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温静在报亭边透过窗玻璃注视着咖啡厅里的关伟和女孩。温静仔细地看着女孩, 觉得那女孩长得很漂亮,衣着虽然人时,却并不张狂外露,与关伟争论时,还不时 用笔在纸上解释着什么,看来并不是那种美丽却无教养的女人。关伟与她谈得很投 入,好像是在激烈争论什么。温静心里一阵酸楚,她掏出手机,拨通关伟的手机。 看着关伟接听电话,温静阴沉着脸说道:“你在哪儿呢?回家吃晚饭好吗?” 温静看见关伟拿着电话与女孩比画了几下,然后,才听见关伟生硬地回答“行”。 再后来,就看见关伟关机,继续与那女孩争论着。 温静关上手机,盯着玻璃窗,心里翻腾起来。 约摸20分钟,关伟与女孩肩并肩地出来了,温静闪到报亭后继续观察着。只见 关伟与女孩挥挥手后,上了切诺基,那女孩却站在咖啡厅门口目送着吉普车远去。 温静出来,招了一辆出租车,往温泉花园的住宅驶去。 关伟的吉普车和温静所坐的出租车先后停在了楼前。关伟跳下车,看到从的士 上下来的温静。关伟淡淡地招呼着:“你也刚到家啊?” 温静点了点头,一边给司机付钱,一边对关伟说:“你先等一下,我有点事要 问你。”关伟驻步回身说道:“进屋说不行吗?” 温静情绪激动地摇着手说:“妙妙已经回家了,我想单独跟你说话。 关伟觉得奇怪,跟着她走到了大树下的阴影处。 温静凝视着关伟,声音颤抖地说:“你是为了报复我才跟那个女人搞到一起的, 对吗?” 关伟惊讶万分,一脸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温静目光阴冷地说:“半年多了,我无数次在你的CALL机上看到赵秀桦这个名 字。还有,我从你的手机留言里听到她隔三差五地跟你约会。你老实跟我说,刚才 在咖啡厅里跟你说话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赵秀桦?” 关伟脸色大变,吃惊地问:“你在跟踪监视我?” 温静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回答我的话!那个女人是不是赵秀桦?!你阻 止我跟赵秀桦见面是不是因为……” 关伟忍无可忍地打断道:“你给我住口!赵秀桦的事情你无权知道。 温静泪水盈眶:“可我是你的妻子! 关伟铁青着脸忍尤可忍地说道:“好,好,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实话告诉你 吧。刚才你在咖啡屋里见到的那个女孩不是赵秀桦,赵秀桦比她更年轻、更漂亮, 我简直为她发疯了。” 温静震惊而愤怒地看着关伟。 夏忠浩开着血红色的跑车,在郊外的公路上飞驶。夜色苍茫,路灯稀少,间或 有运货卡车迎面驶过。他敞着衣领,两眼紧盯着前方。梁永菲被捆绑在车座上喊叫 着:“放开我;你绑架我有什么用?我酒店的钱可都是存在我老公的名下。” 夏忠浩死盯着前方,毫无表情地说:“谁绑架你了?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梁永菲挣扎着喘息道:“你死气白赖给我送花,我怕别人知道才来找你算账的, 谁知道中了你的计,放开我。” 夏忠浩嘲笑道:“怕就怕有人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啊。” 梁永菲大声叫起来:“少臭美!放开我,你要把我带哪儿去啊?” 夏忠浩的嘴角浮出坏意的笑容,冷冷说道:“我想把你带到个没人的地方杀了。” 梁永菲的脸上有了一丝惊恐,更大声叫道:“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啊!” 跑车在一片庄稼地前突然拐弯,驶向杂草丛生的荒丘。跑车剧烈颠簸起来,梁 永菲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一阵猛烈的颠簸后,跑车停在一片乱草丛中。 夏忠浩晃动着身体,将梁永菲的车座放倒。梁永菲惊恐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夏忠浩大声吼道:“我要吃了你。”说罢,夏忠浩扑到梁永菲的身上狂吻她的 双唇、脸、脖子。梁永丰拼命摇头拒绝,眼里流出泪水。 