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一夜——应该说是后半夜,在珍宝旅馆住宿的不少旅客都听到了101 房间 的吵闹声,茶杯被掼碎的剧烈声响更是惊天动地,从沉睡中惊醒的旅客有的敲击 墙壁,有的直接来到101 房叩门,以示抗议。直到旅馆值班人员起来制止,郝青 和高文的争吵才逐步平息。 高文睡到中午十一点多钟起来时,郝青已不在房间了。 郝青在挨着高文的另一张床上睡。高文发觉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放着,郝青 放在床头柜上的镜子、梳子、抹脸膏也都不在了,高文慌忙打开衣橱,郝青放在 衣橱里的包也没有了,高文脑际的第一个闪念就是郝青去火车站了。 去乌鲁木齐的火车北京每天只发一趟,晚上九点多钟发车,如果高文现在去 北京站肯定能见到她,她大概正在售票大厅买票。 高文不愿去北京站。即便是最后的送行,他也不愿去。 但高文又觉得不踏实,郝青会这么轻易走了?郝青是不会放过他的。高文心 口又怦怦跳了。在高文的猜想里,郝青回到新疆就愤笔疾书,把他抄袭她歌词的 丑闻复印无数份,投递到全国所有报刊。渐渐地,高文又感受到心口的那把尖刀。 高文顾不上刷牙、洗脸,套上衣服,打上面的直奔北京站。 高文意识到必须稳住她,不能让她走。 高文在北京站找遍了每一个大厅也没找到她。高文在臭烘烘的人群里挤来挤 去,高文的衬衫被汗水浸透了。高文后来重新挤到售票大厅,他看到由北京开往 乌鲁木齐的火车的时间没有变,这就是说郝青此刻不可能离开北京。 高文来到车站广场东边的地铁出站口,买了一瓶冰汽水一气喝下去。这时候 他猛然想到了首都机场。 郝青会不会乘飞机走?高文刚一产生这一想法就觉得不大可能。郝青不可能 乘飞机的。她从未乘过飞机,根据她平常生活的节俭程度。她不仅不会乘飞机, 也不会想到乘飞机。 高文决定在车站等。郝青说不定正在赶往车站的车上,她或许去采购什么东 西没有直接来北京站。 高文看到郝青的时候已是下午1 点多钟了。郝青背着包,气喘嘘嘘,目光涣 散,高文飞步跑到她面前:“你要去哪儿?我在这儿等了一两个小时了。” “你管我去哪儿?” “你要回去?” “你管不着。”郝青说完往售票大厅走去。 高文一把拽住她,说:“我向你道歉,昨天夜里我脾气不好。” “晚了。” “什么晚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 郝青挣着要走,高文死死拽着她的手,说: “跟我回旅馆吧。我求你了。” 郝青站着不动了。郝青平静地说:“那好吧,你昨天夜里于什么去了?你如 果能老实告诉我,我就跟你回去。” 高文这才想起昨夜他回旅馆之后,郝青发怒的焦点就是高文自始至终没有明 确告诉她他去哪儿了。 高文由于被舞厅经理千善子搞得神思恍惚,找不到一个能让郝青信服的理由, 所以东拉西扯,没有明确回答郝青穷追不舍的焦点,这更激怒了郝青,在郝青发 脾气掼茶杯的时候,他也发火,高文想以此压倒郝青,高文说:“我去哪儿你管 不着。” 高文没想到郝青现在还在追查这个问题,高文非常后悔,如果昨夜精心编一 个让她看不出破绽的理由,事态就不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好吧,我告诉你,”高文低着头,似乎是在认罪,“我打麻将了。在海淀 区的朋友那儿打麻将。” 郝青半信半疑地望着高文,说:“打麻将?” “输了四百多块。”为了使自己的谎言更真实,高文进一步展开了思路。 高文知道打麻将赌博对郝青来说不是不可饶恕的。 “真的吗?你没有去泡妞?” “瞎,”高文一扬头,“你要我怎么跟你说?把心掏出来?” 郝青似乎信了,高文从都青的表情上得出结论,一场风暴 “那你昨夜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就是想激你!” 郝青跟高文回到了珍宝旅馆之后,高文的寻呼机响了。高文立即摁灭响声。 高文知道肯定是盛珠在呼他。 “谁呼你?” “你怎么神经过敏?是天气预报。” 郝青不吭声了。 高文知道郝青在注意他,高文摁开键钮,往回摁了几档,递给郝青看:“你 看,是不是天气预报?” 郝青没有看。郝青知道寻呼机有定时传送天气预报的功能。 