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十二、占断春光、肯落谁人手(3) 她哽咽着摇头,她什么都不要,她要的如今都没了意义,都成了笑话。她举 手想去拭眼泪,她不要哭,不能哭。这些年来的执著,原来以为的无坚不摧,竟 然轻轻一击,整个世界就轰然倒塌。她这样要强,到头来却落到这样的境地。她 本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到头来竟由最亲近的人给了她致命一击。沈家平走进来, 在慕容沣耳畔悄声说了句话,慕容沣怒道:" 上了火车也给我追回来。" 她心中大恸,本能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抓住惟一的浮木。他见她嘴 角微瑟,那样子茫然无助若婴儿一般,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中怜惜,反手 握住她的手:" 静琬……" 她只是不愿再去回想,他说:" 你若是想叫他回来, 我怎么样也将他给你找来。" 她心中划过一阵剧痛,想起他说过的话来,字字句 句都如利刃,深深地剜入五脏六腑。慕容沣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手上虎口处有握 枪磨出的茧,粗糙地硌着她的手。许建彰的手从来温软平和,他的手却带着一种 大力的劲道,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惟独从他的掌心传来暖意,这暖意如同冬日微 茫的火焰,令人不由自主地有一丝贪恋。她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另有一种隐约的 不安,她不知晓那不安是从何而来,只是伤心地不愿去想,她用力地吸着气,忍 着眼泪:" 由他……由他去……" 承州地处北地,本就气候干燥,连着下了三天的雨,着实罕异。那雨只是如 细针,如牛毛,落地无声,风吹起窗帘,也吹入清凉的水气。窗前本来有几株极 高大的槐树,开了满树的槐花,风雨狼藉里一嘟噜一嘟噜的白花,淡薄的一点香 气夹在雨气里透进来,清冽冷香。 赵姝凝过来看静琬,因见兰琴坐在小桌子前剥核桃,于是问:" 怎么不叫厨 房弄这个?" 兰琴抿嘴笑道:" 六少特意叫我剥了,做核桃莲蓉粥的,六少怕厨 房里弄得不干净呢。" 赵姝凝陪静琬说了两句闲话,静琬转过脸去,看着外面的雨:" 还在下雨。 " 姝凝说:" 是啊,下了这两三日了,今年的年成一定好,去年旱成那个样子, 叫大帅着了急,还是六哥亲自去南边采办的军粮。" 姝凝因见床前搁着一只花篮, 里面满满足有几百枝石榴花,红艳如簇簇火炬,开得几乎要燃起来一样,于是说 :" 这个编绣球最好看了。" 兰琴笑道:" 表小姐手最巧了,编的花篮、绣球, 人人都说好看。" 姝凝道:" 反正是没有事,编一个给尹小姐玩吧。" 兰琴于是 去取了细铜丝来,又将那火红的石榴,掐了足有百余朵来。 姝凝坐在床前编起绣球,静琬见她手指灵活,不一会儿红彤彤的花球就编成 了,拿丝线串了穗子,说:" 就挂在这床头,好不好?" 静琬素来爱这样热闹的 颜色,不由微笑:" 你这手可真巧。" 姝凝说:" 我是跟姑姑学的,姑姑手可巧了,人也极好。" 突然眼睛一黯: " 就是去得太早,那时大帅在外头打仗,六少还小,可是丧事都是他拿主意安排 的。六哥小时候最调皮,最不懂事,可是姑姑一死,他陡然就长大了一样。我们 当时只晓得哭,可是他叫了外面的人进来,先叫给大帅发电报,然后一句句地问 丧事的规矩,就和大人一样。" 静琬随口问:" 那时候六少多大了?" 姝凝说: " 才十二岁,六哥小时候总不肯长个子,大帅老是说他,还没有一枪杆子高。" 兰琴笑吟吟地说:" 上房里有好多六少小时候的相片,我拿来给小姐瞧瞧。" 不 等静琬说什么,就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