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部 分 第七章 (二) 我茫然地站在大街上,热汗被阴冷的风吹干了,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带点自慰 性质的梦。 那天晚上没下雨。大街上没几个人,午夜的灯光冷寂寂的。 两天以后,也就是在第三天黄昏,余冬捅了陆东平一刀。就是我那把刀子,切 小纸卷用的,余冬把它插在了陆东平的肚子上。 一开始余冬不肯去,他梗着脖子问我:“我凭什么要跟你去?就是你害了我姐, 你还想赖别人?”我便把陆东平说的那些话学给他听。我看见青色的筋又在他那根 桶似的脖子上鼓突起来,而且还一跳一跳,我就愈发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其实在去找余冬之前我犹豫了很久,想说服自己不要去找余冬,我说你为什么 要把余冬扯进来呢?见到余冬时我还在犹豫,可是说起来之后我就不犹豫了,我想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对余冬说:“陆东平一直在打你姐的主意, 你不知道他那些话说得有多难听。”余冬说:“有多难听?”我故意卖关子,摇头 不肯说。我说:“算了,你还是不听的好,听了你会受不了的。”余冬说:“你说 不说?”我说:“好吧,你一定要听,我就给你学学吧。”我就对余冬学陆东平的 话,我连他的语气都学,我学得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汗毛一根根全竖起来了。余 冬听得脸成了酱色,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地响,暴着眼睛说:“姓徐的,你编的吧?” 我说:“我为什么要编?你不敢去就说不敢去,别说我是编的,我会这样编?!” 余冬说:“你别激我,你妈的你也逃不掉,等我灭了他,再来灭你!” 我说:“只要你有本事灭了他,灭我还不容易?随你怎么灭。” 余冬说:“那你等着!” 我把陆东平约到体育场。说是体育场,其实只是一片用矮墙围起来的荒地,长 了一些杂草。雨季还没有完全结束,天空还黄得像一张肝炎病人的脸。我看了看远 处的楼房,又看看体育场的矮墙。我不知道这时候我该干什么。我从来没经过这样 的阵势,显得又紧张又慌乱。陆东平在离我们二十几米的地方站着,嘴角上一直挂 着一丝微笑,我不知道他笑什么。我瞟一眼旁边的余冬,说:“他还在笑。” 余冬手上拿着我那把刀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朝着陆东平。他说:“操,我马上 就让他不会笑。”他说着就大踏步往前走,腿一弹一弹的显得很有气势。我说: “余冬你别杀他,只要在他脸上划一刀就行了。”我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他的门板 一样的脊背一摇一摇的。他把像猴子一般瘦小的陆东平从我的视线中遮去了,直到 他像一块门板似地仰面倒下来,我才重新看见了陆东平。陆东平朝我这儿看了看, 撩起衣服,把双节棍插在皮带里,朝余冬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了。 我没听清陆东平说的话,只见余冬腾地就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朝陆东平撂过 去,陆东平才来得及回一下头,就被余冬死死地抱住了。两人扭在一起,余冬就明 显占了上风,他把陆东平往这边一掼,陆东平就轻飘飘地横躺在地上,紧接着余冬 又像个磨盘似地压住了他。余冬的脑门上正在流血,我看见他那个流着血的脑门东 晃西晃的,直到看见他伸手从杂草丛里捞起了一小条白光,才知道他是在找被打飞 了的刀子。 我又说:“余冬,只要划脸呀!” 但余冬没听我的,一挥手,就把刀子插在陆东平的肚子上。 我跑过去时腿肚子一阵阵地哆嗦。余冬还压在陆东平身上,但一动不动,很茫 然地看着那把刀子。我想蹲下去,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我看见陆东平的衣服上溢 出了鲜血。刚从他体内跑出来的血的腥气很重,直冲我的鼻子。我抖抖地说:“余 冬你别压着他。”余冬像没听见。我大声说:“你别压着他,你去打电话!去叫急 救车!” 后来我问余冬,陆冬平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余冬白着脸说:“他说他天天在梦 里操我姐。”我说:“这就怪不得你了,不过你不要说是你杀的,就说是我杀的。” 余冬说:“我不怕,我就说是我杀的。”我叹一口气说:“本来就是我杀的, 我只是借了你的手,你何必呢?你姐又走了,你再杀了人,你爸爸妈妈受得了?” 余冬眼巴巴地看着我,说:“行吗?”我心里慽慽的,嘴上却说:“怎么不行呢, 应该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