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第十八章竹外桃花三两枝(3) 第十九章 天青草绿一抹云 第二日午餐时,绿豆没有像往日一样送来那一大海碗的汤,而是忙进忙出地 布置了一桌子的菜。闻到久违的饭菜香,我的口水差点流出来了,相信绿豆的厨 艺肯定非常不错,之前的“晓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可惜这一桌子的菜上都 扣了小碗,因为绿豆说他那宝贝少爷也要一起过来吃,要先等等,盖着菜才不会 凉。 约摸过了一刻钟那讨厌的花翡才磨磨蹭蹭进了门来,小豆连忙迎了上去,伺 候他坐下,揭开碗盖。 油炸的松毛虫、红烧的蝎子、椒盐的蜈蚣、糖醋的蚂蟥、熏烤的毒蛛,还有 清炒的一种绿油油的虫、漂着葱花的不知道什么做的汤。 “乖徒儿,来来来,不要客气,尽管吃!这些都是小豆的拿手好菜,平常还 不一定能吃到。”花翡笑眯眯地把我拉坐在桌前,热情地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添 菜。 望着那毛茸茸的蜘蛛腿,我冲出门去扶着廊柱“哇”一声就开始翻江倒海地 狂吐。 吐完回来,看花翡夹着一只五彩斑斓的松毛虫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两 下,“嗯……娇嫩多汁、外酥内脆,炸得刚好。”赞叹地摸了摸小豆的头,“小 豆厨艺又精进不少。” 然后,我立马转头又是一阵呕吐。 “徒儿姑娘怎么了?”小豆好奇地问花翡。 “可能是怀孕了。”花翡正在吃蜈蚣。因为太长了,一半在嘴里一般露在外 面。 “谁怀孕了?!”我怒视他。 “不怀孕怎么会吐呢?”他继续保持高昂的兴致进攻那一堆东西,“真香啊!” “你……你……你是妖怪吗?吃这些东西?!” “徒儿姑娘嫌弃小豆做的饭菜不好吃吗?”绿豆眼泪汪汪无比委屈地望着我。 “不是。我不是嫌弃小豆,小豆的手艺很好,只是……只是这些东西是不能 吃的。”在我印象里会这样吃的应该只有鸟类了。 “为什么不能吃呢?不吃这些吃什么?徒儿姑娘要吃什么小豆都可以做。” 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楚了。“我要吃米饭!米饭!”我可怜兮兮地拉着小豆, 那个妖怪花翡是不能指望了。 “少爷,米饭是什么?很好吃吗?徒儿姑娘这样喜欢吃,肯定很好吃,我也 想吃。”绿豆疑惑不解地转头问。 花翡兴趣不大,连头都不抬一下,很不屑地回答:“那是凡人吃的东西,我 们仙家不吃那种东西。小豆莫不是想被打下天界?”自恋狂、变态!现在才知道 居然有人可以自恋到自封神仙,再和他说下去我可能血都会吐出来。 “小豆不敢。小豆要当神仙。”真是误人子弟。 我不理花翡,直接拉过绿豆。我问他有没有见过稻谷,他摇头;问他有没有 见过麦子,他摇头;最后,我问他有没有见过小小的、白白的、颗粒状、长椭圆 状,蒸熟了以后软软的、香香的大米。 没想到他却兴奋地一个劲点头:“有的有的,徒儿姑娘喜欢吃那个呀?我这 就去蒸一碗来。”天哪,总算有一样东西还能吃了。 但是,当绿豆把“大米”端到我面前时,我又开始有吐的欲望了。一碗满满 当当不知道什么虫的虫茧,乍看之下还真和大米有些像。 “不是吗?”绿豆有些失望,不过继而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个一定是徒 儿小姐要的大米。”说完又蹦去厨房。 一会儿工夫后又端了一碗东西进来,我探头一看,已经再也吐不出来了。那 是一碗蒸熟的白花花的蛆!还不如刚才那碗虫茧。 我无力地瘫坐在凳子上,突然想起八宝粥。既然那花翡叫这里八宝楼,那么 绿豆应该知道八宝粥的原料吧,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小豆会做八宝粥吗? 就是把薏米、莲子、红枣、银耳……煮在一起的粥?” 绿豆不可置信地瞪着我,眼睛里有惊恐:“徒儿姑娘要吃人!徒儿姑娘是魔 鬼!徒儿姑娘竟然要吃薏米哥哥、莲子哥哥、红枣姐姐……”说完害怕地抽抽嗒 嗒地开始哭泣。 那花翡总算放下碗,责备地瞪了我一眼,开始安慰绿豆。 总算把绿豆劝走了以后,他说:“桂圆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挑食呢?这些美 味都是在凡间吃不到的,算了,念你初到仙界没见过世面,为师勉为其难下厨给 你做盘吃的吧。” 对于他做出来的东西我就更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当那盘清蒸河鱼散发着 幽幽鱼香摆在我面前时,我简直就差痛哭流涕了。 本来就饿,再加上刚才的呕吐,我肚子已经完全干瘪了。风卷残云,那条鱼 两三下就被我解决了。 但是,过不一会儿,我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口唇麻痹、瞳孔散大…… “那……是……什么……鱼?”我拉着花翡发音困难。 “就是河豚啊!你们凡人不是说河豚最鲜美了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个家伙给的东西怎么能吃,我怎么就没长记性!想也知道他给的东西绝不可能 没毒,他怎么可能把河豚的血和内脏清理干净。 他给我解了毒以后,自己夹了一口鱼吃下去。“这鱼味道还不错,不过比不 上小蝎。”我终于知道那天他说的“小歇”是什么了,“不过,桂圆啊,你太娇 气了,怎么好好吃条鱼也会中毒。” 不是我娇气,正常人有几个像他这样皮糙肉厚,内脏铜墙铁壁,吃毒当饭菜。 算了,我不跟变态讲道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不能相信他! 