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 套 脑中再次炸响。 突然我僵硬了,无法动弹。 我开始陷入了一个也许是圈套的圈套,天哪,为什么这样? 我以为我会失眠,但是却没有。一觉到天亮,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总是觉得心里发慌,今天应该会发生些什么,直觉。 我盯着镜子起码出了十分钟的神,试图理清一切,不过越理却越觉得混乱, 所有的东西又像放电影一般的在脑中闪回而过,所有人的脸和名字交错出现…… 我使劲把眼睛闭上又睁开。 不行,今天会见到易秦。 说什么也要做出一副清醒坚强的状态,不想在他面前软弱无力。 到公司,打过卡,没吃早饭当然感觉肚子空空。冲到茶水间弄了一杯奶茶, 但是不能当着老板的面喝,于是悄悄走到外面的电梯间附近去喝。 虽然写字楼里面空气浑浊,电梯间倒真称得上是一个好地方。 菜菜经常躲在楼梯一角享受她的烟草。 我靠在墙角,谁也不会看见我和注意我,于是心情也难得的放松起来,小小 的喝了一口就觉得美味非常。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虽然微弱,但是极度熟悉。 我下意识地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是楼梯间。 “堵车,我也没办法。” 两个男人的对话。 但声音……太过让人熟悉。 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这声音属于哪一个主人。 我轻轻向楼梯间挪动脚步,呼吸却急促起来,感觉有谁在扼住我的喉咙似的, 难过得要死。腿有些麻木起来,动作不协调。 我像个贼,紧贴在墙壁的另一边,窃听别人的对话。 那两个男人突然沉默片刻,什么都不说了。 有脚步声。是双脚挪动的声音。 我摒住呼吸,双手紧张但却不敢抖动。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因为窃听别 人的对话,在我的字典里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 我预备悄悄走掉,既然没有再说。 突然第一个说话的男人再次开口。 “你找到她了吗?” 脑子里一炸。 是……易秦的声音! 我突然僵硬。 他在说什么?他在和谁隐秘地对话?他们预备要干什么?干吗要在这狭窄隐 蔽的楼梯间里,又为什么在这一大清早? 突然一种不祥的感觉侵袭而来,就如同我之前一段时间内的感觉一样,有什 么正在吞噬我、逼近我。 他?她?这个他或她是谁? 总觉得阴谋——是的,阴谋在酝酿。 难道,易秦还有我所没看到的另一面? 突然想起以前我说过,他是恶魔般的男子,诱惑越大,就越邪恶。 “你说话啊,何季飞。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就是不干脆!” 何季飞?! 脑中再次炸响。 突然我僵硬了,无法动弹。 我开始陷入了一个也许是圈套的圈套,天哪,为什么这样? 江槐的脸,和那种隐忍的表情,这时候变得异常清晰。 “有些秘密,适合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如果有必要的话。” 难道所有人都清醒,唯有我一个人糊涂? 奶茶已经冰凉,心也渐渐冰凉。 我的手几乎要握不住那只并不沉重的茶杯。 紧接着,我听见何季飞慌张地开口: “我不是不干脆……易秦,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做这种事情了。” “现在我还没叫你停止,你怎么能停止?” 冷冷的言语,狠狠的表达。 不,这不是我认识的彬彬有礼、笑容带着孩子气的易秦,这声音听来,全无 一点感情,更没有一点柔软的成分。 “我再问你一次,你找到她没有?!” 易秦的逼问更加严厉起来。 “我……”何季飞说了一个字,随后停顿了一下。“找到了。” 墙另一边的我更加紧张,生怕听漏了一个字,更怕错过秘密揭晓的瞬间。 自始至终,我好象就是个傻瓜。 我在看他们几人演的一出戏。 菜菜知道吗?她知道何季飞和易秦之间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我的天。 我的天。 现在我希望,我从来没有出现在这楼梯间里。如果不知道,也算一种幸运。 不知道我被搅进了哪一种旋涡里面。 “哼!”易秦的一声笑,冷透了我的心,陌生,太陌生的笑声。“到底还是 要她出面,事情才能往我想的方向前进。” “真的不能再做了,易秦。如果你把我当个朋友的话,听我最后这句劝。” “朋友?你以为我会把你当成朋友吗?” 两个人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知道你在利用我。” 何季飞的声音已经有了些微的愤怒。 “是的,你说得对。利用你,是因为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易秦这时候,居然还能丝毫不动声色。 我开始反省。 难道真是因为他的外表太过完美,所以蒙蔽了我的思想和眼睛;难道一切不 是我所想象的那样,难道…… “够了!你的残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终止?”何季飞低低地咆哮起来。 “谁会知道呢?你会说吗?如果你会说,为什么不在几年前说呢?” 易秦步步紧逼。 