高文靠在床上,把键钮摁到最后一项,果然是盛珠要他速回电话。但高文知 道这时候他无论如何不能出去。 直到傍晚,高文才溜出寻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按寻呼机屏幕上显示的电话 号码打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公用电话。对方回答没有盛珠这个人。 高文知道盛珠肯定久等不见回音又失望地走开了。 晚上,高文在旅馆房间里坐卧不安。脑子里一会儿浮现盛珠守在公用电话旁 等他回音的焦急情形,一会儿又浮现美丽的千善子的身影。郝青披散着湿漉漉的 头发,从旅馆公用的洗澡间回来的时候,高文心中陡生一个恶毒的念头:她怎么 没有在北京大街上被汽车撞死? 接下来,高文的心沉浸在恐惧之中,高文为脑子里突发的闪念而恐惧,高文 想害死郝青。只有这样才能一了百了。 高文很快就自责了。高文觉得自己太可怕了,高文愧疚不安没有引起郝青的 注意。 “洗好啦?”高文望着郝青,“舒服吗?”高文为自己语调的温柔而感到滑 稽荒唐。 “我想好了,”郝青一边梳头,一边说,“我打算明天回去。” “多呆几天吧,来一趟北京不容易。”高文不知道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但 他知道,欲擒故纵的方法对郝青是很适宜的。 “你听我讲明天回去心花怒放,何必还要装样子!” “我讲的是真心话。” “那好吧,我就多住几天。”郝青斜视着高文,在床边坐下。 “那我。……今晚就出去找房子?” 高文的目光与其说是征求意见,不如说是试探,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多住几天。 “去吧,去找房子吧。”郝青说着,嘴角浮现一种古怪的、不测的笑意,事 后高文才猛然意识到那是一种洞察一切的笑意。 “站住!”郝青叫道。 高文一惊,回过头时发觉郝青面容沉静下来了。 “高文”,郝青用一种少有的温和语气问道,“还有一件事我闹不明白,你 能诚实告诉我吗?” “你闹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就一件,你告诉我,好吗?” “你怎么啦?换了一个人似的,什么事,你说。” “我这几天跟你在一起,有一件事我很纳闷,你在夜里做梦时经常说一个叫 橡皮子弹的东西,开始我听不出你说的什么,可夜夜说我终于听清啦,你说的就 是橡皮子弹,你为什么?是一个人名吗?” “我不知道。梦话我哪知道啊!” “你别装,这里肯定有猫腻。我会搞清楚的。” 当然,郝青至死也没搞清楚。也不可能搞清楚。 高文义无反顾地走出房间,不愿再搭理她一句。 高文走出珍宝旅馆,打上面的直奔金达莱歌厅。来到歌厅门口的时候,高文 意识到应该给千善子打个电话,昨晚他并没有说今晚要来。他不知道千善子是不 是真的欢迎他再来,千善子的热情是出于对他的一见钟情,还是一种职业本能, 高文尚把握不准。抑或是为了有求于他?高文没有忘记答应给她们写一篇扩大知 名度的文章。 高文按千善子给他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很快就拨通了。千善子那甜美的略微 沙哑的声音撩拨得高文兴奋异常,千善子似乎也渴望立即见到他。高文放下电话 的时候心里踏实多了。 高文走进歌厅大院时,千善子已站在歌厅门外。千善子穿着墨绿色紧身长裙, 柔软的腰肢,结实浑圆的丰臀和坚挺的双乳炫然夺目,高文记得昨晚她穿的是一 条碎花长裙,而今天的穿着更使她增添庄重高贵的气韵。 “你好。”千善子站在门口,微笑道。 “你好。”高文直愣愣地望着她,“太迷人了。” “别胡说。快进去唱歌吧。” “不,我们找一个别的地方,聊一会儿天,好吗?” “这怎么行,”说着,千善子已推开了门,“正是营业时间,我哪能走得开。” 高文跟着千善子进去之后,迷离闪烁的灯光和稀疏的烛光使他立即沉浸在另 一种情境之中,依旧有人在唱歌。 高文在千善子指定的地方坐下之后,两名小姐立即送来了饮料和歌簿。高文 知道这一切都不会收费的,跟昨晚一样。 千善子在吧台旁忙碌着什么。高文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雪碧。 