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卧室里的空气很好,清风掀开了我的窗帘,我看见后院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 西姆先生,另一个是尔泰,我认为我是在做梦,但是风真的掀开了我的窗帘,我清 楚地看着他们,我惊讶了,意识让我快些起床,我穿好衣服赶紧走到窗口,我望出 去,看见他们两父子正在闲聊,一只金色的小猫卧在墙脚的阴凉处…… 那些矮墙上的花开得很艳。 这是快乐的一天,吃饭的时候,布兰奇小声地说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一家 人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西姆先生看着我笑笑,我耸耸肩,并没有说话,这用了他 们外国人的表达方式。 这些久违的感情,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真诚。 西姆先生和尔泰互相夹菜,所有的隔膜一瞬间就消失了,而我一个外来客,很 快就要离开,并且离得很远。 我们一同开着车子出去,去看尔泰的设计,我们站在一起,我犹如看见了我的 家庭一样。父子之间真诚的感情,无论如何是磨灭不去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犹 如那一年年我离开家的日子一样,一个家庭没有了完整的模式,这是成了生活的曲 线,而生活是正样的,即便有如何的变故,一个家庭仍然可以重新组合起来,像眼 前的情景,早已超脱了生活本来的味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好,尔泰跟他妻子的关系也开始好转, 他似乎一直是这样的爱着他的妻子。 夏天的阳光开始有些暴烈。 我觉得我开始想念我的父亲,或者我的母亲是不是也开始想念我了。我有这样 的感觉,因为我总是在梦里见到她,她还是送我去幼儿园念书的样子。 有时我打长途电话回去,我爸还是要晚上的时候才在家,我开始的时候把握不 好时差,所以常常打过去没有人接。随后的几次我打通了,其实也没有多少话说, 最多就是问问他的身体,或者餐馆的生意,偶尔我试图去拨通我母亲的电话,但是 意识里已经模糊了她曾经留给我的那个号码,想来这些事情,要是真的需要忘记的, 就没有必要去逼迫自己去回忆。现在,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的时候会侥幸。 尔泰开始教我开车,在赫尔辛基的郊外平坦的马路上。 佐伊像所有的浪人一样,永远都是一个打扮,总是和我们在一起,除了旅游她 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要做。 周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有时间了,于是我们去市中心购物,我成了他们家庭中 的一员,有时候我同样感觉到自己的孤单,这很正常,因为这毕竟并不是我的家庭。 那晚,我打电话给雨辰,说着说着她那边就没有反应了,我开始有些着急,于 是很大声地喊,后来我听见了他父亲在电话那头说话,我自报了姓名,并且称呼他 叔叔,我听见他高兴极了,他在电话里说雨辰突然心口疼痛她妈妈扶她进卧室去了, 要不是他爸爸接了她的电话,我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我开始很担心,但是 她亲自接电话的时候她总是否认这些,在她看来这只是普通的胃病,或者神经痛之 类的小病。随后她又来接电话,我仍然问她要不要来芬兰,她犹豫了,她说这是个 很好的机会,我说要是来的话,我们可以抽时间再去一趟她从小就渴望去的丹麦, 她笑笑说恐怕也只有我记得了。她最终的决定还是不来了,这多少令我有些遗憾, 但是我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我让她尽快地去检查身体,然后我会再给她打电话,到 时候我要问清她的身体状况,她说她会去做彻底的检查。 布兰奇的婚期很快就要到来,我开始渴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也许婚礼结束后 尔泰会带着他的妻子跟我们一起到北京去,你知道的奥运会就要在北京举行了,那 时候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聚集在北京。 ‘生活又恢复到了最初的起点。’这是西姆先生说的,但是他有他另外的感触, 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很多时候我不能够理解他所说的话。