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个草木含露的早晨,村子里氤氲着清爽的空气。晨曦的彤红给了我一种上好 的心情,我像偷鸡的狐狸,潜伏在山梁上一个小壕沟里,目光深深地嵌进那个孤独 的窑洞。我身体里的火在燃烧,几乎要将我浑身的血液燃烧枯竭。再旺的火也会有 熄灭的时候,可是这火却越烧越旺了。 我的火已经烧了两个集了,前一个集下了一天的雨,屠夫没有赶集去。一天里 我都在诅咒着老天爷,为啥要下雨。尽管天旱得我们家的地里苗都出不了。我怀里 揣着一截水红色苏缎,潜伏在那里等待着屠夫的离去。光滑的缎面贴在我的胸口让 我想到红杏那光滑的肌肤,那火就越发地旺了。终于,那个矮小干瘦的男人挑着家 当从窑里走了出来,他擤了几下鼻涕,回过头去对院子里边喊道红杏,红杏,我走 了,你多睡会儿。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四下张望着。我心里一紧,忙将 自己隐在壕里,许久之后,我探出头去望。他还站在那里,我想难道他不赶集去了 吗? 他要不赶集我非被这火烧死不可。他站了一会儿,忽然对着四面的山吼叫起来, 那吼声穿云过雾,使还沉寂着的山峦都应和起来。 他吼出的是一首骚曲儿:我的媳妇我的炕,我想睡来我想上。窗子关了门垫了, 四六棉毡蹬烂了,哥呀妹呀地乱叫哩,半截子红肠不见了,不见了呀不见了,哥把 妹的东西戳烂了……他边走边唱,并不时地哇哇呀呀地叫上几声,看得出他是多么 的受活。等他翻过狼崾蛤去时,我顺着山梁间山水冲刷出来的壕沟高一脚低一脚奔 扑过去了。虽然脚下无路,高高低低坎坎坷坷,但我却像狐狸一样跑得平稳而快捷, 眨眼便到了红杏的墙外。我咳嗽了一声,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又咳嗽了一声,那 狗就凶恶地吠叫起来,而且把 、大门抠咬得吱吱作响,我怕那狗从墙头上跃出来。 我的腿筋都吓转了,几乎一软要坐下来。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得 像壮汉手里的鼓槌。我悄悄地蹲在墙根不敢动弹,可是那狗显然知道我还在,扑咬 得更加凶猛了。我哆嗦着不知咋办的时候,那狗忽然不咬了,红杏从墙那面说话了 :“你走吧。”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说:“我只想见一面,你 让我见一面我就走。”“你走吧,快走吧。”我说:“我不走,我都快被烧死了。” “你不走要让人看见了。”“我就是不走,你让我见一面我就走。”“你别赖着, 我不管狗了,咬了你我不管了。”这让我有些怕,可是我却说:“你把狗放出来咬 死我吧,咬死比烧死好受。” 墙那面没有声音了,我以为她真的进去,就叫“红杏,红杏”。好一会儿,我 听到一声长叹,门“吱”的一声开了。红杏从门缝露出头来,我扑过去,可她却将 门关得只留了一个小缝,说:“你不要再来了,回去让你爹给你娶女人吧……”还 不等她把话说完,我一扑子就扑开门,一下子就抱起了她,向窑里走去。红杏没有 任何的反抗,像条蛇一样柔软而光滑,两只手箍着我的脖子,她将头深深地埋进我 的胸膛中,她喘出的气息像一只轻柔的手抚摸着我清早有些冰凉的胸膛和脖颈。她 身体发出的香味让我仿佛走在花丛之中。 我将她放在炕上,她没系衫扣,那单薄的衣衫就自然敞开了。我不再像初次那 样的粗鲁与慌乱,我做得非常细致。红杏静静地躺在那里,窑洞光线很暗,但她的 身体很白,像上好的瓷器一般,借着一点微弱的光显得十分的玉润。我压抑着自己, 当她整个都赤裸出来,小舌头像蛇的芯子一样乱窜的时候,我再也忍耐不住了。两 堆火焰在一起燃烧起来。 当我从快活的浪峰上跌落下来的时候,红杏又从毡下摸出几个红枣出来,含在 嘴里喂给我吃。红杏抚摸着我叹口气说:“屠夫从来都不像你这么细。”我把水红 缎子拿出来,她忽然十分生气地说:“我不要,不要。”我说:“你嫌弃?”她不 说话,却只是流泪,许久才说:“以后不要给我买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穿得不好 就不好看了。”我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穿世上最美的东西,用世上最美 的东西,吃世上最美的东西。”她一下子将我抱了起来,她说:“我为你死也值得 了。”窑洞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我再次燃烧起来,可当我爬上去的时候,我看到 了她身体上有道赤褐的鞭痕。她说:“他打的。”我说:“为什吗?”红杏说: “我恶心他,不想让他弄,他就打我。”我说:“你咋就这样的命呢?”红杏说: “都怨你,不是你我也没个盼头,怕就真能和他过一辈子。”这次我走的时候,红 杏没有说你再不要来的话,我从窑门里出来的时候,她扑上来,又在我怀里偎了许 久。 我一个集一个集地盼着,我潜伏在山梁之上,壕沟之中,只要看着屠夫转过那 山梁,我就扑了过去。红杏就那样等着我,有时候她甚至不穿衣服从窑洞里扑出来, 扑进我的怀里。我就每次都要给红杏带件东西,我觉得她应该穿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她长叹一声说:“我们会毁在这些东西上的。”这话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红杏的身上总有鞭痕。我常常为此而痛苦,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说:“他为什 么老要打你呢?”红杏说:“他疑心重,我不愿让他弄,她就打我,说我是不是在 外面有人了,这世上哪个人不爱弄这事,除非和别人弄着。”我有时候怕红杏的鞭 伤疼,不敢再动,我怕伤着她,她幽幽地说:“没事,他总是打完再弄的。”这次 在我走的时候,红杏忽然说:“他有一天提到你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说: “他说啥?”红杏说:“他怀疑我和你有这事。” 我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说:“你咋说的?”红杏说:“看把你吓的,他是 在冒诈哩。他总是疑神疑鬼的。”红杏虽然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屠夫是感觉到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