接下来,我坚持只喝之前绿豆做的“晓汤”,别的东西一概不吃。感觉自己 身体逐渐恢复了,我便向花翡提出要下山,爹爹后来附耳说的那句话我想证实一 下。 谁料那花翡却不准许,说是我的毒虽解了,但短期内若离开他的调理就会反 噬,进而毒发身亡,而且我是他的徒弟,没有师嘱是不可以随便离开的。我想想 如果毒没有清除的话,也只会给亲人带来伤心,便听从他的话留了下来,直到我 的毒彻底清除为止。当然对于他后面一半话我自动忽略就当没有听到。不过,我 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好好奚落他一番,说枉他自夸医术高明,其实也不过尔耳。看 他涨红着脸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个词来,我总算出了口恶气。 过了两天他兴奋地说要开始教我东西,便把我领到一间小竹屋里,等我适应 里面的光线以后,转头拔腿就跑。 里面是满屋满墙的虫子,绿油油的,肥肥胖胖,蠕动、蠕动……最大只的竟 然和小孩睡的枕头一样大!更恐怖的是——那虫子没有翅膀,竟然会飞!我看着 最大的那只虫子“刷”一下飞到我肩头,我开始尖叫,表情请参见蒙克的名画 《呐喊》。 始作俑者看我叫够了以后才温柔地将那大肥虫从我肩头拿下,改放在自己肩 上,还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它,仿佛体贴的情人。虫子眯起眼,很享受的样子。一 只虫子露出人的样子,那是说不出的扭曲啊。我毛骨悚然。 “徒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小绿呢?你看把她吓坏了。不过,看起来她很喜 欢你。”花翡可耻地笑了。 “你这个变态!你竟然喜欢这种虫子!” “徒儿不是也很喜欢吗?你天天喝的汤就是小绿的宝宝炖的。” “……不可能!”我不能接受,“不是说那个汤叫‘晓汤’吗?” “小汤就是小绿宝宝炖的汤的略称。”他继续刺激我。 我怒了:“早先你为什么不说全!” “哎,本座思维敏捷,说话的速度赶不上思维快,所以喜欢用简称。”我仿 佛听见上帝对我说,你就安息吧。 然而,只要生活在花翡身边,就是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他竟然命令我去饲养他那宝贝小绿,我当然不干。然后他就给我下毒,弄得 我全身起红疹,又痒又痛,最后只好答应他。 当上饲养员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喝那汤有茶香和竹鲜了,因为这虫子 只吃绿茶和竹子。我每次把茶叶和竹子往那屋里一丢,就赶快关门逃跑,但那只 大绿虫的速度真是可以媲美光速,每次在我还没看清楚时便飞趴到我肩头,开始 我还尖叫,后来直接拿木棒把它挑下去丢在一旁。 后来花翡又支使我去给绿豆做帮厨,我想还不如杀了我,自然不同意。那下 三滥的花翡故技重施,又给我下了一次毒。 再后来,如果你在八宝楼的厨房里看到一个人麻利地左手清洗松毛虫,右手 起油锅,左脚踏着一只试图逃跑的蝎子,有时还抽空尝尝刚出锅的蜈蚣,灶台上 满是爬来爬去的大毒蛛,请不要怀疑,那人就是我! 所以有人说: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直到一年后,花翡不论给我吃什么毒药我都当喝白水一样,我才知道五毒教 的人是怎么练成百毒不侵的。 不过,花翡这个人。 我每天临睡前都会祷告:“黑化黑灰化肥灰会挥发发灰黑讳为黑灰花会回飞 ;灰化灰黑化肥会挥发发黑灰为讳飞花回化为灰!!” 化肥= 花翡。 一转眼,我已在八宝教住了一整年。说起这一年,真是字字辛酸句句血泪,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花翡的劣行罄竹难书,我猜他这一年活得很开心,他的快 乐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每天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杀了他还是自杀。这 个问题深奥至极,以至于我用了一年时间还没有决定,如果我能回现代,我决定 用这个命题冲击诺贝尔奖。 花翡这个人总的说起来就是一个色盲、文盲、数盲、音盲、流氓,外加自恋 狂人。 刚开始我还觉得这八宝楼里里外外处处都用绿色显得很清新,一个月以后我 开始审美疲劳。那花翡更是除了绿色其他什么颜色都不穿,浅绿、深绿、草绿、 湖绿、蓝绿、墨绿……连夜行服都是那种绿得发黑的颜色。枉他还姓“花”。除 了绿色以外,其他颜色他从来分不清楚,比如他会说天是紫的云是蓝的。由此, 我断定他是个色盲,虽然他从来不承认。 说他是文盲,我自然也是有依据的。请参照一句他平时最喜欢对我说的话: “我爱你真是乖明!” 请不要误会,他的话是从来不能看字面意思的,这句话整句都是缩写,拆开 来说完整是“我的爱徒桂圆啊,你真是乖巧聪明啊”。他一兴奋起来就喜欢缩句, 一整句话里只挑几个字说,很容易引起歧义,活脱脱一个文盲。 那天,我突然意识到他有可能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便问他。他却仿佛觉得 很好笑般奚落了我一番。他说他的娘是他爹——五毒教元尊的大夫人,我娘当年 则是他爹的最后一个老婆。他爹一生总共娶了二十个老婆,听到这里,我震撼了。 当然,更震撼的是他下面一句话:“算起来,我的年纪倒是可以做你娘的爷 爷了。”就算他是他爹生的第一个孩子,我娘是他爹的最小一个夫人,也不可能 年龄差这么多,何况他看起来明明只有二十岁。这样胡说只能自暴其短证明了他 是个“数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