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 赵清话音刚落,江雪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儿欧杨先有了动作。先前赵清说 话的时候,欧杨就趁机从小苏那拿过饮料瓶,倒了两杯苹果醋,分别搁在赵清和江 雪籽面前,然后往椅子上一坐,微微笑着说:“小赵,都知道你酒量了得,可也不 能一上来就这么灌我们小嫂子啊!” 小苏在旁边连连点头,光看着赵清手上那杯牛栏山,就觉得眼晕:“是啊小清! 快把酒放下,咱们一个都是女生,喝点果汁就成。” 一边也有人搭腔:“是啊。不有那么句话么,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一桌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说赵清先把酒撂下。开玩笑,这要是别人也就算 了,这可是他们队长眼巴巴盯着、心肝宝贝儿捧着的小媳妇儿,谁敢趁队长一时不 在,给队长老婆灌酒,这不活腻歪了么!更何况,展劲那人,虽然只跟大家一块工 作半年多,那个脾气秉性,连小苏这样的活宝都摸得门清,不然也不会都瞧着展劲 脸色开玩笑打趣了! 赵清眉毛一挑手一挥,虽然穿的普通,平常在众人面前,也没显出多难相处, 可这一个简单的表情动作,那大小姐脾气就显出来了。 “大家先别忙着劝我,江小姐还没撂话儿呢!万一江小姐原本想接我这杯酒, 被你们一个个的给噎回去了,那多见外啊!我说的对吧,江小姐?” 江雪籽弯起嘴角,端起展劲位子上那杯啤酒,说:“这事儿是我没想周全。” 一听这话,在座众人神情各异,心里却都开始打鼓。欧杨扬起一边眉毛,侧脸 打量江雪籽;小苏一双眼滴溜溜的转,在江雪籽和赵清之间来回的瞅;老肖则拿过 一根牙签,在指间细细的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老同- 志开始思考问题的先 兆。 赵清则嘴角一抿,一双眼雪亮,脸上显出淡淡嘲弄。 不等赵清开口,江雪籽就一侧身,举起啤酒,朝欧杨一点下颏:“欧大哥。我 酒量不好,喝茶或者饮料显得没诚意,我就稍微抿一口,意思意思,初次见面,谢 谢欧队平常对展劲的照顾。” 话说一半,欧杨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啤酒,在江雪籽杯沿儿上轻轻一磕, 一整杯啤酒一饮而尽,淡淡道:“应该的,展队平常没少关照我。这杯我干了,嫂 子抿一口就成。” 江雪籽也不扭捏,不大不小啜了一口。接着又朝老肖举杯:“肖大哥,我听展 劲跟我提过,整个三队,您资历最老,平常也没少帮助提点他。我喝一口,您随意。” 老肖把指间牙签一撤,利落起身,倒了满满一杯啤酒,和欧杨一样,一饮而尽, 而后笑着说:“小嫂子客气了。展队是个好领导,我们都爱听他的,在展队手底下 干活,舒坦,痛快!” 江雪籽感激一笑,又喝了一口。 接下来,江雪籽依次把整桌的人都敬了一圈,到小苏和小蓝两个女生那里,俩 人更是主动提出换饮料。所以三人碰杯的时候,用的是欧杨给江雪籽倒的苹果醋。 最后剩下约莫一指高的啤酒,正好轮到赵清,江雪籽刚举起杯,身后已经圈过一条 男性手臂,占有性的姿势,有些冷漠的口吻,还没说话,就先卸了她手里的酒杯: “这是干嘛呢?” “我不在,你们就这么对我媳妇儿?” 赵清整张脸都是僵的,嘴角勉强挤出一缕笑,可眼中的怒火和不忿,还来不及 掩去,张口就说:“展队,不是我……” 展劲一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虽然很淡,但他平常极少在众人面前露出 这类神情,一时间整张桌子静谧无声,要不是剩下那两桌还熙攘吵闹,一如之前, 恐怕气氛僵得不是一点半点儿。 “小赵,把口杯撂下。” 赵清一愣,不由自主的就把杯子放在桌上。 展劲目光沉静如水,那温度却有些凉,扫视一圈,最后才说:“咱们大家伙儿 出来吃饭,图的就是一个高兴。甭管是谁,咱不兴灌酒那一套。我虽然是部队出来 的,可我不喜欢吃饭时死命灌酒,一来伤身,二来,万一上头突然派任务下来,一 屋子没一个人能出警,这算谁的责任?” 一桌人极有默契的都不言声儿,连最爱咋呼的小苏都乖乖低着头听训。江雪籽 知道展劲虽然是为自己出头,可也有在众人面前立威的用意在,所以也没急着插嘴。 等展劲把话都说完了,才抚了抚他的手臂,轻声解释说:“刚刚是我主动敬酒 的,大家都喝得随意,小苏和小蓝喝的果汁,酒量好的喝一杯啤酒,我也没多喝。” 赵清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挂不住了,沉着一张小脸儿还想说话:“展哥,我是 ……” “行了小赵。”这回说话的是欧杨:“展队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今天连 嫂子都一块训了,大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吧!展队是为了咱们大家好,真出了 事,就是你们展队还有我,有心给大家担,可最后受处罚的还是个人。” 小苏见杆就爬,赶紧表决心:“嗯嗯,我们都知道,展队是为了我们好!” “展队,欧队,你们放心,我带头,以后咱们能不喝酒就不喝酒,能少喝一口 就绝不多开一瓶!” 