一阵疯狂之后,夏忠浩掏出手绢,轻轻地将梁永菲眼角的泪水拭去,柔声说道 :“哭什么?不愿意我这样吗?” 梁永菲没有言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夏忠浩沉默了一会儿,动手为梁永菲 松绑,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梁永菲静静地在他怀里依偎了一会儿,而后奋力推搡, 挣扎着要出来。夏忠浩索性松开手,“呼”地一下将自己的上衣一把扯开。 借着微弱的星光,梁永菲看向夏忠浩的胸膛,顿时僵住了,夏忠浩胸口上有三 个字的纹身:“梁永菲”。 梁永菲说不出话来,躺在车座上,轻轻闭上了双眼。 夏忠浩扑倒在她松软高耸的胸脯上,更加狂热地拥吻梁永菲。梁永菲开始呻吟 了,双手从后背紧紧抱着夏忠浩,扭动着身子。夏忠浩松开一只手,忙乱着要解开 梁永菲衣扣的一刹那,突然有人猛烈敲打车窗玻璃,梁永菲惊恐地睁开眼转头看去。 窗外的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黑影用拳头砸着车窗,面目模糊而狰狞。 一个男人说:“开门,不开我可要砸玻璃了! 另一个狞笑道:“太好了,还有个漂亮姐呢! 夏忠浩将惊恐的梁永菲紧紧地搂进怀中。 郊外公路边,夏忠浩搂着梁永菲不停地向迎面而来的卡车招手,卡车闪着灯飞 驰而过,没有停下来的。梁永菲惊恐地看见身后的黑暗,两腿不住地哆嗦。她一边 扣着上衣扣子,一边紧张地问:“是不是先找电话报案。” 夏忠浩扶着她,摇头说:“这地方到哪儿去找电话啊。我们得往前走。” 梁永菲跟着夏忠浩走着,双手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惊慌地说:“你没事吧?” 夏忠浩握着她的胳膊说:“我怕他们真的砸碎了玻璃弄伤了你,才把钱和车都 给了他们,只要你能安全地跟我走就万事大吉了。” 梁永菲感激地说:“幸亏你两下子就把那高个子给打趴下了。在国外没白待啊, 还练出了一身功夫。那跑车是你的吗?” 夏忠浩点点头:“是啊,刚买的。” 梁永菲又问:“你钱包里的钱有多少?” 夏忠浩轻声说:“2 万多块。” 梁永菲有些吃惊,问:“啊?2 万多?你干吗带那么多现金啊?” 夏忠浩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破财免灾,为了见你我得付出多大代价啊。” 梁永菲低头走路不再说话。一股夜风吹过,她哆嗦了一下,夏忠浩赶紧脱下自 己的大衣将梁永菲裹进怀里,关怀地问道:“冷吧?快点走,到了市里就能打上车 了。” 梁永菲走了一会儿,忽然仰起头,温柔地吻了夏忠浩一下,说:“别伤心,我 赔你一辆新车。” 一辆亮灯的出租车迎面驶来,夏忠浩赶紧招手,出租车减速,调转车头,停在 两人身边。梁永菲将夏忠浩的大衣脱了下来,扔到夏的脸上,说道:“你这出戏演 得可真够臭的。拜拜!”她关上车门立即叫司机开车飞驰而去。 夏忠浩独自一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站在空荡黑暗的公路上气得直咬牙。 深夜,一辆红色跑车急停在较隐蔽的一条小路上,车上跳下两人,快步进到酒 吧。胖田迎了出来,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说:“幸亏了二位,先歇会儿。” 高个儿疤脸的男人指着肿起的额头,骂骂咧咧地说:“胖田,你这哥们儿下手 可真够狠的,假戏真做起来,说好的玩几下虚招,你瞧,他妈的下死手把我打了个 乌眼青。” 矮个男人摇着头说:“两个壮汉被一个文弱书生给打趴下了,结果还是把车给 抢跑了,这谁能相信啊,除非那女的脑子有毛病。” 胖田笑着给两人倒茶水,说道:“你没听说女人坠入了爱河,智商就成了零吗? 没把我的车给弄坏吧? 高个儿男人怒气仍未消,嘴上还骂咧道:“你他妈就知道心疼你的车,我的眼 睛怎么办? 胖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抽出一迭,全是百元,又回装进去, 交到疤脸男人手里,说道:“兄弟,这是他付给你们二位的,足够看眼睛的吧? 梦幻酒吧内,昏暗的光线下,夏忠浩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上,愁眉苦脸看着手 里的杯子发呆。