对方没出声。 “去吧,用你的勇气,去告诉你的好朋友江槐一切。”易秦慢慢说,“如果 不准备被江槐恨一辈子,那你就好好去把今天的事情安排好。还有,你要记住, 你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掂量清楚。” 我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冲破了眼眶。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强烈地袭上了心头。 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支撑我继续听下去,但是我的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沉 得发麻,无法挪动一样。 “拉拉,拉拉!” 突然菜菜的声音从电梯间传过来。 我慌忙离开楼梯间。 我听到楼梯处骚动了一下。 在菜菜抓住我的时候,我冷汗直冒。 “拉拉,老大到处在找你呢,问今天提案的方案如何了。易秦也不知道到哪 里去了,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菜菜一边说,一边关切地盯着我。 “呀,拉拉。你手怎么这么冷?脸色好差啊,没化妆吗?” “没事,昨天睡得比较晚。” “你难道又出去乱来了,还是在易秦那里过的夜?” 一双大眼睛充满好奇。 我现在无心和她开玩笑。思维混乱无比。 还是反复想起江槐的话: “有些秘密,适合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如果有必要的话。” 我现在开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易秦,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槐。因为我似乎 真的被牵扯进了他们的什么恩怨纠葛之中,仿佛不能动弹的昆虫,粘在蜘蛛的大 网上,越挣扎越无力。 我更不知道易秦和何季飞提及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又会发生什么离奇古 怪的事情。 算了,不去想。总之,现在我和江槐已经到了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的地步, 看见彼此只会增加那种尴尬感而已。而现在对易秦,我有点想逃;尽管他对我的 诱惑力是那么的大。 “拉拉,你怎么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会议结束后,我匆匆逃离会议室,跑 到休息室。菜菜尾随而至,拉着我就问。 我的表情骗不了她,而菜菜也是过于敏感的人。 “没有。”我极力敷衍。 “刚才我注意到了,易秦看你的表情都变了,因为你一直埋头不看他。怎么 了?是不是他又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啦?” 她坐下,表情关切。 “菜菜,我觉得我最近处境很不好。” 我埋着头,双手仍然冰冷,无助地看着菜菜。 她几乎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在我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看到 菜菜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过。 也难怪,最近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 “那家伙做什么了?” 问得很直接。 我摇头。 “具体的原因,连我自己还没弄清楚,所以现在我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一切。 但是,我的确处境不好,感觉就好象成为了一个猎物。” “那一定是因为易秦。” “不完全是,江槐也有。”我说着,努力忍住不要把何季飞似乎也参与了什 么的事说出来。 毕竟菜菜从一开始就觉得遇见何季飞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甚至可以为了 他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心甘情愿沦为贤妻一族。 “为什么说自己是猎物呢,难道是他们两个人在夹击你,或者是抢夺你?” 菜菜说,“那反倒应该高兴才对,被男人追逐本来就是女人的权利。” 这时候跟她说道理说不通。 她的思想一向非常女权主义,而且对感情向来相当理性。 这是她的性格。 “还有,江槐他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搅和进来?” 菜菜仍然不放弃追求真理。 “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等我把这些弄弄清楚再告诉你吧,现在我都是混 乱的。” 我看她,说。 “那,易秦最近有跟你说过未来的事吗?” “你指什么?” “结婚,成家;或者是说自己很孤单,想要有个人陪之类的;要不然就说过, 怕你离开或者问你会不会离开这一类的话。”她的句子说得快如倒豆。 我心里一动。 有的,的确是有的,他问过我,问我会不会离开他。 