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像是亲临了战场一样的看着西姆先生这些关于战争的书,一直没有感觉到自 己有睡意,我专注于书中描写的情节,有时候是感触,但是此刻已是深夜,我找不 到一个可以对话的人,第三章讲述关于芬兰的战争,也许西姆先生已经看了许多遍 了,夜里1 :37分我的头微微有一点痛的感觉,大概是刚才喝着酒的原故,我的脊 椎也开始有些酸疼,但是我仍然坐在床头,我想现在外面是一片安静,本来我可以 看完第四章或者更多一点的,但是我又怕影响明天的工作,所以只好关灯睡觉。我 仍旧在想一些问题,直到大脑自己睡去,然后做乱七八糟的梦。 清晨的时候我准时醒来,我知道春天就要来了,于是心情开始舒畅,我的住处 除了一张桌子之外就是那些锻炼身体的工具,摆放在墙的一角,我算是个懂礼貌的 人,所以我没有去乱动那些东西,8 :30的时候我见西姆先生还没有起床,于是就 独自在花园里走走,清晨的空气还算清爽,他的佣人也在个这个时候来了,我们没 有说话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她便朝着厨房那边走了,9 :00的时候我看见西姆先 生从他的屋里出来,我就迎了上去,他关切的问我是不是没有睡好,我说睡好了, 他说肯定不习惯,我说我很容易习惯的,我们吃早点之后就出门去了,他打算带我 去花鸟市场买条狗,他说总不能让我年纪轻轻就成天地对着那些枯燥硬邦邦的东西, 我说:“慢慢就会习惯的。”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于是我只好笑笑,我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我们延着街道走了十分钟就到花鸟市场了,这些都是完全陌生的街道,我们约 莫转了三圈才决定买一只灰色的半大狗,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养狗,因为我似乎一直 都没有尝试过。这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买一条狗,然后就让我拉着回去了, 接着当然是为狗取名字,我让他取他说这狗以后归我管,让我自己随便取一个,我 想了想这本身只是条狗,难道还需要绞尽脑汁去想一个颇具艺术的名字吗?我看着 那狗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一只狗,那是我爷爷养的,所以就叫了同样的 名字了叫‘阿黄’。我用绳索把它暂时拴在我门口的铁窗上于是就跟着西姆先生去 工作室了,他说他打算为我的另一首词《孤单草堂》谱曲,这出乎了我的意料,我 并不认为那是一首好词。 “西姆先生我觉得这并不是一首比较完善的歌词?”我把我的疑问讲了出来。 “你去把窗帘拉起来。”他指了指墙边深红色的窗帘。 他接着说:“这需要感觉,并不在乎他词本身是不是过于完善,有时候你要自 己去迎合出味道来。”他说的很慢,从一开始他对我说话都是说得很慢,他在尽量 地让我听清楚他所说的话。 “好的,那我们试试吧,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我说。 “暂时没有。”他把他的长外套脱了下来,然后拿了两份纸和笔,一份给我, 然后他把他的音乐放出来,接着要我用耳机听,我和他分坐在桌子的两边,他在草 稿上先写,然后让我在另一边填歌词。 “我突然很有感觉,这是一个舒坦的工作室。”我觉得我该夸奖几句,这真的 是我的感受。我们两个都安静了下来,我带着耳机听到的是他曾经无数次谱写的曲 子,而我扮演着专业的填词人,他没有告诉我他希望我填写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意境, 我也没有问他,我也想靠我的感觉来完成我的工作。 “也许吧,你要是觉得舒服就对了。”他说。 我只是点点头。 也许是昨夜看了太多关于战争的书籍,此刻脑子尽是那些苍凉的画面,不论是 飞鸟还是老墙,还有那些河边的树,以前随手可写的歌词,此刻似乎生疏了起来, 甚至无法下笔,我轻轻抬起头来看了看西姆先生,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写着什 么。 