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部 分 第十七章 (五) “我巳经湿透了。”她耳语般地说。她这么说一点也不显得淫荡。 但我觉得我已经发现了奥秘所在。她的似水柔情全缘于那些报纸,缘于江南生 他们的妙手文章,她是为江南生杜撰的那个伤痕累累的、孤独而坚忍的男人才湿透 了的,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对我是一套,对那个男人则是另外一套,只是她自 己分不清罢了。她现在就是在抚摸那个男人,她用她那双小小的、绵软的手,抚摸 他的胳膊、胸脯、腹部、腿胯和阴囊阴茎,她的手心又热又潮。她一边抚摸他,一 边湿漉漉地亲他。我的勃起完全是因为她的亲吻和抚摸。我一边在勃起,一边又感 到不对劲,我想我这不等于是在替那个莫须有的男人干她吗?她也是为他才湿的, 才一次次地抬起她的屁股的,才那样忘情,那样迷乱,那样脱了魂似地叫唤的。我 们都搞错了。搞错了搞错了呀…… 现在的问题是我知道我搞错了,可她还不知道,而且看起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也不能告诉她。我怎么对她说呢?即便我对她说,我不是报纸上的那个男人,她 也不会信的,她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她会问我,那么你是谁呢?是呀,我到底是谁 呢?我说得清吗?这就成了一件扯不清的无头案,有点像鸡生蛋蛋生鸡的翻版,你 就是扯白了头也扯它不清。 这就是我的悲哀。她把两个男人搞混了,把对两个男人的不同态度也搞混了。 我不但感到很无奈,还感到很难堪,觉得自己像个戴着假面具的傀儡。我想我不能 冒名顶替,老替别人干她。这有点像行骗,或者是蒙人。最为难堪的是在她“湿透 了”的时候,我的反应总是跟不上,不能立即响应她。有时候她忙了老半天,我这 里还是毫无动静。这样我们就形成了很大的反差,她的温情正如春水般泛滥,我却 从表情到身体都显得懒心懒意。 她问我:“你这是为什么呢?你在外面没干什么吧?” 我反问说:“我干了什么呢?” 我的萎靡无疑使她产生了误解,加上她自以为懂男人,于是她的误解便像一个 死结一样,落在一个更为具体更加难堪的地方。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直到有一天,她把一对乳房挺到我面前,我才 知道她在用药物丰乳。她充满期待地问我,“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大了些挺了些?”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敷衍了一句,“不错。”她便媚笑着拖过我的手,要我摸一 摸。我就摸了一摸。我觉得我在摸一个塑料玩具。她又问:“怎么样?”那样子就 像一个信心不足的厨娘,将自己做的菜端上桌,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看人家品尝, 生怕不合人家的口味。她催我说:“你快说嘛,感觉怎么样嘛?”我说:“还好吧? 还好。” 她犹豫着又说:“听人家说,那儿也可以做的。”我说:“哪儿?做什么?” 她扭扭嘴说:“那儿嘛,说是可以缩紧一些的嘛。”我吃了一惊,看看她,她竟然 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她这么做到底是为那个男人还是为我?江南生他们的那些文 章真是害死人。报纸害死人。我对她说:“我都老了,巳经不太行了,你做它有什 么用呢?” 她说:“鬼话,你比我还小呢。” 我不知道她听没听我的话,反正她没要我像感觉她的乳房那样,去感觉她那儿。 我尽量忘记她说过那样的话,动过那样的念头,否则我真会彻底不行。有时候在街 上或在电视上看见丰乳广告,我心里便像长了毛一样。我觉得这有点荒唐,我想我 们都是经过加工的,我这儿是报纸文章,她那儿大约是一些激素或别的什么,这些 毫不相干的东西凑在一起,居然就是我们的夫妻生活。 那时候我额头上的伤口巳经拆线了,疤痕还很新鲜,像一条绯红色的蝌蚪。从 一块纱布到一条蝌蚪,我周围的人都很关心,他们问我脑门上怎么了?我淡淡地对 他们说:“摔了一跤。”我妈也这么问我,她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的话,盯着我的眼 睛看,“在哪儿摔的?”我说:“办公室,碰到桌子角上了。” 在那一年雨季刚来的前几天,冯丽终于怀上了。那天她又雾蒙蒙地看着我,看 了半天才说:“我没来了。”我正被伤痛折磨得心烦意乱,一时没想到,皱着眉问 :“你没来什么?”她说:“例假。”她把那两个字说得像芝麻糖一样,又香又甜。 我又皱了皱眉,总算明白过来。我下意识地盯着她的肚子。她说:“傻瓜,哪有这 么早就出怀的?”我喃喃地说:“谁的?”她以为我开玩笑,她也开玩笑,不出声 地媚笑着,又幸福又俏皮地拍拍我那儿,接着又拍一拍,说:“它的。” 不管是谁的,我以为我可以轻松一下了,但谁知道一个刚怀孕的女人的爱欲无 边无际,动不动就色迷迷的,还软绵绵地摸我,我提醒她说:“要紧吗?”她老道 且香甜地说:“我知道,不怕。”我只好对她说:“我真的不行了,你看看,是不 是不行了?。”她咬着嘴唇笑,手上的花样多起来了,尽管我咬着牙,还是管不住 自己,她便得意了,嘻笑着问我:“行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