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开始常常和西姆先生一起出去,有时候是去逛音乐店,有时候是去找好吃的, 北京有很多的去处,这是我在后来慢慢感觉到的,这段时间以来,印象最深的就是 奥运会的准备工作,满街都是标语,卫生用西姆先生的话来说就是扫了又扫,人们 开始变得更加有礼貌,世界各地的人都开始往这个地方聚拢,这个城市就要迎接历 史性的时刻。 郊外的风景让我开始想家,它们有太多的相似,那些树木,那些落日的余辉, 我们从来都是两个人,我们有太多的话说,我们没有隔膜,更像朋友,他希望他的 儿子理解他,希望同他的儿子住在一起,但是他们的性格却不容易相处,我们总是 说关于此类的话题。 在那个朝阳暖和的上午,我们坐在园子里所以的鸟儿聚集在远处的树上,他后 来的妻子是北京人,同样在他们最快乐的时候离开了他,他以文化不同来解释这些 事情,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也不渴望他再多说些什么,他儿子很难理解他为什么 要跟芬兰的妻子离婚,这样的变迁我也很难接受,婚姻在这样的话题中成了艺术家 的软肋,他说:“过去我的生活一片狼藉。”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说得很认真,而 我在他面前只是个小孩子,我好几次想跟他讲我妈的事情但是我又没有说出来,我 只是偶尔搭上一两句话,我认为他对不起前妻,而后来的妻子又离开了他,这些都 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只是生活中的一员,有时候我们抛弃了生活,那生活在必要 的时候也可以抛弃我们,就像现在一样,他一个人过着孤单的生活,生活中的乐趣 仅仅是作曲,而更多的担心却是他的孩子,他的儿子在他生活低潮的时候给他雪上 加霜,而他曾经让他自己的妻子无路可走,这成了正常的比例…… 那个晚上我们俩在他的小花园里自己做烧烤吃,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 犹如一个孩子一样的笑,他说:“我随时都可以回去,只要我想回去,至少我女儿 会到机场接我。” 我也笑笑,我感觉我越来越‘放肆’,我觉得我应该提醒自己还是个孩子,但 是西姆先生又早已把我当成了懂事的大人了,他总是什么都对我说,就连他年轻的 时候经历的事情他都同我讲,而且讲的很仔细,就连他参军的事情他都和我说,很 多时候我是在听着,有时候难免要夸他几句,让他把话题继续下去,或者有时候发 一两个疑问。我问他是不是常常想起前妻,他不忌讳这些,他抹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总是一抬头就看见他的白发和他的胡须,他说他的工作很压抑,婚姻注定失败, 我说要是你年轻的时候放弃的话,也许生活会很幸福。我还没有说完我的话他就反 驳了,他说:“这是命,你懂吗?或者说你相信这样的说法吗?” “人总是在后来的生活中才能把事情看得透彻……我们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很… …”我有些表达不出来的感觉,“年轻的时候总是认为时间就是我们的赌注。”我 说,这些其实并不全是我的想法,其实书上也是这么说的,面对西姆,我在想以后 的中国离婚离是不是会高速增长,这是我的疑问。 “继续说啊?” “我在想是不是一人要是离开家久了,就会在往后的生活中慢慢地想起一些事 情来,而且感情会很强烈。”我带着疑问地说出这些话,我似乎是想证实我的妈是 不是会想起我和我爸来。 他看了看天空,这是春天的夜空,你知道的,上面全是星宿。 “你是在说我?”他把头一偏,然后给我倒了一些啤酒。我点点头,这时候我 们喝得还很少,绝对没有头晕。 “当然是这样的,自己背叛了人家,总是很内疚的。” “我可以理解你,当你的婚姻结束的时候你的灵感就来了。” “这些都是假的,是生活的假像!你懂吗?”他说。我发觉我问得太多了,所 以我摇摇头,我又突然不想听这些,难道我要我妈为了我而去内疚吗?这不是我要 的,当然我也不是要她彻底地忘记我,其实我也很矛盾,一直是这样,一直在想, 又一直理不清自己的想法。 我半晌没有回答出来,只是摇摇头,我没有看他。“当然生活比灵感重要,当 你一个人面对寒冷的时候,没有谁来关心,那时候灵感不算什么,甚至可以不要。” 我看出来他是在后悔自己当初的作为,他是个老人了,他没有必要说些哄骗人 的话出来,我绝对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事实上生活是最重要的,而另外的一切可 以兼有,或者不要。我明白了他所说的话,这时候我们喝了两瓶酒,你知道我们的 谈话会越来越多,只是可惜他儿子不在这里,我到是希望他儿子在这里我们一起探 讨这些事情,然后我希望他儿子会理解他,甚至是原谅他。