唱歌的是一位男士,显然是五音不全,唱得曲不成调,和屏幕上显示的歌词 也对不上号。高文焦急地等着千善子。 千善子终于款款地朝他走来。 高文往里边移了移,高文希望千善子能和他挨在一起坐着。 千善子隔着桌子在对面坐下时,高文把她拉了过来。 “我想跟你挨在一起坐。” 千善子咯咯咯地笑开了。高文在昨晚就发现千善子一遇上什么事就这样咯咯 咯地笑。 千善子挨着高文坐下之后,高文立即就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千善子又一阵咯咯咯大笑,把高文的手挪开了。“这些小姐都在看着,不能 胡来。” “我想你……” “想我?咯咯咯……” 高文再次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隔着丝质衣裙,高文感受到这位朝鲜族少妇 的大腿的醉人的弹性。 这一次,高文发觉千善子没有挪开他的手的意思。 千善子依旧悄悄地说:“你知道我多大啦?” “我不想知道这些。” 高文知道千善子肯定没有他大。但他感到千善子一直以为她比他大。 “我都快三十啦。” 高文在心里暗笑:我四十都出头了。 高文长得年轻,这是高文的资本之一,高文至今也没遇上一个人能准确地判 断出他的年龄,几乎所有人的判断都比他的实际年龄小。 “你今年多大?”千善子问。 “我俩差不多。” “不,你肯定没我大。” “我也快三十啦。”高文胡说道。 “那你看上去怎么这么年轻?” 高文转移话题:“告诉我,你今天想我了吗?” 千善子把高文放在她大腿上的手移开,说:“想你有什么用?我早就结婚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没关系。你可以做我的情人。” 千善子又咯咯咯大笑。 “笑死了,”千善子喘着气说,“当你的情人?这真是异想天开”‘ 高文的心凉了大半截,他甚至感到民族不同所产生的无法沟通的麻烦。 “在北京,找情人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高文觉得词不达意,最想说的并 没有说出来。 千善子站起来,说:“我回去问问我先生同意不同意,好吗?” 千善子离开之后,高文怅然若失。高文觉得千善子太让他难以捉摸了,千善 子对他的热情显然超出了正常范畴,就在刚才打电话的时候,高文也从语气上感 觉出了千善子对他的不同寻常,可见了面却如此话不投机,这是高文始料不及的。 一位小姐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高文叫住她:“请把你们经理叫来。” 千善子来了之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还要点什么吗?” “不要了。对了,来点啤酒。” “借酒解愁?”千善子笑道,然后招呼小姐上啤酒。 千善子接过小姐上的一听蓝带啤酒,主动跟高文坐到一起,高文在千善子倒 啤酒的时候,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来,为我们相识,干!”千善子端一杯递给高文,自己端起一杯。 高文一气喝干。 千善子喝了大半杯。 “我真的爱上你了……”高文略带醉意地说。 “别说这些,好不好?像昨晚那样聊天多好。对了,最近写 “别笑。我是真的想你。你今天想我了吗?” “没有。”千善子说着,用手在高文的脸上轻轻摁了一下。举止神情之中透 着一种母性的意味。高文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憧憬着乔治·桑式的爱情。那是一种 充满母性光辉的爱情。“有什么大作吗?”千善子放下酒杯,说。 “没有。” “你说把你写的小说带来给我看,怎么没带?” “以后会让你看的。” “你的《北京往事》连我们歌厅的小姐都知道哦,你原来这么有名?” 高文两眼微闭,把手放在千善子的大腿上恣情地抚摸,千善子迟疑着,她不 知道要不要阻止他。千善子没察觉在提到《北京往事》时高文的失色,更不知他 此时用她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求求你,让我摸一摸吧,没人能看见。”高文哀求道。 千善子还是截然地挪动大腿,拿开他的手。 千善子悄悄说:“你干吗不结婚?