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八、山雨欲来风满楼(1) 八、山雨欲来风满楼 徐治平回望州之后,将三个旅布防到铁路沿线,趁机将心腹的两个团调防至 昌永,布置妥当了,又与几位相交极深的将领密谈了数次。他安排有专人从承州 发来密电,每日虽只是寥寥数语,但是承州城里的动态,仍旧是一清二楚。 本来依承军向来的规矩,封疆大吏放外任,家眷全留在承州。自慕容沣任职 以来,认为这是陋习,说:" 我不信人,焉能使人信我?" 从此允许携眷赴任, 但几位统制为了避嫌,仍旧将妻儿留在承州城里。几位统制夫人与慕容府的女眷 向来都走动得密切,这天徐治平的太太又和另几位太太一块儿在陶府里打牌。 上房里开了两桌麻将牌,三小姐、静琬、徐太太和刘太太是一桌,静琬本来 不太会打牌,这天手气却好,不过两个钟头,已经赢了差不多三千块。厨房来问 什么时候吃晚饭,三小姐怕她不高兴,说:" 等这八圈打完再说吧。" 静琬倒是 满不在乎的样子,抬腕看了看手表,笑着说:" 已经五点钟啦,等这四圈打完吧。 " 徐太太随口问:" 尹小姐今天还跳舞去吗?" 静琬说:" 今天不去了,六少说 他有事呢。" 刘太太无意间一抬头,哧地一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 静琬转 过脸一看,原来慕容沣正走进来,见着她们正打牌,于是问:" 是谁赢了?明天 请客吃大菜吧。" 徐太太含笑说:" 尹小姐赢了呢,叫她请六少吃饭,咱们叨光 做个陪客好了。" 刘太太一向与徐太太有些心病," 哎哟" 了一声,说:" 既然 尹小姐请六少吃饭,咱们这些闲杂人等,难道不肯识趣一点?" 静琬说:" 请客 就请客,不就是一顿西菜吗?我自然肯请你们去,干吗要请他?" 三小姐接口道 :" 是啊,明天只请我们好了,至于六少,尹小姐当然是今天晚上先单独请他。 "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静琬将身子一扭,说:" 不和你们说了,你们倒 合起伙来欺负我。" 三小姐忍俊不禁,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说:" 这 小东西就是这样矫情,偏偏矫情得又叫人讨厌不起来。" 慕容沣看了一会儿她们 打牌,就往后面去了,这一圈牌打完,刘太太说:" 不玩了吧。" 她们两个都去 洗手,三小姐就对静琬低低笑了一声,说:" 你还不快去。" 静琬说:" 我不理 你,如今连你也欺负我。" 话虽然这样说,过不一会儿,她只说换衣服,也就往 后面去了。 慕容沣常常往她住的小楼来,她知道他喜欢坐在那小客厅里吸烟,果然,走 过去在门口就隐约闻见薄荷烟草的味道,那样清凉的淡芭菰芳香,叫她想起最熟 悉最亲切的面容来,脚下的步子不由就放慢了。沈家平本来侍立在沙发后面,见 着她进来,叫了声" 尹小姐" ,就退出去了。 慕容沣见沈家平随手关上门,才欠了欠身子,说:" 尹小姐请坐。" 静琬嫣 然一笑,说:" 六少客气了。" 她坐到对面沙发里去,慕容沣见她只穿了一件银 红洒朱砂旗袍,那旗袍不是寻常样子,领口挖成鸡心,露出雪白的一段粉颈,颈 中系着一串红色珊瑚珠子。她见他打量,笑吟吟伸出手臂给他看,原来腕上是一 只西式的镯子,那镯子上镶满天星粉红金刚钻,直耀得人眼花,她说:" 你送我 的在这里呢。" 他见她皓腕如凝雪,心念一动就想伸出手去握一握,终究强自忍住,微笑道 :" 她们怎么说?" 静琬笑道:" 还能怎么说,一听说是你送我的,啧啧艳羡。 " 她扮个鬼脸,说:" 下次将你送我的那条项链再卖弄一下,包管她们又要赞叹 上半晌。" 他于是问:" 今天怎么这样高兴?" 静琬忍俊不禁,低声说:" 徐太太故意 输我钱啊。我一张三饼,一张五饼,本来该我摸牌,我已经瞧见是四饼,偏偏三 小姐碰了一张,徐太太多机灵的人啊,马上打了张四饼出来给我吃。" 她喜滋滋 地讲着,那神色像是小孩子一样调皮,眉眼间却是浅笑盈动,她的头发极多,有 一缕碎发从耳后掉下来,乌黑的几根垂在脸畔,他只想伸手替她掠上去,可是人 只能坐在那里不动,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恍惚,听她讲着打牌这样无关紧要的琐事, 总有些迷离的错觉,希望这样的日子再长久一些。茶几上本来放着一瓶晚香玉, 此时芳香正吐出来,隔着那花,她的脸庞像是隔窗的月色,叫人恋恋不舍。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 我打算这个月十六号替你做生日。" 她听了这一 句,笑容顿敛,神色也凝重起来,慢慢地说:" 那不就是下个礼拜?" 他" 嗯" 了一声,说:" 事情有了变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好在我们计划得很周密,预 备得也很齐备。" 他抬起眼来瞧着她,说:" 可是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假若……假若……" 他本来是很干脆的人,说到这里,却说了两个" 假若" ,最 后只轻轻叹了口气,说:" 尹小姐,我很抱歉,将你牵涉到这样的事情中来。" 静琬答:" 这是我自愿的,我们当时也是谈过的。" 他瞧了她一会儿,终究 只是说:" 假若事情不顺利,我想请你立刻动身回乾平去,一分钟也不要延误, 他们不会立时注意到你,我希望你可以走脱。" 静琬道:" 六少到今天还不相信我吗?" 慕容沣说:" 你要知道——如果事 情不顺利,你的人身安全都没法子保证。" 静琬看着他,目光中却有一种灼热: " 六少,我虽然是个女子,也知道患难与共,况且我们曾经有过长谈,六少也以 为我是可以合作的人。静琬不会贪生怕死,也知道此事定然是有风险,虽然成事 在天,谋事到底在人,静琬信自己,也信六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