安静的生活开始了,这一次我想到的全是苍凉的画面,我填出了战争的伤神, 我没有突出去写什么离别,我只是刻画那些秋天的场景,没有任何活的东西,一直 低沉下去,我想这并不是西姆先生想要的,但是却符合了我的心理,在随后我拿给 他看的时候,他说为什么不是矿厂,我说我没有见过矿厂,他说那是可以随便想象 得到的,我却是真的是没有见过矿厂,所以又改为飞鸟之类的自然场景,他又说场 景中要有人,我又继续修改,写了踪影,写了流水,可是仍然欠缺时代,我说这曲 子就留着给我吧,也许晚上的时候会更有感觉,所以我开始听他编的曲子,也跟我 的想法有太大的出入,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不满意,所以,又继续返工,其间他问我 是不是厌烦了,我摇摇头说自己喜欢的工作永远也不会厌烦。 我们在下午的时候仍然没有完成一首歌曲,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空气是这样的 新鲜,脑子里还在继续想着那些音乐里的场景,我们一起来到小花园里坐下,本来 我们可以谈刚才的歌词的,可是西姆先生问我:“为什么那种曲子会让你填出战争 的歌词呢?” “也许是我昨天看了太多关于战争的书了。”我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觉得自己 似乎很热。 “这会是一份很压抑的工作,有时候你要让自己脱离出来,不要陷入的太深。” 他犹如一位教父一样看着我,然后又接着问:“对了,你看了多少了。”我没有听 清他说什么,然后我做出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看着他,他有重复了一遍:“我说书, 我给你的书你看了几章了。” “我看到关于芬兰战争的那章了。”我说,我正好想跟他讨论一些问题,应该 说我想听听他的看法。“您对1941年的那场战争有什么看法。” 他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那时候我只是个毛孩子,甚至还不会说话。”他停 顿了几秒钟,他的眼神很有力,他也许在回忆什么,我猜想大概他的父亲或者祖父 曾对他说过什么。他接着说:“那场战争本来就是为了领土而战,我想我们都没有 必要再去评论那场战争,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那场战争是必须的,因为在1939 年的时候,芬兰在冬季战争中失去了太多。” “莫斯科协定深深打击了芬兰人。”我说。 他点点头,然后又看看我,我看得出来他有他的感想。 “战争总是这样,它本来就是自私的,有些战争是必不可免的。”他说。 “对,就像珍珠港。算啦,我们还是说点别的,你跟我说说赫尔辛基吧,我想 现在那是个美丽的城市,是我向往的一个城市。”我把这些我不太懂但又想知道的 话题移开了。 “对,那是个可爱的城市,我想等过些日子我就会回去一趟,到时候你跟我一 起去,那里有营养丰富的事物,鱼寿司、牛肉,喜欢么?” “是的,我从小就喜欢。” “那里有太多的岛,我想你会爱上那里的,就像我爱上北京一样。” “奥运会的时候,我想应该邀请你的儿子过来,还有你的女儿。”我说。 西姆先生听我这样一说他就笑了,他笑得很幸福。 “这得看他们的时间,女儿现还在读书,当然他们已经一边在授课了,我想她 们都很忙,至于儿子,我并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来,要是他能跟你成为朋友的话,那 样就最好了。” “我想他应该是会想您的。” 西姆先生的白发在风里显露得明显,他微略点点头。“你很懂得人的感情。” 他这样说是不知道我的家事,当然我一直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些,我也不打算去 提,我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好提的,除非是他想听的话,但是我知道谁也不可能无 聊到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我们依旧坐在园子里谈话,我望见那羞涩的玫瑰就要开了,突然想起雨辰来。 我发觉自己很得意。 我知道我终于上路了,我走在路上,并且会延着自己喜欢的这条路走下去。 风欢快地刮着。 我认为我一定要有所作为。 