了勇气伸手按了门键,不一会儿从门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找谁?” 张晓芹东张西望不知人在哪里?“喂,你是谁,怎么不说话?”张晓芹怯生生的说 :“这是周总经理家吗?我是新来的保姆。”“啊,你是小张吗?”“是的。” “请进。”话音刚落只听见“叭”的一声大门开了, 竟把张晓芹吓了一跳。张晓芹进门正准备反身关门,大门却自动地关上了。就 在这时从房屋的底层的一个小门里蹿出来一只高大的狼狗,伸着半尺长的舌头气势 汹汹地朝张晓芹奔来,把张晓芹吓得心惊肉跳,脸色灰白。 “曼克,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狼狗立即停止了前进,转过身去 扭腰摇尾地走近那个女人。这时张晓芹才看见一个四十多岁墩实的女人系着围裙站 在欧式别墅的门口望着张晓芹憨厚地笑着,说:“张小姐,你受惊了,别怕。你过 来我给介绍一下,这只狼狗叫曼克,法国良种狗,是从武警退役下来的,可利害啦, 要抵三、四个保安哩!一天要吃好几斤肉。”然后拍着“曼克”的脑袋说:“曼克, 这是我们家新来的朋友,可要友好哩,别欺负她。”曼克抬头看了张晓芹一会摇晃 着尾巴走了。这时,这位妇女才自我介绍起来。她说:“张小姐,我姓夏,今后你 就喊我夏姨好了。我是这家的保姆,这家主人去昆明了,说是去参观世界园林博览 会,十天半月才回来。这里始终就我一个人,你来了正好和我做伴。” 张晓芹纳闷了,这里有保姆还请什么保姆呢?便问:“夏姨,我来干什么呢?” 夏姨说:“主人没说,只是交待我,你来了就让你侍弄花草。” 张晓芹点了点头。 走进一楼,张晓芹立即感到别墅的豪华,四周是贴木墙壁,地上是拼木地板, 屋内壁灯、吊灯、雪花灯,让人眼花缭乱。上了台阶是个吧台,里面摆着各式各样 的名酒、饮料。穿过一个长廊便到了厨房。跟着夏姨来到二楼,会客厅摆着真皮沙 发、茶几、电视、电话,同样的豪华。依墙一排红木玻璃柜,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 的古玩,听人说这些古玩都是相当昂贵的。张晓芹简直大开眼界,惊讶不已。夏姨 打开了二楼的一间房子,说这就是张晓芹的宿舍,室内床、桌、椅、杯、牙刷、梳、 镜,包括化妆用品应有尽有,且都是新的没有动用过,好像是新近添置的。打开窗 户,正对着亭亭玉立的高脚棕榈树,院墙外是东湖碧兰的湖水,波光荡漾,简直是 一幅美极了的风物画。张晓芹感到自己上了天堂。忽然她发现这屋外屋内一切都是 新的,仿佛都没有用过,她疑惑地问:“夏姨,这里好像没人来住吧?” 夏姨说:“主人还没有搬过来,就我一个人帮他们守着。这是他们花l20 万元 买下来的。已经买一年了。至今还没有要搬家的意思,可能是离他们上班的单位远 了吧!他们只是偶儿来住两天。我在这里的任务,一是看门喂狗;二是洗洗抹抹, 保持清洁整洁;三是浇花养草。你来了,可就好了,我有伴儿了。”夏姨说到这一 脸的笑意。 张晓芹又问:“夏姨,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夏姨说:“我是老三届初中毕业生哩!在工厂里当了25年工人,现在下岗了, 就来这里了。” 下了楼,张晓芹去看了夏姨的宿舍,和她的相比显得简陋多了,张晓芹便有了 些优越感。 张晓芹问:“夏姨,他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夏姨说:“每月1000元,足够了,足够了,比我在原来的厂子里拿的还高呢!” 这时张晓芹想,我的工资总不会少于夏姨的吧! 一个星期过去了,主人还没有回来。张晓芹住进来时发现桌子抽屉里放着一封 信,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她拆开一看是 2000 元人民币,一张纸条上说,这是预 付给她的工资。