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第八章水晶帘动微风起(2) 小白每次送药来后,便陪我半日,有时弹琴,有时画画,或者只是静静地陪 着我坐着喝茶,听我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废话。我也常讶异自己在小白面前怎么总 是会变得很啰唆很琐碎,而小白却也从不嫌烦,只是微笑着听我说,仿佛我在说 的是世界上最精彩的故事。有时听到我炫耀自己如何捉弄小十六那古董时,小白 只会摇摇头,叹一句“容儿,你呀!”语气里尽是宠溺,让我有一瞬幸福的恍惚。 那女刺客之事终也没查出个名堂来。狸猫这里查来查去结果也只是知道那人 是西南人,却查不出是谁。 康顺十五年三月,西面西陇国举兵来犯,三皇子玉静王肇才茂奉旨领兵御敌。 西陇国元帅燕亮遣谋士郭图、大将陈庆直扑白城。肇才茂置刘彦为西郡太守,自 己亲率大军驻屯阳朔。肇才茂声东击西,先引兵向延津,燕亮派兵增援。肇才茂 见燕亮中计,立即亲率轻骑直趋白城,阵斩陈庆。燕军大乱溃散。燕亮大怒,下 令渡河追击肇才茂。在延津以南,肇才茂故意将金银辎重弃置路上,燕军纷纷抢 夺。肇才茂乘机败燕军,诛燕军大将文光。西陇国损陈庆、文光两员大将,溃不 成军,败北,同年七月撤军回国。 玉静王凯旋,帝大开城门亲自迎接,当晚大宴群臣,并重赏玉静王,封地十 五邑。席间,素来重武的右相潘行业大赞玉静王统兵御敌之术,与玉静王相谈甚 欢,一时传闻二人惺惺相惜,结为忘年交。 战后,帝并没有立刻命玉静王率兵回北方驻守,而是大叹长年与三皇子聚少 离多,让其在京城多留些时日。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议论,有说玉静王已非早 年只知征伐杀戮之轻狂少年,现谋略满腹,颇具将才;有说玉静王联合右相潘行 业,占尽天下三分之二的兵力,足与太子相抗衡;有说玉静王班师回朝后曾夜访 左相云府,恐是要拉拢云水昕。那云水昕宠女虽已嫁入太子府,但云水昕朝堂之 上并无明显偏向太子那头,有人不禁为太子捏一把冷汗。朝中众臣大部分唯云水 昕马首是瞻,就等着云水昕表态,但那云相却是一副淡然无事的态度,叫人揣摩 不透。 七月来临,随之而来的就是我最难挨的漫长夏季。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丫 鬟们扇的那点风跟我们现代化的制冷设备比起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不知为何, 我最近变得有些懒散,总是犯困,估计这就是所谓的春困夏乏,中午一到就想午 睡,但在屋子里睡醒后总是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很是难受。 不过,我最近发现了一个避暑好去处——东宫北面的荷塘。于是,我让雪碧 和七喜将贵妃榻搬至荷塘边的榕树下,一到中午,便在那里午睡。 那日,我吃了点莲子银耳羹后又觉得有些困乏,便去那塘边贵妃榻上躺下。 盛夏之中,得此凉意,耳边蛙鸣虫叫,正是“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似睡 非睡、半梦半醒间,突觉身侧有人使力一推,我一惊,慌乱中直觉想抓住身边的 东西,还未看清,就听刺啦一声,随之,便跌入那荷塘中。 我在水里挣扎着上下扑腾,怎奈不会游泳,再加上这一身繁琐的绫罗纱裙沾 水后益发的厚重,直拖着我往下沉去。虽是被水蒙了眼,我仍是看到岸边那一身 青蓝色匆忙离去的背影。荷塘里的水和着被我搅混的泥沙一阵阵直冲入口鼻之中, 一咳嗽,更是汹涌地铺天盖地而来。慢慢地,就觉手脚瘫软使不上劲,意识正在 逐渐模糊…… “云儿!”一声惊慌的呼喊如平地惊雷传入我的耳朵。是谁?狸猫吗?好困 啊,眼皮重得睁不开,只想沉沉睡去。身子突然一轻,好像有人将我托着抱了起 来,之后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云儿!云儿!……”吐出水,肺里有了空气,我急剧咳嗽起来,又费力地 睁开眼睛,就见狸猫慌乱失措地搂着我,满眼尽是焦虑不安。额边一缕青丝还在 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甚是狼狈,与平日大相径庭。看见我睁开眼睛,狸猫毫不 掩饰满脸的欣喜之色,“快!宣陈太医!” 