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刘老师笑了,说:" 理由很简单,你是个好孩子呀!这还不是主要的," 刘 老师竖起食指点着," 重要的是,他不会欺负你的!你比他厉害。" 我比傻二厉 害?我悄悄按按我那二头肌,一点儿块儿都没有。我明白刘老师的意思。他知道 我爸在体委工作,那可是体委的贺老总点着名要的。我爸一身好功夫,手下几十 个徒弟个个身手不凡,这样人家的孩子谁敢欺负?而傻二也是不好惹的,他爸认 识我们校长。刘老师可真够滑头的,让我们俩掐,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可我 是个好孩子呀,还是得听老师的话。于是我从教室前面换到了后面,和傻二成了 同桌。 高我一头的傻二和我同桌没几天就犯了老毛病,他把我的钢笔借走了不还, 还朝我晃晃拳头,然后得意扬扬地把我的钢笔插到了他的上衣口袋里。当然,这 也不过是一天的功夫。第二天早晨上学时,小吴叔叔——我爸的大徒弟——在校 门外拎了拎傻二的脖领子,还用手指在傻二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据傻二后来跟我 说,那一下,弹得他热泪盈眶。你们不知道,小吴叔叔的功夫全在这手指头上, 这我可见识过。有一次我在院子里玩弹球,他来找我爸,看见我,说是给我露一 手瞧瞧,他从地下捡起一块砖头,就那么一弹,砖头碎了。这一次,小吴叔叔也 就是这么轻轻一弹——这次是弹在傻二的脑门上了——就让傻二的脑门起了个包。 说真的,包不大,就是挺鼓的,和半个乒乓球差不多吧。小吴叔叔告诉我说傻二 没哭,就是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上课时,傻二把钢笔还给了我,还讨好地告诉 我说钢笔的墨水都已经灌满了,是蓝黑的,还是鸵鸟牌的,就不跟我算钱了。那 时可没有什么墨水比鸵鸟牌的墨水更好的了。起先,我没打算理他,没有想到的 是,他笑眯眯地给了我一个烤白薯,那个白薯是用一张报纸包着的,他说是特意 从家给我带的,不过我不相信,因为我看见他给我白薯时,喉头动了一下,好像 是在咽口水。而且,我觉得他的笑也是装出来的,因为那个包还在他的脑门上, 疼得能笑出来吗?可不管怎么说,白薯还是挺好吃的。就是从有烤白薯吃来看, 刘老师的决定也是英明正确的了。 4 刘老师是我们上中学时遇到的第一位老师。他不仅是我们的班主任,还是 我们班和高二一班的语文老师。我特别想好好描写一下这个人的外貌,尽管我并 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而且特别讨厌那些连人家眼角的一条皱纹都描写一番的文学 作品,说那里蕴含着多少岁月的沧桑,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读这些无关紧要的东 西。可是按照那时的路子,一个英雄人物,或者一个好人,总不应该是个其貌不 扬的猥琐之人吧?而刘老师绝对就是这样一个符合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人物形象的 人。眼不大,眉却浓,身不高,体犹健,一副白框眼镜使他更像教师,一脸正气 是他最好的写照,其他嘛,不多说了,还是留给您想象吧! 刘老师不仅课教得好,还是个认真负责、能言善辩的人,而且他真的相信他 说的是正确的,毫无虚伪做作,说到激动之处,眼睛里好像有泪水在闪动。他对 我们的功课抓得特紧。比如写作文,一定要写满四百字,就是一张方格纸的字数, 标点符号还不算。不过,我觉得刘老师对我挺好,因为我从来就不怕写作文,不 知为什么,我有的是话要写,不喜欢我的人说我是话痨,大多数认识我的人都说 我将来能当作家,或者,现代说法——写手。其实我才不想当什么作家呢,最主 要的是,我觉得他们太不要脸了,竟然什么都敢写。比如,有个作家就说他小的 时候觉得他的嫂子好看,总想摸她的手,这样的书我看得脸发烫。我摸摸自己的 手,好像没什么感觉。好多年了,我也觉得金晓燕好看,可我就不敢去摸她的手, 就是摸了也不敢写出来让大家看。傻二就没那么多话写,每次作文课,他总是唉 声叹气地不断挠脑袋,作文课结束,课桌上能有一层头皮屑。看到我的作文成绩, 这家伙总要拍拍我的肚子说:" 你丫真是个吃柳条拉粪筐的主,怎么那么能编? " 刘老师也经常夸我,说我的思路和别人不一样,常能出人意料写出令人叫绝的 文章来。他还让我在班里给大家讲为什么我能想出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我当 然愿意站在讲台上,面对大家吹嘘一番了,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看着金 晓燕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崇拜的神态了。自从和傻二同桌后,让我不高兴的是, 大部分时间我只能遗憾地看着她的后脑勺了,虽然可以看到两条漂亮的小辫。为 了多看金晓燕一眼,我不得不时不时地装成一副傻瓜的样子,在她的同桌袁洁鄙 夷的目光下,跑到她面前问她一些我早就明白不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