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间过了三天,我只有晚上才打得通家里的电话,我想爸爸最近不是太忙,晚 上十点的时候他基本就在家里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跟他说点什么,但是总想打个电 话给他,根本不想跟他谈工作的事情。他对我说我家有个亲戚也在福州这边,他还 要了个电话号码给我,原本我还以为真的是我的家亲戚,后来说了好几分钟他才把 关系扯清楚,其实听了爸爸这些话,我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想大概这几天 来他都在跟他所有认识的人打听关于福州的一切,也正好就打听到了这样一个几乎 扯不上关系的人来。 我没有跟爸爸说工作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他一切都安顿好了,让他不要担心, 爸爸还问我是不是福州离上海很近,我说好像是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于是他就 又跟我说小时候跟我一起长大的李伟在上海某个银行里供职,听说是份很好的工作, 他说等他问到电话的时候他再告诉我,我想爸爸这几天可真是费心了。 “爸爸,你别去问了我在这边有朋友的。”我说。 “没事的,都是一起长大的,多联系一下难免有要人帮忙的时候。”爸爸顿了 顿又接着说:“还有啊,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在深圳,一个月好几千,等他来的时候 我也问问多联系几个朋友。” 我安静地听着,晚上十点的街道上人渐渐少了,摆地摊的都已经收场了,那些 自制的小车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来,话吧对面的理发店总是很晚才关门,在这个城 市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极度的寂寞,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合适 做什么?我在学校里什么也没有学到,我更想不通天祥为什么会去做口罩。 晚上的时候天祥会邀约我去吃烧烤,但是我并没有那个心思,七楼的窗口被隔 壁的楼房都挡得差不多了,除了左面可以看到看似狭窄的街道外,就只有那家记忆 深刻的理发店了,别的我似乎什么也没有记住,晚上只要天祥回他的卧室之后我就 把门紧紧地锁住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夜里非常困惑的爬起来,我的心真的脆弱了,我不敢开灯,爬在窗口看着,楼 下的理发店早已经把灯光换成粉红色的了,我开始有些难受,要是我这次回家去看 到了我妈,也许这次出来我就不会这样想念我妈了,我已经好几天晚上想起我妈的 样子来了,我爬在窗口,我又想起了小时候我妈带我去理发的情形了,那些理发店 跟现在是没法比的,要是你跟我一样年纪的话,我想你也会记得那些小时候的理发 店的,它们总是很随便地搭在墙边,在你理完发的时候,理发师用塑料杯子帮你舀 水冲头,要是太随便的老头他就用洗衣粉帮你洗头,现在你听了是不是觉得有点奇 怪,但是我的母亲总是带我到这样的地方去理发,而且你真的对他的手艺是没得挑 剔的,你要是还想问我染发用什么染的话,我相信你肯定不是我们那个年代出生的, 我们那个时候是没有染发这个词语的。在这个窗口我总是能够想起小时候跟我妈一 起做的任何事情来。 我在人才市场填了两次表,一次是天翔休息的时候跟我一起来的,他并不愿意 去填表,后来看我把表买好之后,他才顺便也填了一张,在填表的时候他跟我说他 刚来的时候填了很多张表,现在已经对这个地方绝望了。 我填了表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音信,为此我从我的行李袋里把我的手机掏出 来,在临街的小贩那里买来了不用登记的手机卡,这部手机是学生时代我想尽办法 才获得的,那时候是为了跟雨辰联系,但是后来花费实在是太贵了,便没有再用了, 现在为了留下联系的电话号码,我又把它翻出来了。 我另外又去了一处人才市场,这个规模比起先前那个要大得多,我把电话号码 告诉了他们,在随后的另一个早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人才市场打来的,于是我 在早上九点钟赶到了人才市场,一个女的很胖,皮肤黝黑,中年妇女讲着不太流利 的普通话,他要跟我填一份表,然后要我交纳七十块钱,当我们把所谓的手续办妥 之后,她先后带我去了两个地方,我想她还算是仁慈的了,跟我说了很多的招聘骗 局,第一家是帮人家送面条的,我说我路不熟也许干不了,第二家是大型餐厅,让 我先做一个月迎宾……我说这都不适合我,她便转身走了,我要退钱,她说已经签 了合同了,说完就走了,最后她还是又善良的回过头来忠告我,“你不做的,照样 有人做。”她让我继续等她们的电话,合同在三个月之类都是有效的,我庆幸是三 个月,还算不是三天。我看见她又掏出电话来,似乎是在联系别人,此时我已经迷 路了,只好打的士车回到我的住处。 在这些没有工作的日子里我把自己看成了一个废物,一个小事不想干,大事干 不了的废物。 在那一个个梦早早醒来的正午,我眯着眼睛想看看窗外的天气,然后穿着拖鞋 去卫生间里洗簌,接着就下楼去吃早饭,有时候只是一碗面,或者是面包。要是睡 意已经全无的话我就顺着街道走,一直的走,不住地看着路两边的墙上,我变得喜 欢看那些贴在墙上的红纸,我希望路过药店的时候去看到有招聘主管或者诸如此类 的职位,但是遗憾得很,在眼前见到的总是服装店的招聘,并且只限女性。 我总是不知不觉地一个人走出去很远,然后又转到街的另一边沿路返回,同样 四处张望着贴在墙上的红纸。 我没法放下我大学生的架子,路过那些餐馆的时候,我知道里面在招服务生, 并且也知道招男生,但是我总是没有兴趣去看一眼。 