胖田从夏忠浩的身后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浩子,死了 心吧。为了帮你,我把心爱的跑车都当了道具,你也是劳命伤财的。何苦呢?!为 了个快30岁的老女人? 夏忠浩两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喃喃地说道:“我他妈的就不相信,一个曾说 过能为我生孩子的痴情女人会变得这么刀枪不入。 胖田坐了下来,问道:“你到底是真的对她感兴趣呢,还是就为了心里的不平 衡? 歌厅的女歌手扭着腰肢走了过来,两眼流连,目光落在夏忠浩的脸上。胖田一 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女歌手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忠浩。 夏忠浩靠到座背上叹了口气。 胖田把女歌手的脸正过来,轻轻拍了拍,说:“好了好了,浩子,别再眼谗别 人的老婆了,你不是要装修画廊吗?赶紧收心干点正事吧。 夏忠浩抹了把脸,站起身说服自己:“也是啊,我是该振作起来了,不卖画我 怎么养活自己和儿子啊,儿子的前途还指望我呢。 妙妙穿着旱冰鞋在寄宿学校校园的林荫道上快速地溜着冰,她在蘑菇形的短发 上系着蓝色的发带,在一身漂亮的运动装衬映下,更显春青朝气。一身韩国少男打 扮的阿力和另外两个男孩也踩着滑板飞也般地紧跟在妙妙身后。妙妙回头看了看他 们,更加用力地向前滑去。 阿力紧紧跟上,大声喊着:“关妙妙,我没想跟你比赛,就想请你去对面的咖 啡屋坐坐。” 妙妙得意地仰仰头,笑道:“追得上我我就去! 妙妙轻盈地穿过几个少男的重围,径直向林荫道的拐角滑去。不想正有一辆小 轿车从拐角开来,妙妙惊恐地想要转弯,但已经来不及。小车紧急刹车,妙妙慌忙 止步,万幸趴在了车头上安然无恙。 妙妙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直起身来。穿着皮衣的夏忠浩怒气冲冲地跳下车来, 正要怒斥,一看是妙妙,惊奇地说:“是你呀,孩子,多危险啊。” 妙妙惊喜地叫了一声:“夏叔叔?! 夏忠浩脸色缓和了,说:“我儿子转学到这所学校,你能带我们去教务处吗?” 妙妙点头说:“没问题。” 夏忠浩笑着为妙妙打开车门,妙妙穿着冰鞋就上了车。 不远处的阿力等人不解地看着妙妙上车。一个男孩自言自语道:“怎么搞的? 这么快就跟别人跑了。”另一个自我感悟道:“那个老酷哥还真有两下子。”阿力 随口说道:“什么两下子,这叫一撞钟情。” 夏忠浩的车从少年们身边驶过,妙妙得意地探出头来冲阿力挥了挥手。 车内的后排座上,夏小东默默地看着美丽活泼的妙妙。夏忠浩从后视镜看着儿 子说:“小东,这是爸爸好朋友的女儿妙妙。” 妙妙回身看去,微微一愣。小东看了一眼妙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 话。 妙妙问道:“夏叔叔,他来我们学校读书?” 夏忠浩握着方向盘说:“是啊,他跟你同岁。” 妙妙的眼睛透过前车窗上的小镜子观察着身后的小东:“他也是学画画的吗?” 夏忠浩反问:“他为什么要学画画呀?” 妙妙说:“因为你是画家呀。” 夏忠浩笑道:“我是画家,我的儿子就应该学画画? 妙妙点头说:“没错,如果我是你的女儿,我就学画。而且要当一个背着画夹 子浪迹天涯的流浪画家。” 夏忠浩笑道:“你喜欢画画?” 妙妙说:“特别喜欢,我还画了一本素描,就是没人指导。” 夏忠浩说:“你爸爸就可以当你的老师啊。” 炒炒摇摇头说:“我爸爸从不问我这事儿,只想他的公司。哼,商人哪管艺术。” 夏忠浩侧过脸,笑了笑,说:“这话可不能让你爸爸听到,他会伤心的。” 夏忠浩在走廊里拍完烟,掐灭烟头后,走进儿子的宿舍。他看到儿子从打开的 行李里,拿出母亲和儿子的合影照片放到床头。夏忠浩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儿子 的举动。小东回身默默地看着爸爸,夏忠浩轻声问道:“孩子,钱放好了,用完了, 给我打电话,好好学习。爸爸走了。 小东没吭声。 夏忠浩凝视着儿子,说道:“还在生爸爸的气?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真的不是 爸爸赶你妈妈走的,是她自己跑掉的。