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已经有几年没有在家过中秋了,很多天以前我想过找几个亲戚一起来过这个 中秋,但是这本来就是一个团圆的节日,我又能叫到谁呢? 下午六点,我站在窗前,屋子里只有洗衣机的声音在响,我又站在这窗帘后以 往常一样的眼神,往常一样的角度在看着对面厨房里的父亲。 太阳的光线很弱,此时的光线,犹如一个蹒跚的老人。 月亮似乎很快就要出来了。 我转过身向镜子走去,我看着镜子里的脸,我真的怕了,这似乎不是不自己的 脸,我敢确定这是张十多年前已经变形的脸。 在沙发上我又睡熟了,梦里看见太多虚伪的面孔,还有十几年前记在心里的那 几棵大树,就站站屋前,月亮顺着这些大树爬上来,家里的桌子上摆着大大的红石 榴…… “小文,小文……” “爸爸。”我的身子像是被几十斤重的口袋压过一样的酸疼,爸爸把我从梦里 叫醒了。 “快起来吃饭了,肚子饿了吧。” “不饿,你忙完啦?”我问,我也许还眯着我的双眼。 “恩。”爸爸冲我点点头,我想他的心里是高兴的,我也知道前几个中秋定是 他一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度过的。 我和爸爸都围到了桌子边,菜摆了一桌子,爸爸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放新闻 联播,讲的是美国人对伊朗的恐吓。 “今天生意很好?”我说。 “是呀,过节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爸爸把我喜欢吃的菜一边讲话一边就挪到 了我这边,“你是不是也喝点酒。” “不喝了。”我摇摇头。“我喝可乐。” “啤酒怎么样?”他又说。 “爸,去年是谁陪你过的中秋?”我的问题似乎跟酒扯不上关系。 他看看我,我也一直看着他,“那你呢?” “我和朋友……” “我也是和朋友。” 这个话题就这样的搁下了。 “我陪你喝吧,我们一起喝点啤酒。” “我习惯喝白酒,啤酒像马尿。”爸爸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白酒。 “那我自己喝啤酒。”我接过了爸爸递过来的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爸爸曾经跟我讲过他小时候的事情,这些我一直都记着,我很难将他讲给我的 那些清山绿水的画面复原,但是我知道那是个美丽的地方,有牛羊,有小溪,有那 样一群放牛娃,有自己内心天真的信仰。 爸爸说他小时候学习不好,经常被老师罚,他讲起这些的时候很好笑。那时候 我六岁,刚刚开始记得这些事情,要是现在就算我记性再好他恐怕也不会再跟我说 这些了。 该结婚的时候他有好几个对象,这是我奶奶曾经说的,我相信这是真的,只是 他选择了我妈妈,这些似乎应证什么命理,当然这不是我这样一个小毛孩子三言两 语说得清的。 这是一个温柔的中秋,我们都喝多了,电视偶尔闪动几下,也许真的如林凡说 的那样,应该换一个新的了。 酒真是可以做伴,难怪爸爸刚才说去年的中秋是他和朋友一起过的,两个小时 之后我们还围着桌子坐着,菜全都凉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只是看着电视一闪一 闪的,爸爸说椅子硬,让我也坐到沙发上,于是我们坐到了一起,我们说起了很多 的事情,我又问他越南战争,他又跟我讲起了那个时候他所知道的故事来,我知道 有的肯定是他编的,但是我总是喜欢听,小时候我就一直缠着他将这些故事,以前 我舅舅也跟我讲过这样的故事。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朦胧的记得一些事情,那些5 岁和6 岁所发生的事情。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它冰冷地挂在空中,我透过窗口意识渐渐地疲倦,爸爸 先靠着沙发睡着了,他睡的很安详,也许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安详的睡过了。 我坐着慢慢把身子转向了窗口,突然间我又想起了很多的事情,都是感动我心 灵的事情,但是我并不能清楚地想起这些感动我的画面来,好象是某一年的学校, 又像是某一条多年没有去过的老路,一些五岁的时候已经印在脑海里的苍松和竹子, 班驳的老墙,青砖,蓝天,房上那些苔藓青萍,我反复地窥探着自己的内心,我不 知道我想窥探什么,但是我确实在被这些模糊的意识里的画面感动着,我想起那些 小学门口的小贩来,想起幼儿园那棵弯着的柳树,这些我无法触摸的场景在这个中 秋的夜里,从新回到了我的眼前,那一阵阵的感动在拍打着我的心门,这些难以琢 磨的感动让我想到了前世的画面…… 深邃的夜空将我的寂寞扯进了循环的深渊。 