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们来到一些小时候玩耍的地方,大多都已经变了模样,有的已经不存在了。 那些小时候蓬勃的槐树也早已被人们砍去了,泥泞的小路开始在记忆里记不清位置, 厂房已经遮掩了大部分的记忆,当风轻轻吹向我脸庞的时候,我像走在梦里一样的 迷茫,我可怜的回忆就要渐渐磨灭了,当时间再望后推的时候,我忘记的将会更多, 犹如十多年前那些傍晚的彩霞一样渐渐磨灭在深邃的星空之中…… 我拉过了雨辰的手,她没有挣脱,这两只手在多年前就已经牵过,我们走在将 被人们逐渐忘记的背道路上,一些人家在建造超宽的围墙,以后的小孩将不知道此 路是到中心小学的主要干道,我想起一些事情,是关于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的,他 们都曾经拉着我的手从这里经过,而事过境迁之后,一切都要模糊了。 有时雨辰跟我说话,她问我在敦煌的时候和雨菲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做了些什 么,我说什么都没有做,每天都在一起吃饭,有时候看电影,去了一趟莫高窟。她 没有再接着问,我说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去一趟敦煌,那里有我的一些朋友。我 突然间想起了阿华,似乎急切想要见见他,想跟他说说话。人总是这样,常常会想 起这些事情,比如在经过一些理发店的时候我又总是想到理发师她们,我不知道她 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而时间久了没联系就连电话号码都丢了。 我们顺着她家的方向走,到了郊外穿过一座水泥小桥,在芦苇丛外的草地上坐 了一会,旁边有一条铁路,但是经过的火车并不多,我们安静地望着这一刻的蓝天 白云雨辰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写歌词?” “等我爸的身体好起来。”我说。 她点点头,“我的胃昨天晚上又疼了。” “严重吗?你吃药了没有啊?” “吃了,现在疼的周期越来越短了,一年前要两三个月才疼一次。”她说。 “现在多久疼一次?”我问。 “说不定,有时候三五天,有时候一个星期。”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别担心,大概是你吃药的原因吧。”我尽量的要让她不担心。 “不是的,总之不是医生说的那样。” “再过一段时间看吧,也许过几天就好了。”我想着雨菲说的话,我想我应该 亲自问问她母亲,她外公是不是真的是胃癌,但是我依旧认为即便是胃癌那也代表 不了什么。 我们静静坐着,有时候不说话,有时候我跟她开玩笑。我们一直坐到太阳偏西, 然后我们从芦苇林里穿过,我想象中的小鸟并不是那么的多,地面上有一些石头很 光滑,大概下雨天的时候芦苇丛里也经常积满了水,有些陈年侵蚀在淤泥里,在干 燥的季节裸露出来,看上去已经变色了。 我们绕过几家新建的别墅,然后从大路回到她家,雨菲和她母亲已经开始准备 晚饭了,我坐了一会,然后离开,她们挽留,但是我要回去照看我爸爸,我依旧担 心他的身体。 当我要离开的时候雨菲妈要我带一个她们从国外带来的烟斗给我父亲,还有一 瓶威士忌,我随雨菲妈来到隔壁的屋子里,我没有拒绝,我只是谢谢她们一家的关 心。趁雨辰不在雨菲便问我陪雨辰看病的结果,我说:“医生说这只是普通的胃病, 吃点药就好了。” “医生是这么说的吗?”她问。 “是的阿姨。” “雨辰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这次我和雨菲回来就是想看看结果,她总是什 么事情都一个人撑着。” “是呀,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的。” “要是真的没事就好了。” “医生说只是普通的胃病。” “她没有做全面的检查吗?”雨菲妈还是很担心。 “医生说没有必要,对了,医生还问你们家里有没有人有过胃癌,医生的意思 是遗传。” “我父亲是,但是……那是在六十岁以后的事情。”她的眼睛有些慌乱。 “不会那么巧合的。”我摇摇头,“这样的机率太小,医生只是随便问问,况 且现在医术那么发达。”我很想再多说一些,可是我的脖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因 此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真的并不担心这个,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机率几乎为零。 我独自往回走的时候,突然间想起那个‘家里森’鱼塘,但是我去到的时候, 那个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似乎看见自己从里面爬出来的样子,好一个‘偷鱼客’。