她的单位在老家,爸爸的事业在这儿,我们 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 小东沉默,把头转向一边。 夏忠浩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后说道:“爸爸还有事,你一会儿自己去 食堂吃饭吧,再晚了,食堂就关门了。”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这时,他听到小东叫 自己,驻步回身看去。 小东说:“爸爸,我想要一把吉他。” 夏忠浩不解地问:“吉他?” 小东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对,越快越好。” 关伟的车停在市政府对面的马路边,他看到市政府的大门外,身着便装、青春 靓丽的陆童独自站在那儿,焦急地不停看表。关伟跳下车,跑了过去。两人急匆匆 往里走去。关伟递给陆童一包图纸,说:“这是你做的效果图,机会难得,一会儿 你就开门见山,跟白市长直接谈你的设计方案。白市长通过了,这事儿就解决了, 等会儿就看你的了。 陆重信心十足地说:“我明白。” 进到大门里,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向道:“请问,你们是伟业设计公 司的吗?” 关伟点点头。那人说:“白市长正等你们,请跟我来,15分钟后,他有外事活 动。” 高速公路上,关伟的吉普车奔驰着。他手握方向盘,心情十分轻松。他看了一 眼坐在身边的陆童,兴奋地赞赏道:“没想到你的口才这么棒,不知不觉中征服了 对方,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 陆童谦虚地说:“你过奖了,幸亏白市长是建筑师出身,很容易沟通。” 关伟点了点头,笑道:“不知道甲方接到白市长的电话以后,会不会骂咱们越 位取胜。 陆童笑着说:“生意场如战场,能取胜就行,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关伟兴奋地说:“我一点也没有想到白市长今天会把艺术中心的设计交给咱们。 这可是市里明年的头号大工程,我真想同时参加这个工程的技术投标和商务投标。 如果能中标,公司的业绩上要给你好好记上一功。 陆童高兴地说:“那可不能算是我的功劳,如果你不是鼎鼎大名的建筑设计家, 白市长是不会把这个好机会轻易交给咱们的。 轿车风驰电掣般往公司开去。 关伟和陆童兴冲冲走进写字楼,在等电梯时,陆童看着关伟说:“我能提个建 议吗? 关伟点点头,陆童说:“这次艺术中心的外部设计图由你亲自来搞。 关伟一怔,问道:“为什么? 陆重说:“每年全国都要举行建筑设计鲁班奖大赛,艺术中心的工程设计绝对 是一次好的机会。我想咱们合作一把参赛,你出设计图,我做效果图。 关伟有些惊讶地说:“我倒没往这方面想,如果能拿奖,对公司的资质评定当 然是很有利呀。 陆童问道:“如果不考虑为了公司的利益,你难道就没有亲自设计去参赛、去 得奖的冲动吗? 关伟苦笑了一下,说:“下海多年,神经已经麻木,为挣钱,我总是妥协,创 作的激情怕是没有了。 电梯来了,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陆童继续问道:“那对你的工作有乐趣吗?” 关伟苦笑道:“说不上,只知道拼命工作能忘掉生活中不快乐的事。 陆童听罢,点点头,说:“这点我跟你有同感。可我还是能在工作中找到乐趣。 关伟一进公司大门,就兴奋地对屋子里的人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龙海 俱乐部的效果图顺利通过,而且还有意外的收获。市艺术中心的外部设计交给了咱 们公司,这可是让好多大公司垂涎的大活儿。一切归功于陆童的公关才能。曾勤, 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曾勤笑了,经过陆童身边时,高兴地拍了陆童肩膀一下。谭超则跑过去为陆童 将电脑桌上的杂物迅速清理干净。 老邓笑着说:“呀,够殷勤的。小陆,谭超可是一个早上没精打采的,一见你 回来,连眉毛都笑起来了。 陆童看了眼谭超淡淡地笑了笑。 