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村口的大路旁边有一截子老墙,不知谁想在这风口干啥,在这里打了三堵墙, 就再也没有把想法继续下去。也许是他做着做着想法有了变化,也许是他正做着被 什么事儿打扰了。有些事往往就是这样的。我觉得那截子墙根下的阳光是那样的好, 也很是清静,于是就躺在那截子老墙下面。我不知道八姐是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跟前 的。 “宝子。你躺在这里干啥?”八姐提着一只鸡,我明白她是来看我的。“晒暖 暖,姐,这里的阳光很好,你也过来晒晒吧。”八姐向别处看了看,然后看着我, 说:“你在跟谁说话?”“我说话了吗?”“我远远地就听见了,要不然你待在这 墙后面我能看见?”“我真说话了吗?”“你不知道你在说话吗?”“我有说梦话 的毛病。”“这我知道,你刚才睡着了吗?”“我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恍恍惚惚的。” “我都站了好一会儿,你一直在说。”我和八姐往家里走,我说:“你听明白我在 说啥吗?” 八姐说:“什么逃啊跑啊的乱七八糟的,我听得不太明白。”我没有说话。八 姐又说:“你这毛病有多长时间了?”我说:“我不知道,他们都说我一个人的时 候总是在说话,我还当他们骗我哩。”“你是不是中了魔,晚上去庙上烧香许个愿 吧。”“又不是啥病,和说梦话一样。”八姐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才这么大年龄, 就和爹老了一样自己跟自己说话呢?” 晚上说梦话我相信,因为顾玉珍不止一次地骂我说:“嫁了你倒了八辈子霉, 一天让人不得安宁,一晚上也不让人安宁,话比猪屎都多。”而有时候说梦话自己 把自己都说醒了。可是,自言自语的毛病尽管别人都在说,而且说我走走站站都在 说,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我想那么多人都在说,一定是真的了,那么我在说啥?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 我是在诅咒社会主义,在诅咒革命形势?一开会批斗我的时候,我自言自语就成了 一条罪证。 我知道在别人那里我问不到实话,只有问小虎。我说:“小虎,你留个心,看 爹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在说话,你偷偷地听一听,爹在说啥?”小虎很老气地点点 头。几天后,小虎对我说:“爹,就是,你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停地说话,一直说 个不停,有时候还哭。”我抹着他的头说:“是吗? 你不会哄爹吧?“小虎抬起头看看我说:”晚上,你都一个人说个不停,有时 候都把我说醒了。“我说:”我都说些啥?“小虎说:”我听不来。“我说:”你 讨厌爹说话吗?“小虎说:”不,我爱听。“后来,就是站在批斗台上,我也是说 个不停,声音不大,但却没完没了。他们就说我是不服,嘴还硬。 就扇我的嘴巴,可是扇完了我还在说。他们就没有办法了。我走走站站都在说 话,可见了人却越发一句话都没了,别人问也不知道回答,人们都说这狗日的脑子 坏了,怕要像他爹一样快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