但是,今天我所听到的说话的易秦,绝对不是我以前所认识的易秦。 而江槐也总在躲闪些什么。 “有的。”我回答。 菜菜的眉头忽然舒缓了。 “你已经搞定他了,而且他也对你认可。接下来是什么呢,难道你真的会走 进婚姻的坟墓吗?” “还没考虑这些。” “不过,我始终感觉易秦并非是个简单角色,无论他表现的和说的有多么真 诚,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这算是朋友的忠告。”她突然认真,“女人容易被蒙 蔽。” 我突然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已经知道自己被蒙蔽了。 为什么我每次都是被蒙蔽的对象,难道这是宿命,还是我惹到了哪位神仙? 从过去到现在,总在我感觉最幸福的时候让我跌落。 “可恶,一大早那家伙就关机,一直打不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菜菜开 始抱怨,听来应该是突然想起何季飞的事了。 “可能是忙工作嘛,早晨一般都会开这个那个会的。”我接过话,准备替他 隐瞒。因为无论如何,从我听他和易秦的对话中,感觉到他的无奈和无力。 他似乎是无可奈何地在与易秦做着某种交易。 而这一切不能让菜菜知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想我可以理解。 但同时我又猛然想起,他们的对话中提起了江槐。 难道…… “这个死男人,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他!居然都不提前汇报,我看他到时候怎 么跟我解释。” “别咬牙切齿的,男人不能管这么严,否则会受不了逃跑的。” “你说错了,拉拉。”她转头,“我一直牢记我妈跟我说的话,男人都有一 种特性,那就是浮躁。如果不用强压,是不可能就范的。” 我翻白眼。 “我的天!” “管管好自己的男人,这才是女人最大的成就。”她突然变得趾高气扬了起 来。 午饭,我和菜菜吃得正欢,突然她电话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菜菜很是不解地对着正因为冒菜太辣而猛喝水的我报告电话内容。 “飞飞打的。这家伙还算识相,说一早就到公司讨论很重要的案子,所以只 好关机,现在才下班。不过,他居然问我你今天晚上有时间没有,我很奇怪,但 他解释说今天晚上想请我们吃饭,因为才拿了一个小红包。怎么样,去不去?” 我轻轻笑。 太疲惫,心太乱,所以暂时去哪里腐败都没了兴致。 “不去。我不要当电灯泡,我晚上想回家看看碟子,好好泡个澡,实在太累 了最近。你们两个去吃吧。” “不是去陪易秦吧?” “真的不是。” 于是她又拨通电话,告诉何季飞就他们两个人去,我要回家。 但我脑子里面一直在转的是,什么是今天的事情,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下午忙得天昏地暗的当儿,我到茶水间倒咖啡,却不想易秦跟了进来。 我的下意识动作居然是退后两步。 他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于是他的眼睛里面,飘过一种不定的光。 “拉拉,你是怎么了,今天早上一直没有精神,我看你你也不理会我。难道 是我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 他现在的语气和神态,多么像无邪的做错事情的小男孩,多么无辜而纯洁。 我疑惑。 我真感觉早上是我的错觉或者是我的幻觉,根本就没有那段对话,根本就什 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真的是幻觉? 糊涂。 “不是的。” “拉拉,我不愿意带给你任何压力或者不开心,是不是昨天我问你的什么, 或者告诉你的关于江槐的什么让你困扰?”他不忌讳一切,干脆就抓住了我的肩 膀。 “你告诉我的关于你和江槐之间的事情,的确是让我震惊。但我是因为你们 两个的冲突而难过。”我找了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也的确让我伤神, 但不如早上在楼梯间的遭遇让我难受。 这次易秦没有开口,只定定地望着我。 “你们是兄弟,为什么要这样?” “我当他是兄弟,可是他不当我是兄弟。就这么简单,拉拉。”他说。 我低头。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有方法可以改变这一切,我难道会看着不管, 无动于衷吗?” “你应该对他宽容。”心里,还是向着江槐。 总是从内心里相信,江槐是善良的。不管他如何对我隐瞒又如何麻木,他有 自己不能言说的原因。 “拉拉,我只能自私。”易秦突然说,“在这种时候,他跟我说他爱上了你, 而我绝对不能失去你,所以我除了继续跟他保持距离,没有别的办法。” 我发冷的手渐渐有了一些温度。 “我不想再一个人。一个人,举目无亲。”他的眼睛居然有些湿润。 我愣在当场。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有父母,还有我啊。”突然有种想要拥抱他的感 觉,因为,此刻的他,脆弱得令人心悸。 而他却一下子笑起来。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没有你的话,我感觉就像失去了所有。” 似乎是解释,来得突然。 