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终于有种骄傲的感觉了。 我要说的是关于我的歌词的事情,这天傍晚的时候我们准备走出工作室去吃饭, 出来的时候西姆先生走在我后面,他把门关紧了,然后他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接 着发生的事情让我整个人兴奋了好几天。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这时候西姆先生已经挂断电话了。 “你说说看是个什么好消息。” “你作的词‘戏子’已经被人选中了,随后他们就会购买这首歌……”西姆先 生很开心地对我说,顿时我真的高兴极了,这对于西姆来说也许已经不算什么了, 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真的是一件让我非常兴奋的事情。 我学着西姆先生平常的口气说道:“天哪,这真让人兴奋。” 他摸摸我的头一脸幸福的笑,随后我们开了啤酒庆祝,这真的很让我兴奋,这 是我很久前就写下的歌词了,我无法平息自己在内心里狂妄的幻想,你要是也有这 样的经历的话,你就会懂得这内心深处的期盼在实现的这一刻,会是怎样的结果。 落日的夕阳顺着窗户,透过窗帘照在我们的脸上,这一餐美妙极了,心里好想 让我的爸爸知道,但是我又不知道是不是当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会同我一样的 开心,当然还有雨菲和雨辰,以及林凡他们…… 我似乎已经听到了那首歌曲正在被人们传唱着,在不同的工厂,不同的建筑工 地,还有那些中学和大学的学校门口。 我喝多了,我真的喝多了,西姆先生也喝多了,他年纪大了,在桌子上很容易 看见他有斑的脸,我想这些斑将在随后的几年里越来越明显。 当我们正式吃完的时候,天空中已经笼上夜幕了,我没有看见火烧云,我打算 一个人出去走走,尽管路并不熟,但是我还是要出去走走。 我出了门,经过一处胡同的时候,地上的一些砖块有些不稳,踩上去的时候会 晃一下,但是晃的不厉害,我也不是喝得太多,只是头有一点点晕,路两边的围墙 里有绿色的植物垂下来,我就不去猜它们是什么植物了,因为这些并不重要,路上 很少人,有时候有女子急匆匆走过,我顺着胡同,想到人多的街上去走走,也许能 够找个理由让自己好好地放松一下,在离广场不远的地方我听见了一个广播里在放 音乐,我以为那会是一个学校,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结果是一个音响店在 搞优惠活动,这忽然让我多少有些遗憾,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希望在这个时候去遇 到一个校园。我继续顺着街走,一个国际礼拜堂出现在我面前,我忽然觉得很眼熟, 好象是在某个地方见到过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礼拜堂,并且是在周末的时候人们很 有次序地站在门口等着开门,我只是经过,可是我每次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都会 同时想起古希腊传说中的宙斯,而且会为自己描绘出那样一副神奇的画出来。 晚上的霓虹灯在每一个商店和高楼上闪耀着,城市陷入绚丽的幻觉之中,我没 有目的地走着,头感觉越来越昏,但是心里依旧很高兴,好几次想打电话回去,但 是又没有打,我想等酒性过去之后,不然我会不知不觉地说太多的空话,我想等我 回去的时候就写信给雨菲和雨辰,我想让她们也如我一样的高兴。 在路过书店的门口我经受不住诱惑走了进去,我不觉得我醉了,我也不觉得醉 了就会把人家的书给弄坏了,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端着译本旅游杂志在看,全是描 述亚洲旅游景点的,我特意地去看了越南和柬埔寨,我一直喜欢这些地方,不是因 为看了图片才喜欢,而是一直就有内心感应在向往着到那样的地方去旅游,想真正 地去接触一下不同的文化以及早年前那梦中的僧侣。随后又看了几章《富兰克林自 转》,我想在我下一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带钱来把这本书买回去,这是一本真实的作 品,叙述的是作者艰苦奋斗和争取时间的精神,这些都是崇高的精神,而浪费时间 的人是最愚蠢的。 我一直坐到书店打佯,我似乎更加清醒了,多半是集中了精神看书的结果,街 上的人渐渐地少了,在街道与街道交叉的岔口处我看见几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匆匆 走过,这一瞬间的情景似乎与几年前的场景一模一样,我突然很感激这样一个晚上, 我的心情舒畅,我绕过了正街顺着步行街道走进去,没有任何车辆的嘈杂声,同样 有情侣恩爱地牵着手走过,几家专门卖礼物的商店也开始收场了,这个地方是很容 易记住的,因为在它们的旁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鼓楼,门窗都是被条子封着的,这 个地方我在前几天的时候来过一趟。 我站在这里突然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地方来,那些建筑几乎跟这里是一模一样的, 眼前的这个地方人们叫它楼,而我们那个地方的人通常把这些楼叫成庙,小时候我 和林凡听说那庙附近有棵梨树的时候,我们就打算去摘几个,有人说那个地方住着 一个疯子,但是我们还是去了,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畏忌,但是我们又经受不住诱惑, 于是在那个下午放学后两人就约着要去摘梨,并且准备好了书包,还让雨菲和雨辰 在教室里做着作业等着我们,穿过长长的一条阴暗的过道,便到达了庙的门口,除 了我和林凡之外,那过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挂在铁线上的白色被单在风里摇啊摇的, 但是我知道那是公社里的,背后是个临时医院,我和林凡大概穿过七个一模一样的 过道就见到了那庙,庙是被封条封着的,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不远处有一大棵梨 树,梨子很大,我们一同爬上去,上去之后才发现有一个人男子坐在远处的台阶上 晒着太阳,庆幸的是他离我们很远,并没有发现我们,于是我们把书包装得满满地, 慢慢滑下树来,顺着原路返回,为了证明那是不是一个疯子,后来我们又一次来了, 胆怯反到让我们成了‘疯子’,这一次那人悄悄从我们的后面走出来,他没有吓唬 我们,而是正常地问问我们,“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他的话很正常,没有让人 感觉他与‘疯’字沾得住边。 “来找我妈?”林凡说了一句,然后我们俩转身就跑。 “那边有狗。” 听到这话我们又停了下来,“叔叔我们真的是来找我妈的?”林凡又说了一句。 “你妈是做什么的?” “他在医院里。”我一直盯着他看,他瘦极了,大概是营养不良。 “你们应该去隔壁找。”他看看我们又接着说,“你们是来摘梨子?” “哦。”我和林凡突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孩不要乱爬树,你们接着我摘给你们。” 说着他就爬上树去了,我清楚地记得他的脚,有一只好象不太灵便,脚上穿着 绿色的胶鞋,没有穿袜子,我和林凡互相望了望,然后笑笑。 “叔叔,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临走的时候我问。 他点点头,“这里真的有狗,你们下次不要再来了。” 从这次以后我们就真的再也没有去了,虽然在第二年梨子成熟的时候我们又想 起了那棵树,但是我们并没有打算再去了,几年后在我们初中的时候我们才听说他 的故事,那是从林凡的舅舅嘴里说出来的,他有个弟弟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他弟弟 画得一手的好画,可是汹酒过度,很年轻就过世了,剩下他一人心理上受到了沉重 的打击,于是一个人搬到了那个地方,看管着那破庙,政府给他微薄的生活补贴。 这些话是那次在林凡家,他的舅舅们边喝酒边说的,我和林凡都听得很认真,我想 大概有大半是真实的。 在今天晚上同样的情景又令我想起了那样一个人,心里觉得挺可怜的,我一个 人慢慢延路返回,回去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一些事情,本来是打算写封信的, 可是酒精还未完全散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在随后接连几天的时间里,我在填词的时候总想起葡萄园来,我在想要是我的 时间宽松的话,我会去看看阿华他们一家人的,我想他也许也想念我了,因为我们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似乎每天都见面,都有话题讨论,我们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有时候我也很想天祥和理发师他们,很想和他们一起吃一顿饭,但是我们相隔是那 样的远,这些注定只能成为想象。 我突然好奇西姆先生在我来之前的生活,当然我就问起了这些,他说他很喜欢 打牌,有时候会有朋友在找他,但是要同时凑够四个人,那样的机率会很小,多数 时候是几个朋友约好了一起来打。我以为我的到来改变了他的生活,后来他又说, 打牌仅仅只是消遣,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打牌,要是太多的时间放在打牌上,那是 很无聊的做法。 他问我要是有天厌倦了填词,那我会怎么做,我说那大概不可能,然后他又接 着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假如。” 我说,要是真的累了倦了我就回家去陪着我爸爸,他闭了一下眼睛,有一点点 眼泪要留出的样子,大概他的眼睛盯着音符看了那么多年,也已经很疼痛了。 “你和你爸的关系很好。”他说。 “大概是隔得太远了,我真的想他了。”我说。 “那样你该抽时间回去一看看了。” 我们都是离家的人,他可谓是漂洋过海来到了北京,现在虽然有了家却是过着 孤独的生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花坛里的花开始越来越茂盛,让我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 都感觉到新鲜,我总是想给它们浇点水,我想起家里的那些海棠,你想象一下他们 全都开放了,比冬天的时候艳丽有生机。我总是回去,总实在夜里的时候踩着梦回 去,看看它们给它们浇水,然后在黎明来临的时候又回来。过去的往事不可抹去, 我真的想家了,于是在那个正午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爸爸很激动,算算还是很久 没有打电话回去了,爸爸问我是不是有时间回去了,我说大概还要等一段时间,他 就接着问:“多久?”我说:“大概一个多月吧。”我听得出来爸爸高兴极了,他 说他要到车站来接我,我说不用了,他问我有没有生病,我说我很好我身体一直很 好,我又反问他,他说他吃的那么好怎么会病呢?我说吃的好跟身体好有什么区别, 他说营养好身体就好了,我们就这样的说着此类的话,我说现在的工作很清闲,我 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我写的词被人买去唱了。 “那你应该是长胖了。”我听出来爸爸轻轻的笑声了。 “爸爸,我写的歌词被人买去唱了。” “是吗?我可以听到吗?”爸爸很激动,比我想象的要激动。 “当然可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带来给你。 “好啊,你可要抽时间早点回来。” “我会的,爸爸。” 我们高兴极了,多少年来他都没有这样的高兴过了,我越是想爸爸的样子,就 越想家。我仍然担心他的腰,我想让他早点结束厨师的生涯,早点让我这个儿子来 养着他,补偿他二十年来失去的快乐。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