你应该结婚了。” 高文睁开眼,高文想把他的婚姻经历和现状全盘告诉她,他不仅早就结婚了, 而且妻子现在就在北京,但高文又觉得表达这一切太复杂,让千善子理解这一切 更是非常困难的事,高文打消了和盘托出的念头。 高文说:“我想和你结婚,行吗?”高文也觉得自己在痴人说梦,“你跟你 先生离婚,然后跟我结婚,好吗?我爱你,我真的爱上你了。” 千善子没再咯咯咯大笑。 千善子怔住了。高文不知道千善子怎么倏然怔住了。高文望着千善子,说: “怎么啦?” “没怎么。”千善于说。千善子目光痴呆,高文不知道乐观开朗的千善子何 以如此忧心如焚。 “是不是我……刚才的话伤害你了?”高文问。 千善子低头不语。千善子还居然主动拿起高文的手,高文怦然心动之中发觉 千善子正把他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大腿上。 “其实,”千善子说,“我跑到北京来,就是为了摆脱他。我一直想和他离 婚,跟他结婚的当天我就想离婚,可五年了,我光法开这个口。我需要鼓励,我 知道我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件事,在延吉市,我遇到的全是反对的力量。没有一个 人不说他好,不说他老实,可我就是爱不上他。也从未爱过她。” “那你怎么和他结的婚?” “说来话长。”千善子独自喝了一口啤酒,说,“他是我爸爸的救命恩人。 那一年我爸爸上山打猎,遇上了野熊,我们那儿称野熊叫黑瞎子,我爸爸在和黑 瞎子搏斗中受了重伤,是宋成——就是我现在的丈夫,救了他。他是一名拖拉机 手,那一天正赶上他去山里拉木料。他把昏迷不醒的父亲拉到自己家里,精心调 养了一个多星期,爸爸脱离危险之后,我和妈妈才找到宋成家。宋成就这么成了 爸爸的救命恩人。我后来若不同意嫁给他,爸爸就要去寻死。” “你在家是做什么工作的?” “幼儿园的老师。” “他呢?” “他是个体户,开拖拉机搞运输。”千善子说,“他家不在延吉市,在附近 的一个镇子上。跟我结婚之后,他搬到了延吉。好了,不谈他了。” “长得帅不帅?”高文兴致不减。 “别谈了。”千善子吁了口气。 “跟他离了吧。好人有什么用?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吧?”高文说。 千善子茫然地摇了摇头。高文当时根本不知道千善子摇头的潜台词,千善子 认为高文什么都不懂,尤其是不懂她内心的渴盼。 千善子渴望爱情,高文在跟千善子进一步交谈之后捕捉了这一致命的信息。 千善子来北京就是为了寻找爱情。 千善子的一个朋友嫁给了一位韩国老板,韩国老板在中国经营着一个规模庞 大的贸易公司,金达莱歌厅就是这家贸易公司的下属单位,她的朋友拍电报要她 来当歌厅经理的时候,千善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千善子从延吉起程的时候心中 隐秘的愿望燃烧得她兴奋异常.在她的想象中,偌大的首都早就有一位英俊康酒 的白马王子在等着她,可来北京一年多了,出入歌厅的那些挥金如土的大款没有 一个能让她看得上。见到高文,千善子感受到一股清风的沐浴,一片异样的碧空 的笼罩。可今晚,当她感觉到高文的油滑。高文的信口雌黄,高文的欲火,千善 子的失望是不言而喻的。 高文意识到这些之后,他变换了策略,他强迫自己不能性急,要有耐心,也 不再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高文跟千善子探讨爱情。高文觉得爱情这个词对他来说不仅生疏,而且古怪, 好像一个搞中文的人在谈论数学,一个连ABC 都认不全的人回答英语提问一样, 高文在有这些感觉的时候,心里震颤不已,高文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老了。爱 情的幻想与追求对高文来讲.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高文离开歌厅的时候还不到十点钟,那种感伤与沧桑的心绪还没有退尽。高 文跟千善子相约过几天再见。千善子把高文送到门口。 高文走出歌厅的时候遇上了安蓉。高文跟安蓉搭讪的时候,郝青已从歌厅对 面的一个小理发店出来了。 