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虞梅琳的内心很不平静,她没想到突然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意想不到事件。而 黄敏敏那个丫头竟如此的厉害,她居然拿了那张照片又去找了校长,这姑娘生就一 副反逆的性格,敢爱也敢恨,就像一团烈火。 学校方面有些为难,黄敏敏的做法实质上是一种“逼宫”和摊牌。对于这批马 上就要进入高考预备军的高中学生,校长自然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学校方面最后采 取对策:一是宣布虞梅琳将不再担任高二(3 )班的代理班主任之职,而由产假期 将满的原班主任老师提前来“接班”;二是让裴小龙转校,回到他以前的高中学校 去,因为原先学校方面通过“关系”讲定让他来“试读”半年的。 这样的结果,虞梅琳觉得对自己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担心裴小龙的情绪是 否能承受,最近一系列的事件对他的心理打击可能太重了,尤其是他妈妈的遇难。 但此刻她已无法考虑这些事了,她的心事全在父亲身上。当她得知父亲病情, 几乎是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她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自私,而没有留意一下父亲那白 发斑斑,脸上重重的皱纹。她老是忙自己的事业,而留在父亲身边和他说话的时间 却很少。现在她在去医院这条漫长的路上,心就像泡在酒精里一样的痛。 她渴望父亲脸上的微笑一直都陪伴着她。她现在只能以虔诚来感动上苍,祈求 让父亲闯过这一难关。 父亲是个著名的教授,他住在市中心医院的高级单人病房里。父亲是在一个课 题研究中倒下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心脏病发作,幸好抢救及时,只是留下点小中风 症状,口舌变得不灵。这几天,病情已经相当稳定了,所以开始有一些同事和学生 来探访他了。 病房是个长方形的房间,门口有一个白色的屏风遮拦,使室内显得较为幽静。 东西靠墙正中是父亲的病床,旁边靠窗的书桌上还放着父亲的书籍和研究资料,而 它们已被同事和学生们送来的鲜花和水果挤逼到一个角落,似乎没有退路了。墙壁 和病房里的所有摆设都是白色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均匀的、淡淡的消毒气味。 她刚走到房门口,听见有一个人在病床前跟父亲正在说着什么要紧的事儿,心 想不要打扰他们,就蹑手蹑脚进去,悄然立在屏风的后面。她敏感察觉到房里的空 气有些异样,似乎还有人在擦眼泪。她更不敢出声,只是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没想到小龙的妈妈会出这样的事。我知道,她以前曾是您最喜欢的学生……” 虞梅琳心里一紧,透过屏风的缝隙一瞧,原来是裴小龙的爸爸坐在那儿,他的 眼睛血红血红,人似乎憔悴到极点。而她的父亲则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满是皱纹 的脸上有两颗纵横流下的老泪……虞梅琳心想,这会使父亲的病情加重,正想走进 去阻止他们的说话,就听见小龙的爸爸又开口了,而且让她更加心惊。 “我知道,我本不该打扰您,应该让您好好养病。可是这事像梦魇一样压在我 心头,有时使我喘不过气来。我忍了十七年。现在小龙的妈妈去了,我觉得我再也 憋不住了,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我不会怨谁、恨谁,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只有知道真相,我才会内心平静下来。而且我会将这件事保密的……” 虞梅琳内心好生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龙的爸爸想知道的“真相”是什 么呢?她不由得凝神屏息倾听下去。 “您知道,小龙的妈妈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她这一走,我这一辈子再 也不会爱其他女人,也不会跟其他女人再有婚姻关系。我的爱,我心思,今后就只 在小龙一个人身上了。所以,我求求您,教授,告诉我小龙出生的秘密……” 虞梅琳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她想移动脚步,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 听她使唤了。 “我知道,教授,您得好好养病,不能说话。我只问您一句,您只要点头、摇 头就行。我想问的是:小龙真是您的亲生孩子吗……” 病房里的空气刹那间静寂得可怕,静寂到似乎要炸裂开来,所有流动的东西在 这一刻都处于静止状态,似乎时间已不存在了。虞梅琳觉得宛如有一个重锤敲进耳 膜里似的,那种冲击力震得她摇摇欲坠。 她不敢偷窥父亲的脸,那老泪纵横的脸究竟是什么表情,是什么举动。病房里 除了静寂,还是静寂。 “好吧,我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您,为我的失礼,为我对您的冒犯,再 次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希望您好好养病,早日康复。”小龙的父亲站起来,要告 辞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小龙对他的老师感情已经很深了,他们两个不能 再见面了。绝对不能!我已和学校方面要求过,小龙要换一所学校……” 虞梅琳听到这儿,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的脸苍白得像纸,眼神充满了哀伤。 她意识开始在下沉,下沉,意识在加速度地下沉!她悄悄跑出病房,跑到空无一人 的盥洗室里,对着墙上的镜子,默默地流下了灼热的眼泪…… 裴小龙是她虞梅琳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多么不可思议,造化是多么的作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父亲太对不起已去世的母亲了。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这十七年来,她觉得自己就一直是生活在欺骗之中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