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一、十面楚歌声(2) 她愕然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在晕黄的车顶灯下,显得深不可测,黑得如同车 窗外的夜色,看不出任何端倪。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她已经明白原来这一路的阵 仗都是冲着他来的,他究竟是什么人?她不应该招惹任何麻烦,可是他距她这样 近,身上有极淡极淡薄荷烟草的味道,就像是许建彰身上的那种味道,亲切熟悉。 查车的人已经近在约三公尺开外,与他们只隔着一个包厢了,她稍一迟疑,他已 经轻轻一推,将她携入包厢内。她的心怦怦乱跳,压低声音问:" 你是什么人? " 他竖起了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已经有人在大力拍着包厢的门了,他急中 生智,往床上一躺,顺势拉她坐在床边,并随手拿起她那本书,她来不及做出任 何反应,包厢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她霍地站起来,他也像是被吓了一跳,放下书 喝问:" 干什么的?" 那些人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们二人,她心中便如揣了一面急鼓,他却是十分镇 定,任由那帮人打量。那些人凝望了片刻,为首那人道:" 你出来。" 他知道再 也躲不过去,若是眼下一搜身,或是到了下一站被带下车去,只要自己身份暴露, 都是在劫难逃,虽然忧心如焚,眼里却没有露出半分来,不动声色地望了尹静琬 一眼,缓缓站起来。 尹静琬心念一转,含笑道:" 诸位长官且慢,我们是正经的商人,不知道外 子犯了什么事,几位长官要带他去哪里?" 一面说,一面将特别通行证取出来, 为首那人听说他们是夫妻,脸色稍霁,又将那派司接过去一看,不由露出一丝笑 容:" 误会,误会,打扰两位了。" 缓缓向外退去,目光却依旧狐疑地注视着两 人,顺手替他们关上包厢的门,门却虚掩着,留了一线缝隙。 她背心里早已经是一片冷汗,见势不妙,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忽然走过来将 她揽入怀中,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猝然吻上来。她大惊失色,似乎所有的血 轰然涌进脑中。这样陌生而灼热的接触,全然未有过的感觉,唇上陌生的热力与 气息,她本能地挣扎,却叫他的力道箍得丝毫不能动弹。她从未与男子有着这样 亲密的接触,他的气息充斥着一切,如同天罗地网般无可逃避。她觉得自己被卷 入飓风中,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惟一的感觉只是唇上的灼热,与他近 乎蛮横的掠夺。他的手臂突然一松,她立刻不假思索一掌掴过去,他手一错已经 扣住她的手腕,轻声道:" 对不起。" 她回过头去,见包厢门已经落锁,这才明白过来,只是气愤不过,反手又是 一掌,他却毫不躲闪,只听清脆一声,已经狠狠掴在他脸上。她见他初次出手, 已经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打不着他,但没想到他竟没有拦阻自己这第二掌,微微错 愕,只见他脸上缓缓浮起指痕,他却只是微笑,说:" 谢谢你。" 她哼了一声,说道:" 算你运气好,我正巧有门路,拿着派司在手,才可以 打发走那帮人,不然还不被你连累死。" 真是鬼迷心窍,才会鬼使神差地帮了他, 见他脸上指痕宛然,稍觉过意不去," 喂" 了一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一想,说:" 我姓陆,陆子建。" 她璨然一笑:" 这么巧,我姓伍, 伍子胥。" 他知道她明知自己报的是假名,故而这样调侃,当下只是微微一笑,说:" 能与小姐同车,也算是宿缘不浅。虽大恩不言谢,但是还请教小姐府上,改日再 去登门拜谢。" 她见他眉宇间隐有忧色,说:" 算啦,你虽冒犯了我,也是不得 已,我也狠狠打了你一掌,咱们也算扯平了。" 她年纪虽小,心性倒是豁达爽朗, 他微一迟疑,便不再追问。她看了看车窗外明灭的灯光,说:" 挨过这半夜,等 出了颖军的地界,我猜你就没事了。" 他见她如此聪明灵透,嘴角微动,欲语又 止,她却又猜到他的心思:" 我反正已经吃了天大的亏,不如吃亏到底,送佛送 到西,好教你一辈子记着我这天大的人情。外面那些人肯定还没走,总得到余家 口才肯下车。" 她一边说话,一边凝视他的脸色,提到余家口,他的双眉果然微 微一蹙,那是承颖二军的交界线,承颖二军这些年来打打停停,这一年半载虽说 是停战,但双方皆在余家口驻有重兵,承军的南大营便驻在离余家口不远的永新 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