郝青跟踪高文到歌厅门口,都青没有进歌厅,而是躲在理发店窥视。郝青没 进歌厅是害怕不能“活捉”,过早被高文察觉对她“活捉”是不利的,何况会给 高文留下撒谎的余地和空间。 “怎么样,今晚拉到客人了吗?”高文问安蓉。 “哟,你还上瘾啦!”安蓉穿着超短裙,丰腴的大腿一览无余.“走,陪我 喝一杯去。” 高文知道她说的上瘾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在歌厅玩上瘾了。但高文没想到 她会要他陪她喝酒。 高文隐隐记得她脸上的疤痕,现在那疤痕依然被头发遮掩着,高文拼命盯着 她大腿看,以此调动自己的兴趣。 高文没想到安蓉已挽住了他的手。 高文说:“不能喝了,我刚在里面喝多了,肚子撑不下了。” “不喝也行,”安蓉说,“今晚你得好好陪我玩一玩,我搞到现在一个客人 也没拉上,心情不好。” 安蓉用另一只手伸进高文的胸间抚摸着。 高文想了想安蓉在分厂跳舞的情形,对她现在的举止不感到惊讶了。 “你说怎么玩?” “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收费吧?” “也随你便。” 高文几乎被安蓉架着来到了一幢住宅楼的底下,高文几次试图挣脱均被安蓉 束缚住了,高文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异性,尽管她有着丰腴的、袒露的 大腿,可推搡之中看到她脸上丑陋的深褐色疤痕,高文还是感到别扭,更提不起 兴趣。 “你要干什么?”高文看到四周尽是垃圾。高文害怕安蓉要挟他的钱,紧张 地问。 “你不知道吗?在分厂一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安蓉嗲声嗲气 地说着,用手在他的下身胡乱摸着。 在她要解高文的裤扣时,高文制止了。 高文说:“我老婆在家等我,现在不行。” “没关系。我会让你快活的。你尝到甜头之后肯定会主动找我。你试试吧。” 安蓉扯开了他的裤子,在她任意折腾的时候,高文脑子里依然是千善子的形 象,高文嘴上却说:“不,不……我老婆在家等我,我不能胡来。这太对不起我 老婆了。” “又不收你的钱,不就一会儿功夫吗?亲爱的心肝,主动点。你不会后悔的。 昨晚把你介绍到歌厅我就后悔了。你这样的美男子,不尝尝我的甜头,也白活在 世上了。” 高文觉察安蓉的动作举止明显受一些“毛片”的影响。高文冷静地看着安蓉 竭尽所能的种种努力,脸上一点情欲之色也没有。 高文在她进一步扒他裤子的时候,大喝一声:“不行!我不愿和你干。” 高文穿好裤子,“我要回家。我不能对不起我老婆。” 郝青就是在这时候窜出来的,从附近的一片树影之中窜到他们面前。高文开 始的惊恐充满着懵值,因为他并没有看清来人是都青,而待他看清正是自己老婆 的时候,他双腿一软,跌瘫在地上。 这之中,安蓉像兔子一样溜了。 郝青任安蓉溜走而没有撒野,高文感到蹊跷。接下来更让高文蹊跷的事发生 了。 郝青双腿一弯,跪在高文面前。郝青抱头大哭。 “我冤枉你了,高文。今天我才知道你是真正的好丈夫,我早就盯梢你们, 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你是大好人,大好人啊……这事不是我亲眼所见,怎 么也不会相信啊……在这种时候,你都挺住了……” 郝青转而抱着高文的头,哭声越来越无忌。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我一直怀疑你。你讲什么我都不相信。可现在 我知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是畜牲!我是猪!我是个地地道道的‘二转子’ ……” “我对不起你呀……”郝青继续哭诉着,“对不起你啊,什么橡皮子弹,什 么梦中情人,我全不管了。我相信你,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相信你!” 高文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高文嘴角的笑意既刻毒又忧伤。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