张晓芹高兴极了。若是早几天,我张晓芹也犯不着去挣那种钱啊, 想着想着她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这些天,张晓芹除了浇花养草,也帮着夏姨洗洗抹抹,还是闷得慌。于是她就 想起来要给木银写信,木银该上学了,她就给木银写了封短信,直接寄到中国政法 大学新生班。能收到就好,收不到也就算了。信上问木银钱收到了没有,学习紧不 紧张,有没有把她忘记等,电就一张纸吧,写多r 收不到电是白写。她又给爸妈写 了信,告诉自己的情况,让爸妈放心。她还抽空到附近几家医院替木金询问治病的 事,医生都说,目前还没有很效的办法治疗木金的病。张晓芹心里就有些蔫蔫的。 后来,张晓芹把那篇《夜游黄鹤楼》写出来了,文章写出来之后,她就想到了周记 者、钱记者,听说《楚天都市报》就在东湖边上离这不远,她就 找去了。碰巧,周记者、钱记者都在。她给他们两个人各捎去一袋麻花,又把 自己的稿子交给他们。他们一个劲地夸她的文章写得美,一个劲在地夸她的麻花好 吃,把张晓芹乐得不行了。周记者说,她这篇文章他负责推荐发表出来,并说张晓 芹的文笔不错,建议她有空把自己的遭遇写出来,写成连载小说,到都市报上发表。 张晓芹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 十五天之后,主人才从昆明回来。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一辆高级小轿车开进了 别墅,停在犀后楼下.的车库里。狼狗看见主人格外高兴,摇头摆尾地在他们的前 舌蹿来蹿去。没有看到司机,车子是主人自己开来的。男的大概就是周总了,他大 约40来岁,中等偏高身材,穿一身意大利皮尔•;卡丹牌服装,挺拔、伟岸和健 壮,加上财大气粗,就显得气宇轩昂了。女的就是那天在“运来职业介绍所”与张 晓芹交谈的那个女人,姓张,年龄与周总相仿,但与周总魁梧的身材相比就显得有 些猥琐了。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格外注意打扮,浓妆艳抹,忸怩作态。夏姨和 张晓芹一齐到门口迎接。夏姨向两位主人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张小姐。” 周总将张晓芹打量了一下,立即被这位年青姑娘朴实、自然、美丽所倾倒,目 光也就移不动了。他热情地伸出手和张晓芹握住久久不松,涎笑着说:“张小姐, 你好,欢迎你。” 周夫人的目光紧盯着周总,显出几分醋意,紧接着迎了上去和张晓芹握手,说 :“欢迎!欢迎!我们不在家,过得还习惯吗?” 张晓芹激动地说:“太舒适了,我还真没习惯呢!” 周夫人说:“慢慢就会好的。”然后,她就吩咐夏姨:“夏嫂子,你给‘东湖 渔村’打个电话,让他们送几个菜过来,给小张接风。” 晚餐在橱房边的小餐厅吃的。菜不多却很精,有鱼、蛇、乌鸡合炖的砂锅汤, 有鸡尾虾,再就是几个清爽可口的小炒,色、香、味俱全。一男三女,男的喝的是 “五粮液”,女的喝的是进口葡萄酒。周总没有多少话语,却时不时将目光在张晓 芹脸上、胸上游移。倒是周夫人一个劲地向夏妈和张晓芹介绍昆明世界园林博览会 的见闻,当然也忘不了趁机剜周总一眼,或用手拧周总一把。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 就走了。临走时周夫人对张晓芹交待说:“你的任务就是侍弄花草,别的什么都不 要干,等你习惯了,再给你加任务。”边说边上车走了。 张晓芹闲得无聊,又动笔写了两篇随笔,带着两篇稿子她又去了一趟报社。周 记者一见到她就告诉她,《夜游黄鹤楼》已经发了,问她收没收到样报。张晓芹摇 摇头说没有。周记者就到处翻,终于找到了一份递给张晓芹。