曾勤推门走进关伟的办公室,说:“力洲欠款的甲方刚才来过电话,他们说官 司可以不用打了,60万材料款已经打过来了。 关伟高兴地说:“真有这样的好事儿,太好了。 曾勤说:“你赶紧用第一笔回款还债吧,你爱人那边也该松口气了。另外,只 有文县那家没有消息。我已经安排好让谭超和老赵去跑一趟。他们下午就走。 关伟点了点头说:“这事儿你安排吧。我找你是想说,这次艺术中心的外部设 计图我要亲自完成,效果图就交给陆童搞。 曾勤听罢,笑道:“你不是下决心自己不再搞设计了吗? 关伟摇摇头说:“艺术中心的设计可不一样,是正经的艺术作品。好久没摸设 计图了,说老实话,心里好痒痒啊。如果设计图顺利通过,我还想参加这个工程的 技术投标和商务投标。 曾勤有些惊讶,问道:“你想拿下这个工程?这么大的工程,光竞标就需要至 少80到100 万的前期投资。 关伟点点头,说:“这我知道,是一场大赌博。”说罢,关伟兴奋地拿起铅笔 在一张白纸上勾着草图。画了几笔,关伟说:“我想将陆童的工资提到5000元,跟 谭超的一样。 曾勤问:“你是怕她将来跳槽吧? 关伟点点头,赞叹道:“这姑娘实在是个通才,不仅是个好设计师,而且很懂 得语言魁力,很能说服人。 这时,前台小姐推门而入:“曾总,您的电话。日本来的长途。” 曾勤立刻飞奔出去,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拿起电话:“是我。人家中秋 节等了你一个晚上的电话,你说该怎么罚你?……寄钱回来有什么用?我要你回来, 对,要不我可一纸休书给你打过去了……” 电话里,对方沉默着。曾勤看着办公桌前与丈夫的合影,眼圈渐渐红了,她轻 轻叹了口气,柔声地:“跟导师见面了吗?什么时候开课啊?对了,我想买房子了, 首付的钱快要攒够了……” 屋外,陆童拿着自己勾画的思路图走进关伟的办公室,与关伟商量着。关伟在 桌上用铅笔画着草图,低着头说:“艺术中心主楼是长方形的,圆形的裙楼和筑有 抽象雕塑的楼顶。 陆童看了看,说:“倒是简洁,可我觉得应该突出主楼的现代感和整体感,顶 楼的抽象雕塑跟主楼合M 为一会不会更好一些? 关伟听罢,若有所思,眼睛一亮:“你是说主楼本身就是抽象雕塑的一部分, 而群楼是雕塑的底座? 陆童想了想,很赞同,感叹道:“这是你的发挥,我觉得好极了。 关伟刷刷地迅速地勾画着草图,说:“是你给了我灵感。 陆童微笑地凝视着关伟。 谭超朝正在电脑前忙着绘图的陆童背影看了看,快步走过去,从大衣口袋里掏 出一盒水果糖送到她面前,低下头,小声说:“老盯着电脑看很毁眼睛的,应该多 吃糖。” 陆童淡淡笑了笑,说:“谢谢。” 谭超看了看电脑屏幕,问道:“还是俱乐部的效果图?” 陆童点点头说:“对,做一下局部的修改,明天一早就要交给刘工做施工图了。” 谭超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低声说:“我一直害怕你不再理我了。” 陆童望着电脑说道:“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说那样的话,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谭超沉默片刻说:“我下午就去出差,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陆童摇摇头,仍看着屏幕说道:“不带什么,追款的事儿也不好干,上次关总 不就……” 谭超笑道,抢了抢胳膊,说:“我可是会两招的人,一招九鹰白骨爪,会让歹 人吃不了兜着走。” 陆童笑着说:“还是小心点吧。” 谭超收住笑容认真地说:“你一加夜班就感冒,干活悠着点,别太玩命了。” 陆童点点头,说:“我知道。” 曾勤过来了,问陆童:“晚上加班吗?” 陆童点了点头说:“嗯,我想一气做完,明天一早就能交活儿。” 曾勤拿起桌k 的电话说:“那好,我给你订上盒饭吧。” 绿色食品公司会议室内,公司高层领导围坐在圆形会议桌前,温静主持着会议 :“……过一会儿,外商就要来谈合作的事情,我们自己新产品的研发、资源渠道、 销售渠道,这三个环节缺一不可。今天请大家来,想听听你们对公司经营的设想和 建议。从市场部开始吧?” 市场部经理翻开小本子,说:“从目前的市场调查来看,我们新上市的产品绝 对是热门货,定位很准确……” 温静打断道:“你对第二代产品研制的设想是什么?” 