渐渐地快一个月过去了,我对这个城市不再报有任何的希望,父亲准备给我的 钱一次次地被我取出来,我买来一箱面条,房东家留下的锅被我洗刷干净,我想自 己煮给自己吃,这样至少可以省一点点钱,我在楼下的超市里买来了纸和笔,晚上 的时候我就收着收音机里的歌曲写歌词,我开始在夜里不睡觉,我想我要去找一份 填词的工作,我常常有这样的念头,也把想象近乎完美地在脑子里描述,这样可以 获得一时地轻松。 我整个白天都在睡觉,天翔来敲过我的几次门,发觉我还在睡着他就说不用开 了,于是我也就懒得起来开了,有时候从清晨的六点钟睡下去,要到下午的四五点 钟才起床。 我像个蠢才一样把自己规划为有想法的一类,我常把自己的普通歌词想象成天 才的灵感,去模仿那些出名的有真正才能的词作家,给自己买了黑帽子,在晚上在 狭窄的屋子里给自己戴着帽子,然后把所有的能想到的东西都写进歌词里,每天夜 里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像是中邪一样的直着,然后在第二天黎明来临的时候,你很 难难想象这种落得没人谱曲的寂寞和伤感。 清晨的那段时间回忆总是止不住的要回到过去,常常想起那些绿草枯竭的沙漠, 电视上那些成群的马匹和骆驼,自己像是被这些景象诚化了一样,常常会极度的悲 伤,想起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那些片段来,我知道这样的生活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母亲总是慈祥的样子,你永远也没法去恨这样一位母亲。 我打过电话给雨菲和雨辰,我跟她们说话的时候我有太多的想法,但是我想她 们并不是全部都听得懂,我的思想很复杂,我把我的钱买了一个音乐播放机,到月 底的时候我知道要交房租了,所以我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去,爸爸很久没有接到我的 电话了,他问了很多,我答了很少,他说他给我再寄点钱,我说这是最后一次要家 里的钱了,爸爸笑了,他说他的钱不给我用那留着给谁用,我也笑了,我说真的是 最后一次了,我说要不是我买音乐播放机的话……爸爸总是勉励我,他总是说才刚 毕业,慢慢来,他不问我工资也不问我买音乐播放机做什么,做父亲的总是这样, 他们一直都是没有母亲问的多,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记得小时候即便是我 的两角钱不在了,我妈也要问我钱被弄到哪里去了。可是现在我总想听她唠叨一下, 可是这是没法改变的,因为我跟我妈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时间在黑夜里过得很快。 我整整在黑夜里过了三个月,我的废纸写了厚厚一叠,那天晚上天祥敲开了我 的门,他手里提着七八罐啤酒,饭盒里装的是什么我看不出来,一进门他就一副喜 悦的样子,他要我跟他一起到天台上去喝酒,本来打算从我这边的窗口翻出去的, 但是隔壁住着一位爱锻炼身体的家伙,我们想要是惊动了他他一定会骂到天亮的,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叫他爱锻炼的家伙呢?我实话跟你说吧,他跟我一样从 来不出去干活,我不知道他靠什么生活,也许也是靠别人资助,他每天都在过道里 跑,他的鞋地我注意过是那种泡胶的,一般不会影响到别人,你要是注意的话他一 整个早上都是在过道上跑,要是不注意你很难发现,因为在他发现你从楼下上来, 或者你开门的时候他就停止了,然后他整个白天都把门关着,然后把盆或者一些木 头敲得很响,你猜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反正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个做什么的人, 但是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科学家也不是精神病人。 我们就是怕惊动这样一个人,所以我们还是从天祥的住处翻到了天台。 我们在天台上坐了下来,估计没有谁发现得了我们,因为已经是晚上了,谁也 没有想到天台上会坐着两个人,天祥把饭盒打开里面全是肉,我在心里想天祥还真 是会享受。 “你应该也叫你的叔叔上来。”我说。 “你的意思是也叫我叔叔跟我们一起从窗口爬到这天台上来。” “我们可以在屋里吃的。” “算了吧,老大……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突然间变得 有些神秘。 “不会是中秋吧。” “呵呵,中秋早过了。” “重阳节?” “你可真是会开玩笑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他说。 “这样啊。”天祥已经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了我。 “你出来多久了?”我问天祥。 “毕业回家两个星期就被我叔叔叫过来了。” 我们一直坐在阳台上,七层楼下的车灯射不到顶上,天渐渐地黑定,我想我们 就要喝醉了。夜这样浓烈思想这样复杂,天祥开始跟我埋怨他那个家庭,他父亲是 个睹鬼,也是个酒鬼,三年大学欠下的贷款还要等着他去还,我们的话题并不涉及 其他,总是围绕钱这样一个话题,我没有跟他说什么,我一直听着他说他的事情, 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三个月在此刻回忆起来,竟然过得这样快,我想起了学校里 的生活常常可以跟雨菲在网上聊天,可以跟同学一起探讨一些问题,可以不用这样 赤裸裸地面对社会。 我多想回到过去,但是又想起那无数个醒来的梦,这相仿在醒来后突然想再回 到梦里一样。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