但那句令他眼角湿润的话,似乎真的发自内心。也许是独生子生来就负担的 那种孤独感所致吧。 这种孤独感,我最能够理解。 所以对爱,我们总是很用力、很投入,不管最后是否遍体鳞伤。 因为爱能让孤独的一个人,变成幸福的二人世界。 “拉拉,我能做你的伴吗?”他问。 “做彼此的伴吧。” 此刻除了微笑,什么也不能做。 刹那间有了一种信心,认为和江槐之间,说不定因为我和易秦的关系,最终 能够化解他们之间的冰霜呢? 到底是因为我太自信,还是因为我太天真? 我已经在试图说服我自己,易秦并非要做什么对我不利或对江槐不利的事情。 即使有过想法,现在他也应该醒悟并停手了。 总是相信如果用一种善良的目光去看世界,那么所有的人或事都能够是善良 的。 人之初,性本善。 改变人的,无非是在这个红尘之中的种种遭遇罢了。 这个世界总有人哭泣有人微笑,所以才会有所谓的不幸的人和幸福的人。但 是看开一点,世界何尝不是好的呢?怎样生活,也要过完这一辈子啊。如果在开 心和不开心之间,我宁愿选择开心地面对所有的事情,因为人生短暂。 我想用我的善良来感动别人。 也许比较傻。 下班和菜菜告别,我坐公车回家。下车后并没有觉得饿,于是就索性溜达到 家乐福附近,这家服装店转转,那家精品店看看,最后到家乐福里面去买了一些 零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钱包总是经不住我的折腾。 走到冷冻柜前,看见江槐上次给我煮过的思念汤圆。 那时候,我心情郁闷,而这热腾腾的一碗汤圆,化解了我心中的忧愁和寂寞。 “要买就买思念的汤圆,这个牌子是我吃过最好的,尤其是黑糯米的那种!” 江槐当时说话的样子,真的像个美食专家啊。 温暖又浮上心头。 随手拿了两包,朝购物篮里丢去。 刚走到饮料区,手机又狂响起来了。 “喂?” “拉拉,美女!”原来是菜菜。 “什么事情?” 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贪婪地伸向那可爱的果粒橙瓶子。 “拉拉,过来吧,今天居然江槐也跟着飞飞一起过来了。我们在银杏南亭吃 饭,环境太好了!赶紧赶紧,菜都点好了,就等你了。” 我的腿迟疑地停了下来。 如果江槐在,那我去是不是相当地不合适呢?他也会尴尬,我更会不自在。 况且他现在一看到我,就能马上联想起易秦,还有他们的过去、他们的恩怨。 我不要。 除非到哪一天,这些都能够淡化的时候。 我清清嗓子,语气异常的平静: “我真的不去了,回家休息去。你们好好玩,一定要玩开心点哈!” “拉拉!” “好啦,不跟你说了,超市里面信号不好,一会儿就要断。挂了!” 说着我合上了手机。 好,今天晚上就自己给自己煮一碗热热的汤圆吃吧,把自己甜腻了,心情也 就会好起来了。 转了一大圈,买了一干有用没有用的东西,冒着手快断掉的危险,一路回到 了小区。 因为天渐渐变冷,所以白天也变得越来越短。天空已经微微变成深蓝色,路 灯也悉数亮了起来。 灯光啊,为我这个孤单人照亮回家的路吧! 一边编着诗句,一边大包小包地走进电梯,按下了9 楼的按键。第一次看见 江槐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样错误地按下了9 楼的按键呢?不然他又怎么会遇 见我呢? 大大舒了一口气。 拉拉,加油!再一次跟自己说。 电梯门打开。 这个电梯,让我和江槐相识,但是,也在踏出电梯的瞬间,发生过太多离奇 的事情,至少我已经遇过无数。 今天,再一次让我不知所措。 我愣在电梯门外,手中是大包小包,不可思议地盯着站在我门前的一个女人。 是的,我的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身材高挑,乌黑的卷发垂在灰色的风衣上。 “请问,你找谁?” 我怯怯的开口。从来就不认识这样一个女人,因为我的女朋友里面,没有一 个有这样美丽的背影。 她转身。 令人惊艳的面孔! “是董拉拉小姐吗?”她的声音干净而富有磁性。 “我是。你是?”我睁大了眼睛,迅速打量我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充满气质,但我不能准确分辨她的年龄,只能看出她的确异常成熟;考究 的衣着却如此简约,灰色风衣,铅笔裙,灰色高跟鞋;身上仅有的装饰物——一 条铂金项链衬得她的脖颈如此修长光滑。 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但,马上被我吞了回去。 如果真是她,她为什么会来找到我?如果是她,她第一个要找的一定是江槐。 “哦,不好意思打搅了。我是来找江槐的,你一定认识他吧?” “可是,他住9 楼。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满腹狐疑。 她忽然微微一笑。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巧笑倩兮。 如此美丽的一个女人! “我找到8 楼江槐的家,但是他不在家里。然后,我发现他的门上有一张纸, 上面几个大字的下面用签字笔加了一行小字。” “哦。” 在这种时候,我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就只好安静听下去。 “他写着:如遇我不在,请找9 楼B 的董拉拉小姐,留话请她代为转达。” “啊?他干吗要让我转达啊!”我的无名火又冒了起来。现在,我不但成了 他的冤大头,还成了秘书啦。 江槐真是太不拘小节了。 