姓蓝的女生,也急忙拽着赵清的衣角,到底把人给拽的先坐了下来。 展劲这才搂着江雪籽坐下,缓了口气说:“我刚说的就这个意思,大家领会精 神。今天好容易出来放松一回,想喝的多喝,不想喝的随意。” 其实大家伙都知道展劲说这话是给谁听的,也知道这种场合,当队长的既然撂 了话,做下属的必须给面子上,给台阶下。所以老肖先倒了多半杯啤酒,笑着朝展 劲一举杯:“展队,干了这口,谢谢展队犒劳咱们,请客吃火锅。” 展劲拿过江雪籽用的那只杯子,倒满一杯酒,跟老肖碰个杯:“肖哥客气。” 说完,一饮而尽。 接着是欧杨,然后整桌人,除了三个女生,每人都挨个喝了一杯。展劲在江雪 籽耳边低语一句,然后拎着瓶啤酒,和一只空杯子,到那两桌,又跟人对饮几杯, 接着打个手势,示意大家伙坐下好好吃。最后又回到靠里这张桌旁。 欧杨特有眼力见儿,及时说了句:“刚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不是家里有事儿 吧?” 展劲把杯子一撂,也没往回坐,扶住江雪籽肩头说:“可不是么!我妈那儿一 个劲儿的催,这么着,账我刚已经划了,要还不够,你先帮我垫着,今天这顿我肯 定负责到底,不过得麻烦哥们儿帮我罩着。” 欧杨朝门口方向一努嘴,眼底露出淡淡笑意:“还用你说,快走吧!” 展劲说着就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到衣架那里取了江雪籽的包包和雨伞,扶着 人就往外走。 到了一层门口,外面雨势见急,晚风寒凉。展劲撑开伞,把江雪籽往里推: “里面儿等着去,这边风大。我去把车开过来。” 江雪籽帮他把外套的扣子扣好,又踮起脚,给他整了整里面领子:“你慢点儿。 喝了那么多酒,要不咱们打车回去算了……” 展劲顺势搂住她的腰,舌尖轻舔过白- 皙耳肉,朝她耳朵里面喷着热气儿: “真心疼我,回去给我抱着睡。” 江雪籽被他弄得打了个战栗,从耳朵根儿,一路到锁骨,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 疙瘩。怕这人是真喝多了,江雪籽不放心的扶住他的手臂,说:“你别闹,我说认 真的,要不咱们打车吧。这条街上车多,好打的。” 展劲嗓音有点儿哑,笑着在她颈侧亲了一口:“这才多点儿酒啊,没事。乖乖 在这儿等我,我没叫你,不许出去。” 江雪籽见他眼神清亮,目光熠熠,虽然那其中的灼热况味,让她禁不住的脸红 耳热,但至少可以确定,这人脑子还是清楚的。所以乖乖点了点头。 赵清从楼梯追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高大挺拔的男人一手拎着伞,将一身 薄衫短裙的俏丽女人搂在怀里,眉眼温柔,薄唇含笑,低头在她耳畔密密的亲。而 后爱怜的抚了把女人脸颊,撑起伞大步冲进雨中。 握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尖,攥到白中泛青,赵清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红雾,那抹 浅淡宜人的绿,却在此刻分外灼痛心尖。男人跑远的身影挺拔俊秀,即便只是惊鸿 一瞥的背影,也让人难以不去注目。可她分明记得,无论在队里,出任务,坐办公 室,抑或是刚刚在走廊,在饭桌上,男人的眼色始终一派沉静若水。 同样都是水,望着那个人,却可以涟漪乍起,柔情缱绻;而当他转过视线,看 向其他人时,却如同无波古井,波澜全无。 即便面对最棘手的情况,最让人头皮发炸的血腥场景,最让人胆颤心惊的恐怖 分子,这个男人的眼神,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B 市特警第三小队,正队长展劲, 副队欧杨,还有枪法神准的老肖,以及几个整个特警大队都排的上名号的年轻男人, 在工作中,都是一个模样。冷,静,无波无澜,却那样胸有乾坤,胜券在握。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三小队才得了“冰窟”的美名。 赵清不是最近才听闻展劲的大名,也不是这半年才见到展劲的真颜。她对展劲 的最初印象,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她才十岁出头的时候,那天展劲18岁生日宴, 她也在哥哥的陪同下,一同前往赴宴。她还记得当时展劲的前三支舞,都被江雪籽 一人霸占,而在他的眼里,那个时候只有她。 是的,她记得江雪籽。怎么会不记得?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她四叔曾经最宝贝 的独生女儿,随后十几年身处异国他乡,饱受病痛折磨的根源,他们赵家的耻辱柱, 和江家结怨的源头,以及,她个人记忆里最不愿意去回忆,却偏偏最难以释怀的那 个女孩儿,江雪籽。即便第一眼,因为多年未见,因为满心满眼最在乎的那个人的 存在,而一时忽略了认不出。可当她清晰吐出自己的名字,再看展劲比昔日更胜的 呵护娇宠,赵清又怎么会记不起眼前这个女人是个什么背景身份? 她心里有怨,有恨,更多的是不甘和不平,可无论此时她怎么难受煎熬,都只 能像现在这样,远远的站着,望着,也默默等候着。 因为眼前,还不是合适的时间,因为属于她的那个契机,还没有到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