市场部经理仰起脸,惊讶地问道:“第二代?什么第二代?” 温静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我们的产品如果滞销,市场上有高于我们的同 类产品迅速上市,该如何面对?这是企业运作如何保持常青的问题……” 会议室的门“啪”地被推开,一个打扮入时、丰满漂亮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小王焦急地跟在她后面小声说道:“温总正在开会!” 女人靠在门边傲慢地打量着温静。温静不解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女人。 女人鄙夷地把目光指向温静:“你是温静吧?” 温静点点头:“是啊,你是谁?” 女人说:“我是周小萍,周永康是我爸爸。” 温静不卑不亢地说:“你好,找我有事吗?这儿正在开会。” 女人指着温静,大声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公司是我老爸的,食品厂是我老 公的,你是什么身份自己应该掂量清楚。” 温静惊讶地看着周小萍,周围的人也惊呆了。 周小萍仍然指着温静说:“你不要故作聪明去查我老公厂子的老账本,你没有 这个权力。” 温静冷冷地说:“查账是经过你父亲首肯的,而且我必须这么做。你老公如果 有疑义,可以直接去找他岳父大人诉苦啊。” 周小萍气急败坏地说道:“请你别在我老爸面前再对我老公指手画脚,你在这 儿不过是受雇的打工者,别把自己的位置搞错了。” 温静站了起来,愤怒地问道:“你说什么?!” 周小萍上下打量着温静,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你的确很有风韵,而且据说 还很能干。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老爸喜欢过的女人很多,结局都是一样的。” 脱罢,转身走去。 温静呆呆地站在原地,气得脸色煞白。 一边不知所措的小王听到楼下的汽车声,探头看了一眼,对温静说道:“温总, 外商到了。” 温静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起身走出去。 黄昏,温泉花园内静悄悄的,周永康坐在车里,一脸焦急。小王匆匆地从楼里 跑出来,拉开车门进来,说道:“没在家里。” 周永康问道:“她是什么时间离开厂子的?” 小王发动着车于,说:“合同签完,刚把外商送走,她就叫出租车自己先走了, 也没说去哪儿。温总今天是气坏了,不过面对外商,她很有风度,笑着签合同,可 我看到她的手一直在抖。她走后,我担心出事,给她家里和手机打电话,都没人接。” 周永康脸色阴沉地皱紧眉头,从副座前放磁带的箱子里拿出一只药瓶,问道: “你看看,阿静吃的是什么药?” 小王接过药瓶看了看说道:“是治附件炎的,我老婆也吃过这药。” 周永康问道:“附件炎是怎么回事?” 小王说道:“是一种常见的妇女病,很疼的,就怕劳累和生气。” 周永康将药瓶放回原位,说:“回总公司。” 健身房内,温静穿着紧身衣、气喘嘘嘘地坐在饮水机旁的长椅上,喝水看着一 个体型最胖的妇女在“划船”。那胖女人动作不快,却很均匀有力。温静看了会儿, 很是羡慕。胖女人划了一会儿,下来了。温静放下水杯,跟了上去,奋力地划着。 划了一会儿,温静就划不动了。胖妇女走到温静跟前,问道:“你是想练腹部的肌 肉吗?” 温静点点头。胖妇女指着腹部,说道:“你要真想练掉这块废肉,我建议你练 这个,跟我来。”温静顺从地跟胖妇女走去。 胖女人来到一张大垫子上,躺了下去,做了几个仰卧起坐,说:“这动作最有 效,在家里也能做,你来试试。 温静躺了下去,双手抱头奋力起卧,胖妇女蹲在一边用双手按住温静的小腿, 嘴里喊着:“一、二、三……” 温静的头上渗出大颗汗珠,脸色苍白,嘴唇泛青。突然,她惨叫一声,捂住小 腹蜷缩起身子。胖妇女吓了一跳,慌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温静早已疼痛得不能说话。 夜色里,温静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无奈地挂断手机。护士走了进来,为她 挂上吊瓶。