难怪啊难怪,到这个年纪,还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 “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女人又迷人一笑。 嗯,是,朋友;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吧。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并没说出来。其实我跟他之间,难道仅仅是朋友而已吗? “那你告诉我吧,有什么要我转达的话。”我说着,努力把几大口袋的东西 挪到脚边,然后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来拿钥匙。 我开门的瞬间,她帮我提起两只袋子。 “如果你愿意帮我转达,我有很多话要你帮忙告诉他。” 她的眼睛无比闪亮,映衬着我眼睛的黯淡无光。我望着她没有缺点的面颊, 不知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请进吧。”在门开的时候,我轻轻,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进门,仔细地打量了一圈我的家。 “请坐。”我说着,给她让出位置。 “很好的屋子,简简单单,适合一个人住。”她说。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喜欢一个人住的人,所以现在一个人住在这屋子里。” “江槐的家构造应该和你的家构造一样吧。也难怪,他一直都喜欢简单,从 来不喜欢住很大的房子。” 她说着,仿佛在回忆什么。 “对了,可以告诉我你贵姓?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好告诉他你来找过他。” 我说着,看她。 其实,现在心里非常紧张。可能还有一点嫉妒吧,如果说面对这样一个女人 不心生嫉妒的话,那一定不正常,至少我多少还是有点酸酸的感觉,毕竟,上帝 对有些人就是特别眷顾,总能给他们很多恩惠。 汤柯缈,是你吗? 我的直觉又敏感异常起来,听过了江槐和易秦对她的描述,如今又亲眼所见, 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呵呵,对不起,我太没礼貌!我叫汤柯缈。” 心,只是一震。 本来从没想过会相见的人,居然就这么真切地出现在我面前,还在我的沙发 上坐着和我聊天。 我想我了解为什么江槐会这么爱她了,又为什么在她离去这么久以来,不能 忘怀。 就像我说过的,曾经有触摸天堂的机会,还会选择地狱吗? 所以,所以,他并不是真爱我,应该只是因为我们的熟悉,产生了某种不清 楚的幻觉,让他觉得他是爱上了我。 真好。我希望这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还是小小地坏了一下,难道也是因为嫉妒? “嗯,认识你很高兴。”我努力对她笑了一下。 心里却依然酸楚。 我的嫉妒实在太厉害,让人无法控制,却更难以抛弃。 “他应该,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吧。呵呵,也难怪,都已经是过去了。” 她说着,脸上的表情突然拂过一丝忧郁。 在想些什么呢?难道是在回忆到过去曾经的美好的时候,看到现在这样的状 况,再联想到自己为这一切所付出的代价,突然感伤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女人一点也恨不起来。 应该也是一个痴情女子吧,不然当初就不会那么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地抛弃 已经拥有的一切而逃离了。显然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过,现在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痴情本身已经是一种悲哀。 虽然这种悲哀被蒙上了一层勇敢而真挚的外衣,但它终究是悲哀的。 因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不代表你选择了、勇敢了,就能够得到梦想 中的东西,因为这世界毕竟不是由某个人来主宰来控制。 人要学会遗忘,并且接受现实。 不是追求就有结果的。 “请问,你和江槐是?……”我说了半句,仍然打住了。这么唐突地询问一 个人和另外一个人的关系,是不是有点三八? 她的手指动了一下,轻轻地整理了片刻自己肩上散落的头发。 她化妆,但只画眼睛,却也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是否可以给我一杯水喝呢?” 她最后说。 “哦,可以。”我起身走向冰箱,“不好意思,因为我不喜欢喝白水,所以 家里只有饮料。你喝什么?” “有可口可乐吗?”她问。 “有。” 我说着,双手僵硬地拿出一罐可口可乐。这是为江槐准备的,因为他随时可 能的到访,结果他却一罐也没有喝过。尽管可能江槐是因为她的原因,才只喝这 饮料;尽管这样的理由是那么充分,我还是忍不住的心里发抖。 但是,她看上去并不喜欢喝。因为在喝了第一口之后,她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原来,味道这么冲。