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天,她给我带来了一双手套。我想那是她一晚上做出来的。那么碎的布块 块,要一层一层像纳鞋底一样用糨子粘起来,再千针万线纳成,却又柔软得随手指 弯曲,那是要费整整一个晚上事儿的。我感动得几乎不敢对视她,只能把目光投向 远山。 天气比昨天还要好,似乎是夏天阳光的回光返照,酷热得厉害。我把外衣扒掉 了一层,我说:“日怪了,这天要热死人了,白露都过了。”她说:“是啊。”说 着也把外衣脱了。她里面的衣裳有些短,露出了一圈腰部。她的皮肤是那样的白皙 水嫩,像刚刚从地里拔出来剥了皮的葱根。在阳光下十分的鲜亮。我看得有些痴迷, 当她发现我看她的时候,脸上飞起一片胭脂色。我不好意思再看,怕她生气,赶忙 将脸转向另处,去看那两头驴。 天热使草地上的两头驴有了想法。她拉的那头草驴走驹了,我拉的叫驴狂乱地 叫着,草驴大张着嘴,不停地一张一合。忽然叫驴就扑到草驴背上去了。它们就在 我们的眼前疯狂而舒畅地做起那事来。她的脸一下涨红了,随即把脸转向了一边。 而我这时给那场面惊呆了,忽然间感觉到下面动了,而且非常强劲,浑身的毛孔都 膨胀开了。我斜窥了她一眼,她将头几乎低得紧挨着地面,圆丢丢的屁股直直地撅 给了我,一截脊背细腻而滑润地露着。我一下子扑过去,将她紧紧地搂住。这个干 瘦的女人,拔起芨芨来仿佛瘦得就全剩下力气了,可是当我搂住她的时候,她就像 已经和好在盆子下扣了许久的面团,一丁点儿骨头都没有了,是那样的柔软,她没 有任何的反抗,倒在了我的怀中。 当我疯狂地扒她的衣服时,她却搬唇递舌,咬着我的耳朵说:“小心人看见了, 前面有个放羊人挖的小窑洞,去那里吧。”我一把抱起了她。我觉得浑身上下所有 的骨肉都充满了力气。我抱着她走向那间在悬崖边凿就的窑洞,窑洞向西,里面阳 光灿烂。一进去我就将她紧紧地压在身下……像两团火焰厮咬一样,十几年没有沾 过女人,我竟然有些慌乱了。倒是她默默地迎合着引导着我…… 风住了,雨停了,两团火焰经过长时间的厮咬,最终精疲力竭地熄灭了。她两 颊粉若桃杏,偎依在我的怀里。她闭着眼睛不说话,许久,腾出一只手来,在我前 额上戳了一下。我感到身体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通畅与舒坦。我用我的衣裳包裹着她, 擦去她脸上的汗珠,掸去她身上的土尘,忽然泪如泉涌。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呐喊着 我能成的,我能活下去了。 她抬起一只手抚着我脸上的汗水说:“你不会把我看成那种女人吧。”我抚摸 着她说:“哪种女人? 难道你把我看成那种男人了。”许久之后,她笑了一下,说 :“你就是不讲,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就跪在她的面前说:“你知道吗? 你 救了我,你让我有了活头,你让我能活下去了。”她看着我,我搂着她,看着窑洞 外面的太阳一寸一寸地滑过去。两头驴站在夕阳里,它们舒坦而温柔地互相咬啃着 脖子。她声音幽幽地说:“这世界,它们享福哩。”我卷了棒子烟,吸着说:“是 啊,它们比人有福哩。”夕阳如血,那雪白的芨芨缨子镀上了夕阳的金黄,整个芨 芨谷一派金黄。小风掠过,芨芨起起伏伏,仿佛整个芨芨谷都在流动着。 虽然小窑洞向阳,背风,但是毕竟是深秋天气了,寒意慢慢地浸来了。她把手 指插进我的头发里抚摸着我说:“该回家了。”一听到回家,我浑身再次膨胀起来, 仿佛那血管流淌着火焰一样。 我又一次将她压在了身下。她推着我说:“傻瓜,这样会伤身子的。”但我疯 狂起来了,她一个瘦弱的女人又怎么能抵挡住呢? 当我长吁一口气,从她身上下来 的时候,她长时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抱起她,她的身体在我的怀中瑟缩着,或 许准确地说应该是颤抖吧。我心里有些害怕,说:“是我弄伤了你吗? ”她说: “是。”我害怕了说:“我……”她却“扑哧”地笑了,说:“坏人,你把人浑身 的筋骨都弄散了。”我笑了,说:“你浑身没有一根骨头。”我将那瘦弱的身子拥 在怀里,她告诉我她男人是识过字的人,可是嘴不好,总爱骂人,去年给打成了坏 分子。人家批斗他他不服,后来给人家吊在树上斗。去年冬天公社里搞联斗,一个 队上推举了一个坏分子,他被弄去了。 斗完后,会散了,可他还骂个不停,人家就说把他狗日的给我吊在树上,多吊 上狗日的一阵,看他狗日的嘴还歪不歪。结果,他就给吊在树上,人家都去喝酒了, 忘了他,一晚上就给冻死了。她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最后,她说: “这个狠心的人给我留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却享福去了。”我说:“你也是 个苦命的人儿啊。”把芨芨草捆好,驮在驴背上,我说:“你骑上走吧,你累着了。” 她脸一红说:“你也坏着哩,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坏多了。”我说:“你还不告 诉我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她说:“你慢慢想吧。”我将她掀到驴背上。到了分 手的路口,那驴回过头来对着我家的驴叫了两声,上路了。我冲着她的背影唱了起 来,这是回村后我第一次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