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正在炒菜,我打算洗手去帮助爸爸洗菜,我让他做得清 淡一些,因为我觉得他的喉咙大概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够恢复到以前。 他问我为什么不带雨辰回来吃饭,我说雨菲和她妈妈只回来一个星期,让她们 多聚聚,爸爸又问我她们会不会一起回去呢,我说这我也说不定,爸爸看看我,我 也看着爸爸,然后我们就笑了,爸爸说我想她应该是不会走了,我笑笑然后耸耸肩, 爸爸让我不要用这种外国人的习惯来招呼他,于是我赶紧点点头,我想我在家的时 候是应该改掉这样的习惯。 晚上的时候我给雨辰打了一个电话,随便说了几句话我们就挂了电话,然后我 又到卧室里把雨辰发给我的耶路撒冷听来的讲座又看了一遍,我不断地为雨辰去祈 祷。 也许这样并不能够带来什么帮助,但是我还是做了祈祷,大概是安抚自己的内 心不要过于慌张,我是这样的喜欢她,依靠她,我总是把感情依赖在她的身上,那 些少年时代养成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我喜欢跟她说话,喜欢跟她谈起93年以前的 任何事情,特别是在想念我母亲的时候,我需要她,她总是能够缓解我内心的压抑。 窄院里的海棠在这个季节里越开越艳,这些偶尔落雨的夜晚我曾多次梦见了我 小时候去学校赶路的情景,我害怕迟到,我害怕老师的批评,我在梦里急忙地赶路, 我要在铃声响起的时候赶到学校去,然而我又总是在半路的时候就醒了过来,睁着 眼睛看着漆黑的夜,凉风从窗外吹进来,一切的失落凝聚在夜里,不知不觉又泪湿 了枕头。 那些多年前孤单的日子重新出现在眼前,当时的感受此刻仍能体会,在任何一 条路上,看着那些有母亲的孩子,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独自在勉励自己,我 让自己鼓起勇气,那时自己安慰自己,正是经过了那些日子,在往后的生活中才渐 渐地习惯,然后告诉别人拥有一个母亲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至今林凡和雨辰 姐妹才从未与他们的母亲顶过一次嘴,因为我的例子为他们证明了什么是幸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不在我爸面前提起我妈了,因为我知道我和爸爸的 路要一直走下去,终有一天我们是会看见幸福的,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我避免 了在我爸爸面前提起妈妈这个词语,但是我保证这个词语在我的心里永远也不可能 变得陌生,因为我一直在默念,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在接连几天的阴雨过后,天空总算有放晴了,我和雨辰陪着爸爸去医院里抓中 药,我在想要是这些中药能够为爸爸治好腰痛的话,我们将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一个星期后。 如我爸爸说的那样,雨辰并没有跟她母亲她们离开,她留了下来,我们一起去 送雨菲和她母亲,这一天看着雨菲的男朋友如此地呵护着雨菲,我终于也舒坦了, 我想他们同样会相处得很好,在她家准备出发之前,林凡依旧给我们做司机,她家 园子里的文竹长得很好,我们又谈起了那次在敦煌看见的那几盆文竹,她问我: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只希望他们两个人的病快些好起来。” “你指的是雨辰和你爸?”她问。 “是的。”我点点头,然后继续说:“有时候还是会想念我妈。” “你可以要到她的电话……” 我摇摇头,我一提到这些的时候内心还是很复杂。 “在逢节气的时候你可以给她拨一个电话。” “可是我觉得那样反而会打搅到她的生活。” “你不能总是这样想,你要知道有时候她也会非常想你的。”她说,这句话似 乎给我的极大的安慰。 “有人说离婚的女人都不会有多幸福。”我说,不知道何时在某个地方听来这 样一句话,一直到现在这句话都像一块石头一样镶嵌在我的心上。 “我不同意,在新加坡我见过太多离婚的人,她们同样是那样的幸福。” “这是真的吗?”听了雨菲说的话,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相信我吧,你妈很幸福,你没有必要再为这些担心了。” “是的,那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似乎也很幸福。” “那就对了,相信我说的话吧,我们就要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姐姐,要是 你欺负她,我可是要回来找你的麻烦的。”雨菲这样说,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