张晓芹看着自己的文 章登载在报上,眼里噙满了泪花。后来周记者又说到麻花,问张晓芹那麻花在哪里 买的,报社的同志都说麻花好吃,都想买。张晓芹扑哧—笑说:“哪里也买不到, 那是我妈搓的。”周记者吃惊地说:“你妈咋有这好的手艺?这可是个财路啊!” 张晓芹说:“还财路呢,她都快六十岁了,没财路了。”周记者感叹地说:“可惜! 可惜!” 张晓芹从报社回来,问夏姨有没有收到《楚天都市报》寄来的报纸。夏姨说没 有收到,让她到门口的信报箱去看看。张晓芹这才知道还有信报箱。一打开信报箱 就发现内有二封信,一封是报社的,一封是北京中国政法大学的。木银告诉张晓芹, 自从她回武汉后,亲戚都来围攻他,谁也不愿借钱给他这个傻瓜蛋,若不是她把钱 及时电汇过来,书真是渎不成r 。……读着渎着她就流泪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姨告诉张晓芹一则新闻,说你走了之后,有一个妇女找上 门来问这是不是周总经理的家。我说,是的。她问,听说周总经理老婆不生人,有 没有这事。我说,不知道,不过我没听说他有孩子。她又问,听说他们想找个姑娘 生崽,不知是真是假?我说,不知道。她最后说,麻烦你帮我问一问,如果有这事, 我给他介绍一个,生一个女孩3 万元,如果是男的,4 万元。我听了忙摇头,我说, 这种事我不好问的,不行的,万万问不得的,我还要吃这碗饭呢!你要问你自己去 问他们吧!后来那妇女就走了。 夏姨问张晓芹说:“小张,你说会不会有这事?” 张晓芹把头摇成拨浪鼓,连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哪会有这种事?他们家又不缺钱,还愁养老不成。夏姨你说是不是?” 夏姨半信半疑地说:“也是。”’ 又过了两个星期,也是星期六下午,周夫人又来了,周总没有来,周夫人进门 就和蔼可亲地问张晓芹:“小张呀,怎么样,习惯了没有?” 张晓芹高兴地说:“你这里算是天堂啊,习惯了,早就习惯了,就是没事干, 闷得慌哩!” 周夫人说:“那你就多看看书,听听音乐吧,劳逸结合嘛!” 张晓芹说:“书我也看,我还学着写文章呢,《楚天都市报》还发了一篇。” 周夫人吃惊地说:“真的,快拿来我看看。” 张晓芹无比兴奋地上楼取报纸去了,周夫人电跟在后面上了二楼,坐在客厅的 真皮沙发上。张晓芹把报纸递给周夫人,周夫人看了看题目和名字就兴奋地嚷起来 :“小张,你还真不错呢,看来我没选错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你不但人长得漂 亮,而且有气质,有内涵哩!好,好,今后你可以多写写嘛!” 张晓芹无比感激地说:“谢谢你的鼓励,我还是感到闷得慌,您再给我安排点 其它事做做吧!” 周夫人微笑着把目光停留在张晓芹的脸上,眉宇间就显露出一种颐指气使的傲 气。她说:“好,好,我今天来正是想给你安排一个新的工作的,不过不是一般的 工作,而是一项特殊的工作。今天让我讲,不要你讲,我说完了就走路,过几天我 们再交换意见,好吗?” 张晓芹听到周夫人的话心里就有些不安了,不知道新的工作是咋样一项特殊工 作,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她只好说:“好,好,您就说吧!” 周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小张姑娘啊,人在世上做人难啊!你说我们家缺 钱花吗?不缺,我家哪里还缺钱花呢,少说也有七、八百万,还愁没钱没人养老。 但人是高级动物,光有钱有什么用,人心买不到的。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有生 人,没有生人啊。哎!老周家已是几代单传。他现在还年轻,还可干一番事业,还 正是干事业的时候。