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部 分 第三十九章 (一) 第二天圆脑袋小伙子就带来了一个年轻姑娘,说是模特儿。姑娘耸了一下描得 细细弯弯的眉,一只嘴角懒懒地翘了一下,似笑非笑的。圆脑袋小伙子对我说: “请一个模特儿很贵的,我们老板说,你要抓紧点,一天至少要勾出十张草图,上 好大体色,否则我们就亏了。反正你知道的,我们老板不好说话的。” 他还当着人家的面问我,“你见过光着的女人吗?你画过真人吗?不会人家一 脱衣服你就蒙了头不会画吧?” 我瞟着那个姑娘。我瞟了几眼之后就发现他们找来的不是模特儿,而是鸡。虽 说这不是南方,而是北方,但我想北方的鸡和南方的鸡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从 这个姑娘的化妆和穿着上来看,我觉得她十有八九是一只鸡。 圆脑袋小伙子在凳子上坐下来,说:“抓紧时间动手吧。”但姑娘像没听见, 还垂手站在那儿不动。小伙子对姑娘说:“你怎么还不动呢?”她翘翘下巴,翻了 小伙子一眼,说:“我从来没有在两个男人面前脱过衣服,如果你也在这儿,那就 还得加钱,至少加一倍。”小伙子被噎得直着脖子,横起眉说:“还跟我讲这个规 矩?你厉害,我不在这儿行了吧?你当我要看你?”小伙子忿忿的,关上门走了。 姑娘挑着眉毛嗤了一声,说:“想揩油,门都没有!”又把脸朝着我,盯了我一会 儿,说,“我现在就要脱吗?”我点点头说:“脱吧。” 说实话他们选人的眼光比较内行,这个北方姑娘长相一般,但身材不错,腰是 腰腿是腿。她松开胸罩之后朝我那儿看了一眼,她看得一点也不掩饰,很直接,目 光还在我那儿停留了一会儿。大约看到我那儿有了点起伏,她的眉又跳了跳,翘起 一个嘴角笑着。我觉得她笑得很黄色。她大约真是一只鸡,而且还是一只做油了的 鸡。她故意——我想她是故意——慢慢地脱她的牛仔裤,挺着乳房站在那儿,一粒 扣子解半天,然后用拇指和中指拈起拉扣,将小指和食指翘起来,做成一个兰花指。 他妈的她脱裤子还做什么兰花指?她指甲上的蔻丹很醒目,是银灰色的,一点一点 地在裤门拉练上闪动。拉扣行走的声音既格涩又滑润。拉开裤门之后,露出一角肉 色的内裤,她的手沿着裤门向上移动,搭在腰胯上一点一点往下推,推了许久才推 出了一条内裤。她一直不弯腰,裤子滑到腿弯时便抖动两条腿,把裤子抖下去。 我受不了她那样抖动,我是一个几年没有沾过荤腥的人,那样柔软的而且弹性 十足的抖动简直要了我的命。尽管我用力咬着后锉牙,不让自己张开嘴巴喘气,但 我的鼻子却不争气,像马鼻子似地嗤嗤地响个不停。她用一只脚踩住一只裤管,抽 出一条腿,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抽出另一条腿,她身上只剩下一条三角裤了。她的 嘴角又那么一翘一扭,扯开裤沿,又啪地一声松回去,说: “还要脱吗?” 我点点头。我听见我的颈脖子在咯吱咯吱地响着。 “你不是画画吗?连那儿也要画?” 我又僵僵地点点头。我说:“只是画个大概。” 她又看看我那儿,然后盯着我,抿着嘴笑着,说:“大概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就画个影子呢?” 我说:“嗯,影子,影子吧。” 我心里说谁有心思跟你讨论这些?我用力咽着唾沫,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唾 沫,我从喉咙到嘴都是焦干的。我他妈的咽了半天到底在咽些什么?我有些愤怒, 说:“你快脱吧你!” 她小声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脱,这一回动作很麻利。但脱光了之后她就不 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不是床上的活,她显然没干过。她把重心放在一条腿上,站成 一个丁字步,双手搭在胯上。我说这样不行,太硬梆了。我的声音干干的。我干干 地说你这条腿这样,那条腿那样,身体侧多少,腰朝哪儿扭。我说了半天她还是摆 不成,她连含胸都不懂,把含胸弄成了弯腰。她撅着屁股弯着腰站在那儿问我行不 行,我说你把腰直起来,两个膀子收一收,她便直挺挺地站着。她不知道怎样给人 一种松弛闲散的感觉,举手投足之中流露出太重的职业痕迹。 “你老在那儿说,过来帮帮人家嘛。” 她一再要我过去帮她。但我不好意思站起来,我坐在那儿还可以夹着两腿遮一 遮丑,一站起来必然丑态毕露。其实我坐着她也知道我饥渴难耐,作为一只鸡,我 的情况她一望而知。我甚至怀疑她是装出来的,故意把姿势摆得夸张而色情。戏弄 一个饥渴的人对于一只鸡来说大约是职业性习惯。 她愿意怎么摆就怎么摆吧,我没有办法。我说:“就那样吧。” 接下来的问题是她老动,动了又不能复原。她说我还以为这事轻松呢,原来这 么累,早知道这么累我才不干呢。她一个姿势站不了五分钟,就提出要活动活动, 然后便踢腿伸腰,来回走动。最烦人的是她要时不时地跑过来看看我把她画得怎么 样——她真是跑,猫着腰,颠着碎步,像穿越封锁线一样。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猫 着腰跑?她的两个乳房令人揪心地蹦跳着,一直跳到我面前,腰依然猫着,把身体 扭过来,乳头几乎要顶到我的眼睛。 她看了一会儿,不说像也不说不像,嘻嘻地笑几声,又猫着腰,撅着肥白的屁 股跑回去。我还从没见过一个女人一丝不挂却可以这么自由自在,没有一点羞耻之 心。我就这样被这只北方鸡折磨了一天。我膨胀得像一只随时可能爆裂的汽球。在 这么一种火烧火燎的状态下,对象又是一只鸡,还能指望我画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呢? 我自己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心想我怎么画得这么俗气这么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