随后他又问我是不是在 家也是同样的跟我爸谈这些事情,我说我们从不涉及这些,我爸也是一个人在过生 活,他听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专心地烤他的鸡翅,接着我们说到的就是歌曲的话 题,他说了很多外国的歌曲,但是我听过的很少,我说爱尔兰的音乐在这些年里比 较有滋味,也许我的‘爱尔兰’这个词说得不够清楚,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点点 头。最后他一定是喝醉了,他说了好几次要到我去芬兰,我也回答了他几遍,我尽 量地不让自己去重复话题,但是说着说着又发觉自己在重复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说 过的话,我说:“我要跟他儿子做朋友,然后让他明白你的想法。”他说那我必须 跟他学芬兰语,我点点头,这成了敷衍,最后我仍然没有学会。 我开始在晚上的时候听着他以前的曲子去填词,我整个人的思想都钻了进去, 忘记了时间,情景反复在我的脑海里显现,一直坐着,夜里的时候还是得加一件厚 的外衣,凳子上垫了厚厚的海棉,但有时是在床上带着耳机,手握着笔,紧紧捏着 笔记本,反反复复地听,床总是像被揉过的旧纸一样皱,凌晨的时候有段时间会感 觉到很困,但是我又不想让瞌睡随便就来临,电灯通常也在这个时候感觉电压不稳 的感觉,亮和暗总是很明显,第二天的时候把自己填好的稿子给西姆先生看,有的 他很满意,有的他也不作批示就随便搁着了,然后让我回去睡觉,这样一来我的生 活又颠倒了,要是晚上两个人都很投入的话,我们一直工作到深夜三四点之后,才 准备去休息,第二天的时候,总是到中午的时候才会起床。 生活就这样的把我固定在这样的一范围里,耳朵也成天地在工作,西姆先生总 是问我是不是厌倦了,我说不会的,这是我的选择,太累的时候我会休息。 然后他笑笑,我也笑笑,又继续开始工作。 时间这样的反复循环着,渐渐地感觉背部有不舒服的感觉,有时候酸疼,有时 候就是想靠着什么软的东西,脖子也会有疼的感觉,但是眼睛却一直不想睡,情绪 有时候无法安静下来,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这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不希望自 己放弃,然后不断地想着爸爸的样子,知道我的这些疼痛还比不上爸爸的千分之一, 于是又打消这些懒惰的疼痛,生活就是这样,要是自己放松了生活,结局就是,生 活同时也放弃了你我。 听忧伤音乐的时候总是想着雨辰的样子,就是很想念她,因为已经太久没有见 她了,于是在这样的时候总想写写信给她,可是又怕自己说的全是罗嗦的话,还是 打算再等等,等出了成绩的时候再告诉她,然后让她们也一起高兴一下,只要一想 到这些的时候,疼痛真的就不重要了。 有好几个晚上我都是看完一章西姆先生借我的关于战争的书才去填词。 填的晚,睡得就晚,到睡的时候就不能躺着睡也不能趴着睡,只能侧着身子睡, 慢慢地让脊椎缓和之后才可以睡平,这让自己突然觉得很好笑,原来自己要的就是 这样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我看见了西姆先生的佣人是个佛教徒,那是个晴朗的早晨,我起 床准备活动一下身体,我打算出去跑几圈,我穿着我的蓝色的运动服装,刚走到大 门口的时候,我看见她站在一些围花草的栅栏边,我想她大概就是四十岁左右,我 就要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了我,于是将她的两只捧着书的手顺着身子放了下 去,我看清了那书壳,并且我也听见了她在一直念叨着,那是一本佛教的书,书名 还在是竖着写的我不懂得那种文字,小时候我听人说过,真正的佛教徒即便不识字 她在师傅的带领下也能将整本书背诵下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一直想要证 实一下,但是我们还一点也不熟,所以我对她笑笑就出去了,她也对我笑笑,我开 始觉得这些人是值得尊敬的,她们都有自己的信仰和信念。 记得小时候我妈也是信佛教的,我常常看见她在祈祷。 我跟西姆先生说起这件事情,他说他很早就发现了,他们还短暂地交流过关于 她看的那些书,我看着他,我希望他也跟我说说那到底是本什么样的书,或许我也 可以借来随便看看,但是西姆先生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说那种书印刷的很丑,可 是我想要谈的并不是它的纸有多好,或者印刷有多粗糙,我想知道的是内容,只恐 怕他也没有真正见过那些书,只是看上去很粗糙,但是那又能代表什么呢?那什么 也代表不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