现在政策好,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你说我老周再干20年是 个什么概念?没钱苦恼,有钱,钱多了,也苦恼。你看我们就没有孩子,有个女孩 子也好啊!我就不能生,就感到很内疚,很对不起他们周家,将来挣再多的钱,周 家没有人继承遗产。我是真想替老周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 女。我在北京跑了好几个医院,都宣判我无生育能力,我都不知哭过多少回? 你说么办呢?好在现在人的思想也开放,借腹生子已不是奇事了,我就主动地和老 周商量这事,他也同意了。你说我是个女人,我愿意让男人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吗? 也是没法子了,我只有忍着,只要他不甩了我。孩子生了,就说是我生的。后来我 也就想通了。我就亲自操作这事,既要孩子漂亮,又要孩子聪明,我就选到了你。 你人长得漂亮,有知识,有气质,而且朴实,朴实我最放心了。如果选个孤狸精, 到时候还要赶我老娘走呢。所以,我一眼就看中你了。这事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你先住在这里,等你怀孕后我就陪你去神龙架,直到把孩子生了, 满月了就回来。回来就给你安排个工作,包你满意的工作。钱嘛,好说,10万 元,先预付6 万,满月后再付4 万,吃、穿、住我们都包了,不用你管。如果嫌少 了的话,再加2 万。只是对你来说有些委屈了。话说回来,我能选中你是我们的缘 份,也是你的福份啊!这事现在我不要你回答我,愿意现在我也不要你回答我,你 先认真考虑考虑,过三天,我再来听你的回音。”说到这里,周夫人自信地站了起 来,拍了拍张晓芹的肩头,又叮嘱了一番:“最后我叮嘱你一句,不管这事成不成, 你得替我保密,对谁都不许说,夏嫂也不许对她说。好了,我走了。”说完她便洋 洋得意地走了。. 待周夫人走后,早已从天堂跌入地狱的张晓芹踉跄地站起来,蹒跚地走进自己 的卧室,蒙头睡在床上。夏姨喊她吃饭,她说病了。夏姨问她叫不叫医生。她说不 要紧,躺一会儿就好的。夏姨就下了一碗肉丝面端给她,并问她,下午好好的,咋 就病了,是不是周夫人说你什么了。张晓芹说,没有,是真的病了,老毛病,睡一 下就好了。 这一夜张晓芹想了很多。她想,原来这是个圈套,衣冠楚楚的他们在诱惑我一 步一步地走进他们设置的圈套。他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吗?妄想。 我张晓芹还不至于穷到这一步。前些日子我急需要钱,那是救人家的前程,我不能 毁了人家。现在我是需要钱,我需要钱还帐,我需要钱谋生。是的,这十万给了我, 还有那份工作,我什么都解决了,我是享福了,可我一辈子的心灵得不到安宁。难 以想像将自己的骨肉给了人家,一辈子不能见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折磨。现 在一些人啊,有了权,有了钱,就养小蜜,就借腹生子,他们把女人当什么人了, 简直当成了畜牲。周夫人还为这种事出谋划策,劳碌奔波,真是可悲啊!这个地方 我是不能再呆了,我得立即就走,再呆下去,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 走,走到哪里去呢?去于什么呢?邵大妈、周记者他们不是说我妈做的麻花好吃吗, 我就炸麻花卖,大钱赚不了,赚几个小钱混日子,总可以吧!原来浙江有个瓜子大 王,将来我搞个麻花大姑那才有意思呢!她决定先回乡下去,把娘的手艺学到手, 看看宝贝女儿。想着想着,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