在这夜里,我似乎失去了自己本身的灵魂所在,你知道我一个人守在窗前,父 亲已经睡熟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我曾想过去 做一个司机,或者开个小卖部什么的,跟着父亲慢慢的过生活,可是后来我无意读 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又觉得我应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还是这样 的年轻,我不能荒废了我的一生,是谁让我选择了医生这个专业,我已经记不清了, 况且我现在已经毕业了,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做医生的料。 迷茫的梦让我在清晨醒来的时候觉得很累,在这个早晨我像似跑了很多的路一 样,昨晚上酒喝多了,所以胃很难受像是灌满了水一样,喉咙却很干渴,于是我起 了个早床,门口的空气很清新,我走到风景河的护栏边,我试图去看看有没有什么 小鱼,很遗憾我连水草都没有看见。 “小文,你起得好早啊?” “是呀,你也好早。”我冲他点点头,这是在我家餐馆里上班的,他的职务好 象是买菜的,我只知道他姓姜,几岁我也不知道,他偶尔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将 帽子拖下来抓抓头,也许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他在我家已经快两年了。 他扒开我家门口的塑料帘子就进去了。 “对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农贸市场的门口有几盆花,你去看看。”他回 过头来又加了这个一句。 “什么花?” “我没留意,好几个品种,是个老头。” “哦,一会我去看看。” 我想去看看,但是胃又很难受,我好久都没有喝过酒了。 在河的对面的周强光也起来了,我敢断定他没有看见我,不然他一定要从桥上 绕过来跟我说一大堆的话,也许你不认识他,因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话多,他 跟我一起长大,小时候我们一放学就跑到这河边来钓鱼,那是在这条河还没有修整 以前,那时候虽然水很浑但是总可以钓到鱼上来,运气好的话可以钓满满地一盘子。 那时候我们要是不钓鱼的话就玩弹珠,总是把我家门口的土路上挖许多的小洞,可 以在放晚学后的几个小时都爬在门口玩,要是弹珠玩够的话就玩纸飞机和纸船,那 时候只有我妈会把船叠成蓬船,曾经多少人羡慕过我有那样一位能干会叠蓬蓬船的 妈。 纸牌曾经主导过我们那个时代的书包,你的书包里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本子, 没有像样的铅笔和转笔刀,但是我敢确定每个人的书包里都有纸牌,新的一分钱一 张,九成新的一分钱两张,两张新的可以换五张七成新的,图案好的可以换两张图 片淡的。那时候熟人在小商店里一角钱可以买十二张新的,我们常常请人去帮我们 买,然后再送人一张,赚得一张。 这些都是那个时期的记忆,在这样一个清晨我望见了童年的朋友,又想起了这 些。 周强光以前跟我关系比较好,我们常常合伙,但是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话太多, 一整个傍晚你可以不说一句话,他可以一直找话题说到太阳落山。他的名字很凹口, 我们一般就叫他周或者叫他光,我想也许是很少有人叫他强的原因吧,他的父母在 叫他回去吃饭的时候,总是叫他小强。 早上八点,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想从大桥上绕过去,去看看刚才姜跟我 说的那几盆花。 我朝桥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要寄给雨辰的信来,我又转身回去拿。 在周强光家的门口我故意停了下来,我看见他正在屋里吃油条,他没有认出我, 我简直想大笑,我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看了看我又继续吃他的油条。 “小强。”我以前从不这样叫他。 “文西?”你要是当时在场,你就知道他有多高兴了。 他认出了我,跑出来拉我去他家吃油条,我说我吃过了,他问我回来多久了, 我说快半个月了。 等他吃完油条后他跟我一起去了农贸市场,他总有说不完的话,买了一盆月季 他帮我提着,周末的邮局人比往常要多。我把信寄出去后我们便回来了,我们聊了 许多事情。我们还谈到了雨菲和雨辰。他现在是银行的职员,有很好的工作,说起 这些的时候我在心里想,他一定是个性格很好的职员,因为他可以有多的话跟客人 说。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