为什么狸猫总能在我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我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 身边监督我吃药的狸猫。“都下去吧!”狸猫打发了宫女们,接过七喜手中的汤 药,欲亲自喂我。我一惊,赶紧接过药碗闭着眼睛把药一口灌了下去,狸猫见了 我的举动,似乎有一丝不悦掠过眉间。真是的,我自己喝药替他省了事,他反倒 不高兴,真是难伺候。 狸猫略一沉吟,挑起我入水时扯下的一片青蓝衣角看了看,脸上尽是风暴降 临前的暗霾,“云儿可曾看清是何人所为?” “妾身被水迷了眼看不真切,只隐约间见得一青衣小太监的背影。”到底是 什么人竟敢大胆将太子妃推入荷塘?看来真是流年不利,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找 个时间要好好烧炷高香给各路神仙。 “来人哪!把这东宫之中的所有太监宫娥都召进来!”狸猫一拍桌子,那好 好的紫檀桌角竟裂了一块。 不到一刻工夫,屋子里已是跪满一片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屋外也是跪满了人。 “今日是谁伺候娘娘午睡的?”狸猫冷冷地望了一眼众人。 “禀,禀殿下,是奴婢……”雪碧那丫头怯怯地站了出来,“奴,奴婢…… 今日打扇伺候娘娘午睡,后来,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娘娘早先吩咐煮的绿豆祛 火羹已经弄好了,要奴婢去端。奴婢一时大意,不疑有他,便将那扇子交了小太 监,自己去了伙房,谁知那伙房师傅竟说不知娘娘要吃祛火羹,奴婢这才觉着不 妥,折了回来。奴婢有罪,请殿下、娘娘责罚。”一通话说完额头已是一片冷汗。 “你看看,这跪着的人里可有那小太监?”狸猫微微眯着眼,迸射的冷意叫 一干下人们缩了缩脑袋。雪碧站起身来,挨个细细辨识过去,被她看到的太监莫 不胆战心惊。最后,雪碧的脚步停在了一个身形瘦小的太监面前,“就是他!” “奴才冤枉啊!”只见那小太监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被两名侍卫架着丢到 狸猫和我面前,虚脱一般瘫在地上。 “抬起头来。你是哪个园子里的?叫什么名字?” “奴……奴……奴才是雅……雅馨园里……里的。奴……奴才真是冤枉的!” 小太监此时已是抖成一团。 雅馨园?那不就是侧妃姬娥的园子?没有人指使,这小小太监怎敢做出此等 事情,只是这姬娥……难道是出于嫉妒?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小太监的面貌、身 形,确和我入水前见到的那个背影有几分相似。 “来人哪,把侧妃娘娘请过来。”狸猫眼底戾气积聚,“请”字拖着长音让 人不寒而栗。不一会儿,那姬娥便脸色煞白地踏进了屋子:“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狸猫觑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那小太监,“说!今日之事是谁指使你做的!” “奴……奴……奴才是冤枉的!殿下明鉴……奴才今日并未出雅馨园半步。” 小太监瘫在那里,反反复复就是说着冤枉。姬娥的脸色更白了。 “可有人证?”狸猫问。 小太监想了一圈,颓然道:“晌午,晌午时分,就只奴才一人在后园子里除 草,没,没有……人证。” “你没有人证,本宫倒是人证物证俱全。”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奉命取了件 湿嗒嗒的太监衣袍上前来,“这袍子是奴才在他房里搜到的。” 狸猫命人将湿衣展开,袍下那残缺的衣角赫然展示在众人眼前,触目惊心。 “这是娘娘入水前扯下的那贼人衣角。”狸猫将青蓝衣角递给王老吉。王老吉将 那衣角往那湿衣上一比对,不差毫分。小太监脸上已是一片死灰,姬娥却好像一 副很是吃惊的样子,抬起头来。 “皇后娘娘驾到!”突然,外间太监高声唱报,打了帘子,就见皇后在两个 宫女的搀扶下踏入厅内,坐定后凤眼一扫,威严顿生。 “儿臣(臣媳)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狸猫伸手欲扶着我跪 下,皇后虚扶了一下,“太子妃身子虚弱,这礼就不必行了。这一屋子人的,发 生了什么事情?” 狸猫简要跟皇后说了大概。皇后蹙眉望了一眼姬娥,“太子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