我记得在我妈离开后第二年的一个寒假,我爸在收到一封信后,带着我出了一 趟远门,那时候我还太小我并不知道他带着我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我们在车上度过 了一天一夜,我隐约地记得那是一个小镇,那里有太多的树木,现在回想起来那里 的地势很高,我总是俯首望着那远处灯光闪耀的城市,那段时间的父亲是穷困潦倒 的,哪怕只是一只刮胡刀他都没有,所以他的胡须给了我深刻的印象,当然那时候 他真的还很年轻,他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坐着喝酒,一直从傍晚喝到夜幕笼上。有时 候我可以轮到火烤,但有的时候没有人生火,即便有那么一个火,孩子多的话,我 是轮不上的。于是,我就那样干坐着,我并不想跟别的孩子一起去玩,那时候我已 经开始变得内向了,我坐在一旁看着酒桌上爸爸的容颜,我不知道他带着我来这样 一个地方有什么意义,他很压抑。我知道他在想我妈,我同样也是,但是没有人能 够帮助我们。每一个晚上我都折床,我根本就无法入睡,我们父子俩在床上翻来覆 去,他会轻声地问我:“冷不冷?”于是不断地把他的被子扒给我盖,有时我回应 他一声,但有时我就故意装睡,我想让他知道我睡熟了,不要在担心我。清晨的时 候我早早就起来,然后坐在门口,那些天的海风很冷,像似要把人的皮剥了一样, 毫不留情地来撕扯着我的脸,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几天,只好这样静静地忍受 着。 直到那个晚上我同样坐在爸爸地旁边,我听见他们谈石碑和家谱之类的事情, 那时候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复杂的事情呢?最后一天爸爸带着我去了当地的市集, 他唯一值钱的一块手表被当了,我一下就哭了起来。 “爸爸,你不要卖,这不能卖。”我大声地叫嚷着。 他看着我,眼睛深深陷下去,红肿着,他的一只手一直摸着我的头,“以后有 钱可以再买。” “你卖了怎么叫我起床上学。”我的眼泪如水不可阻。 “你听话点,我不会让你迟到的。” “那是我妈的东西,你说过不会卖的。”我强烈地反驳着,我多希望他把这块 他的结婚纪念品留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看阴沉得就要变黑的天空,他在控诉,“那就 30吧。”他最后还是把表递进了铺子。 “你不能再哭了,这是你爷爷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爸爸开始哄我,最后他给 我买了一顶毛线帽子。 “我想回去,我要回家去。” “好的,我们明天就回去。” 我感觉自己极度沮丧,一直有想哭的冲动,我想着那块表的样子,也想着我妈 的样子,在街边的一个小摊贩处,爸爸花费了八角钱理了一个发,我没有觉得那有 什么理得不好的,但是返回去的时候,爸爸用红纸把那30元钱包了起来,那是他自 制的一个红包,在他把那红包递给一个我称呼为大伯的人手中的时候,“这是个大 红包……”……“这是个发形。” 当场的人都哄堂笑了起来,至今我不知道他们笑的是我爸自制的红包还是我爸 的头发。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我和爸爸有那么一段独处的机会,我们父子坐在一个敞着 的火炉旁,火焰在渐渐地减缓,冷风在吹着我们的脸,我的脸上有些裂痕疼痛的感 觉,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些优美的音乐,这些音乐令我真个人在感动,仿佛见到了我 母亲的脸。 “爸,这是哪里的音乐?”我好奇地问。 “这是广播里放的古筝,下面有一个学校。”爸爸这样回答我。 “你进去过吗?” “没有。”爸爸摇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个很大的学校。” “明天我带你进去看看。” “还是不去了,明天回家了好吗?” 爸爸没有说话。 “爸爸明天带我回家了,我害怕。” “好的。” 这是一段永远珍藏在我记忆里的回忆,它将永远地吹促着我的内心,它在必要 的时候让我复圆爸爸年轻时的样子,这些回忆,犹如午夜里的梦话一样,虽然没有 人懂得,但是它真的发生过。我几次想跟人提起这件事情,但是我又担心没有人听 得懂我的意思,我总是在这样的回忆着,那些笑声犹如荆棘一样刺着我的脸庞。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