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喝这个。” “你以前都不喝的吗?还是这个味道根本就不对?”我确实好奇。 “我从来不喝。”她说,表情温柔,“但他是一直只喝这种饮料。” “原来是这样。” “我不过,是想试试它的味道。突然想起来的,不好意思!” 然后我们两人沉默不语。 “我是江槐的前妻。” 然后,她说。 我仍然只能望着她。天色渐渐变暗,又起风了,我只能起身把窗户关上。 “如果我跟你说些过去的事情,你不会介意的吧。”在我重新坐下的时候, 她突然拉过我的手,对我说。 “但说无妨。”惊奇中,却真切地感觉到她的孤独。 “我现在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找谁说话才好。所以才想到来找江槐,即使 我知道他不一定肯见我。” 他肯见你的,相信我。因为江槐很善良,尽管他的外表冷漠。 我还是没有说话。 然后她开始了她的叙述。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好。因为,你可能对我和江槐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的声音轻盈柔美得像是湖面上飘着的一片天鹅羽毛,“毕竟你和这个事情无关, 我是不是太过于唐突了?” “不会。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一个人也闲得慌。” 我还是努力对她微笑,因为,除了微笑,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表达对她 的友好。想要了解整个事情的心情变得异常迫切起来,而对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 总是会有更大的好奇心的。 而我也确实无所事事。与其一个人发愣,还不如听听别人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和江槐有关。 我想要了解。 “你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就像小妹妹一样。”她笑,“我想江槐他一定是把 你当成邻居家的小妹妹看待。” “会吗?哈哈。”不自觉地打哈哈。 她这话听来颇具暗示性,至少两个情敌这样坐下来,其中一个这么说的话, 终究会挑起一场战争。 对呀,你是妹妹,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取代我的位置。 而当妹妹的那个永远不可能甘于当妹妹。 但这也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自嘲地在心里笑了笑。我和汤柯缈之间,没有丝毫可比性。 我们更不是情敌。过去不是,未来也永远不可能是,因为江槐跟我们两个人 都有着遥远的距离。 “至少他信任你。因为他会有深交的朋友很少很少,女性朋友就几乎没有了。 而他从前说过,自己很想要一个真正的兄弟姐妹。” 她喝了一口水。 我也跟着她喝了一口水。 “他不是有吗?”我说。小心翼翼查看她的神色。 突然她嘴角上扬: “对他来说,那是吗?” “嗯?” 我端着水杯,动作突然停下来。 “一个真正的兄弟或姐妹,是可以信赖和倾诉的,而他却一直孤独。其实, 就是在有了我这个妻子以后,他也并不快乐。” 突然的叹气,让我语言产生障碍,一时失语。 “我真的很对不起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冲口而出,然后马上后悔。因为我的口气 太过急促了,所以我马上说:“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想说的话,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我看不到她眼睛里的内容。 汤柯缈,是什么力量让你离开江槐的呢?难道易秦真有那么好吗? 但的确,易秦很好。他符合任何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幻想。 所以我的这个问题仍然非常愚蠢。 明知故问。 “我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打掉了他的孩子,并且离开了他。上个月刚刚从意 大利回国。” “哦。原来如此。” “难道你不会觉得我很无耻?”她突然这么问我。 我语塞。 无耻吗?不负责任吗?也许是吧,但是怎么能指责一个勇敢为爱的人呢?即 使她是如此无情地抛弃爱着她的人,但是在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她不是又可能走 入了人生的另一片沼泽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真正到达天堂。 不过是海市蜃楼。 我在心里又一次叹气。 “我佩服你。”我轻轻说。声音很小,但很坚决。 “为什么?”她定定看我。 深呼吸,今晚第一次觉得轻松。 “执着于爱的人,不应该被指责。但是,你的确伤害到了他,我能感觉到。 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自我封闭到可怕的程度。” 这次,换她低下了头。 那曾经应该高傲的、公主般的头。 “我第一次看见男人在我的面前哭。那样无声地、悲怆地流下眼泪,一滴接 着一滴。”我的心,再一次感觉到刺痛。 “江槐会哭?” 她几乎跳起来。 “是的。”我看她,第一次和她长时间对视。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女人和女 人之间的交集。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我不能想象。我从来,没有看见他流过眼泪,就是我最后拖着行李,带着 离婚证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流泪。” “伤口在心里,有没有流血、有没有愈合,旁人谁能看见呢?” 我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激动起来。 我看见她专注地看我。 “我对不起他,真的。” “我那时侯就想,是什么事情和遭遇,会让他伤得如此深刻,连一点点关心 在他看来,都像是神圣的给予,仿佛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一样。”我越说,越不能 停下来,“为什么?即使是所爱非他,也不能就这样离开啊。” “我被魔鬼迷昏了头。”她的声音突然迷茫。 魔鬼? 恶魔般的男子,蛊惑了本来善良的女子。 但,易秦不是说他一直在拒绝汤柯缈吗?真的只是她一个人过于勇敢吗? 我开始产生了一丝疑惑。 有太多我不能解释的小细节,一一浮现出来。 “也好,现在只要他一切平安,我也就心安了。” “他不好。” “总有一天他会好的,会有一个太阳,融化他心中的冰霜;只是不知道这个 太阳,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她说着,又充满意味地望着我。 “报应这东西,真的有。” “你是说?” 她却突然笑了。然后红了眼圈。 这次是一个女人,在我的面前流下了无声的泪水。同样让我心里绞痛。 尽管我与他们的故事无关。 “我再也不能生育了。在我打掉江槐的孩子以后,还没恢复好就去了意大利。 结果,大出血出现了,因为情况太糟,医生切除了我的子宫。”她的声音哽咽, 令听者心碎。 “汤小姐……” 我的鼻子也开始发酸。 作为女人,几乎是感同身受。 “所以,我来找江槐,不是想要再和他怎样,因为我现在不再有资格和能力 给他幸福,而他也不会再次接纳我这个背叛者。我只有两句话要告诉他,请董小 姐你,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用手指抹掉眼泪,汤柯缈眼神坚定。 我坐直。为表示对她的尊重,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句:揭穿真相,保护自己的人生。” “就这么跟他说,他能了解吗?”我问。其实,我不能听懂这里面的话。 “他可以。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 “好的。请继续。” “第二句就是——相信真爱,它会再度降临。”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大大舒 了一口气。 她终于把所有的愿望说了出来,从此不再会有负担。 这样的一个女人,原本就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离开江槐,可能反而是她的 幸运。 除了不能再当母亲的遗憾。人生本来就不完美。 “打搅你了,董小姐,给你说了那么多废话,还请不要介意!”汤柯缈说着, 礼貌地起身。 “反正已经认识了,以后有空可以常来坐坐,我这里比较安静。” 我想笑,但是心里却想哭。 不知道为什么。 只看到她的侧面,就觉得凄凉。就算,就算她令江槐痛苦。 “有机会,我会的。”她对我粲然一笑。 我开门,目送她出门。 她突然想起什么般转回头。 “哦,对了,我还想再问一下:江槐的公司还好吗?” “什么?公司?” 我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瞪大双眼。是啊,什么时候听过他有公司?难道是问 他打工的公司吗? “他还是这么不厚道,嘴巴紧得可以!” “你是说……” “他是很棒的建筑设计师,曾经因为在结婚之后为我设计的一幢房子,得了 国际住宅设计大奖,然后拥有了自己的设计公司。在我走的时候,公司已经相当 有名气了。” “我完全没听他说过!” 现在,惊讶压过了一切。 “相信他会发展得很好!”说着,电梯到了。 她慢慢走进电梯,步调优雅。 “也祝你幸福!” 再一次的,她再一次地对我粲然一笑。我分明看见她的眼睛里面闪着泪光。 Youtoo! 我向她挥手。 两个不相干的女人,因为一个江槐而有了交集。可能会成为朋友,虽然从来 就不存在于一个世界之中。 但,她让我了解了更多,比如他有自己的公司,而并不是一个可怜的小小制 图员。 不过,她那两句话,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呢? 江槐,你究竟还隐瞒了我些什么呢?如果你爱我,不,即使不爱我,仅仅把 我当成妹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一切呢? 我只知道烦恼可以一分为二。 我望着窗外,只看见灯光闪烁。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