突然那一天他问我 是否看过《廊桥遗梦》这本书,我说我很早的时候就看过了,他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说那时候还小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即便现在回味起来也没有多少遗憾的,本来就 是那样的一个故事,相遇和错过不是谁能把握的,他笑笑,然后我也笑,他说我还 小,我没有反驳,我觉得我不该跟他谈这些,但是他又总是要问起我这些事情,他 说在我的歌词里夹杂了太多的伤感,这在我看来并不重要。 在西姆先生家的电脑上,我又查到了美国老人的来信,她说她已经回家去了, 她有了足够多的资料,要在家里细心写作了,但是她说她不知道要写多久,这是她 的第二本书,写的仍然是关于中国的老路,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希望她的 身体一直这样的好,然后把她所有想要写的都写了,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我在回 信中也同样是这样说的。顿时我似乎看到了她的笑,笑得很自然很甜美。 又是一个晴朗的正午,佐伊带着我到赫尔辛基市中心去看一个画展,本来艾米 尔也要去的,后来她临时有事就没有去了,据说会有一个签授的场面,是芬兰一位 有名的画家,佐伊似乎很期待,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并不熟悉芬兰的画家,我只是 打算去看一些作品。一些我喜欢的,佐伊说要是等画展结束后时间早的话,她将带 我去看看芬兰的国家大剧院,听她这么一说我就开始很期待,她说要是喜欢的话还 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些大教堂,曾经我对这些是极其感兴趣的,因为那时候我看过一 本书,讲的就是圣诞节发生在芬兰的一场战争,战争在教堂附近打响。于是,我开 始对芬兰的大教堂很感兴趣。 我们一同走在赫尔辛基的大街上,她总是带着我走一些她比较喜欢的街道,街 道上的人并不多,街面上都是一些卖服装的铺子,装扮得很优雅,这些街道都不长, 走着走着就要拐弯,阳光并未过于暴烈,街上的女人大多都戴着太阳帽或者太阳镜, 这些街道越走越是熟悉,我开始有感觉似乎自己多年前已经来过,或者在另外的城 市里曾有过这样的感受,这些幻觉渐渐浓烈。 我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走五分钟的窄路就到了一个空旷的看似厂房的地方, 这里已经挤满了人,佐伊说这是一个很久以前人们办公的地方。门窗看上去很破旧, 一些阴暗的地方有许多的碎玻璃,而当我抬头的时候,二楼上的窗户没有一扇是装 着玻璃的,这大概已经多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植物在远处那个破旧的花园里尽情 延伸,我看看佐伊,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来看画展的人很多,佐伊说这个地 方常常有人办画展,我说这个园子与我小时候见过的极其相似,她摇摇头没有说出 声音来,我想她大概是没有听清楚我说什么,我们并排走在一起,她的眼睛紧盯着 那些画,我也细心地去看了几幅,但自己毕竟只是外行,到是佐伊指作者给我看的 时候,这到突然有一点点的感应,同样是不知道在任何地方似乎见过。又或者伟大 的艺术家都是同样的打扮。 这场画展并没有带给我多少的兴奋,随后她又带我去看了一些教堂,因为不顺 路所以我们并没有去看国家大剧院,她说改天会带我去,于是我就顺着她带的方向 一一参观,有时候她真的很像一个导游,知道的事情很多,每个地方都很熟悉。 在一个湖边我们坐下来,她问我:“你写歌词是什么感觉?” “写自己的内心。”她摇摇头,于是我又接着说:“写自己的寂寞。” 她说:“难道你有那么多的寂寞,永远都写不完。” “不是。”我摇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我也开始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那 么寂寞吗?但事实上也并不是那么的寂寞。 接着我们开始说起关于恋爱的事情,但是我们总是表达不出来,我想跟她说的 我说不出来,而她说出来的我又并不是都能听懂,只好相互一笑而过。 我们说起候鸟迁徙,我们说起春冬的距离,我们说起各自怀念的人。 傍晚的时候,看着太阳渐渐柔弱,顿时心事夹杂,我流下了泪,却没有任何人 看见。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