胖妇女拿着一份诊断书走了进来,放在温静床前,说道:“医生说你这 是附件炎急性发作,以前有过病史吗?” 温静点了点头。 胖妇女问道:“知道自己有病,为什么还要去做剧烈运动呢?” 温静苦涩地笑了笑说:“谢谢了,太麻烦你了。 胖妇女看了看手表道:“怎么样?跟你家人联系上了吗?” 温静摇摇头。 胖妇女说:“医生说要先观察一下,我去家里安排一下晚饭,马上再回来。 温静感激地向胖女人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去。 暮色里,关伟伏在桌上画着图。当他画完得意的一笔后,低头看了眼手表,这 才觉得时候不早了。他放下笔,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推开了阳台的门,走到阳 台边上,望着黄昏的美景,深深地吸了口寒气,又长长地吐了出去。他爬上阳台扶 手边缘,闭着两眼,伸出双臂…… 室内,陆童一人坐在电脑前修改着没完成的效果图。陆童靠向座背轻揉自己的 眼睛,突然,她惊讶地看到玻璃窗外,关伟在阳台边缘上双臂展开…… 恰在此时,送盒饭的人推门走了进来,叫道:“盒饭来了。” 陆童慌忙转过身对他“嘘”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接过盒饭,在单子上签了宇, 小声说了句“谢谢”。送盒饭的人走了,陆童听到身后的门响,回头看去,见关伟 甩手走出办公室。 关伟一见陆童,惊讶地说:“你还没走?” 陆童点了点头,指着屏幕说:“我想今晚把这点活儿弄完了。” 关伟走到陆童设计的效果图前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头道:“别吃盒饭了,熬 夜可是熬心血,走,下去吃点好的,慰劳慰劳自己。” 两人来到写字楼外的一家餐馆里坐下,服务员很快就将关伟点的菜端了上来。 关伟为陆童盛了一碗汤,说:“看你设计真是一种享受。” 陆童接过汤,高兴地说:“我自己也很开心。能告诉我生活中还有什么别的事 情能让你有这样的快乐?” 关伟想了想,低下头,皱皱眉说:“不多。” 陆童默默地看着低着头吃饭的关伟。关伟抬头看到陆童注视着自己。 陆童岔开话题:“在阳台上玩飞天游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关伟愣了愣,继而笑道:“那是自我释放的一种最佳状态,很刺激,也很舒服。” 陆童笑了,问道:“真的?我也想试试?” 关伟笑着说:“好啊,就怕你不敢。” 餐馆老板走过来对关伟说道:“关总,你公司工作餐的餐费该交给我们了。” 关伟问道:“会计没来交吗?” 老板说:“说好的10月28号交支票,今天都11月1 号了。” 陆童的脸上有些惊诧。关伟说:“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最近公司会计忙着去外 面追款,没来得及过你这边来,明早我一定叫会计过来送支票。” 老板点点头说:“好嘲。”说罢向柜台走去。 关伟转过身,看着陆童神情黯然,问道:“怎么了?发什么愣啊?” 陆重突然抬头对服务员道:“小姐,请给我来一瓶啤酒。” 关伟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要喝酒了?” 陆童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道:“刚想起来今天是N 月1 日。” 关伟为陆童倒上了一杯啤酒,问道:“生日?” 陆童摇头,接过啤酒仰头一口气喝下,接着,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再次喝去一大半。 关伟在一旁惊讶道:“行啊,看不出来你还能喝酒。” 陆童苦笑着说:“今天,我要连喝三杯才开心。”说罢,一仰脖,杯子里的酒 全干了。 关伟无言,看着陆童将倒满的第三杯酒送到嘴里。 天完全黑了下来,陆童和关伟从电梯里出来,推开公司的门,走了进去。她往 阳台上走去,有些醉态地笑道:“我可要飞天啦! 关伟在身后说:“算了吧,你喝酒了,别站不稳给掉下去了,那可会粉身碎骨 的。” 陆童回眸一笑,说道:“我可不会被你吓倒。”说完,快步拉开阳台门。一阵 夜风扑面而来,陆童突然叫了一声,停住脚步,捂住眼睛说道:“哎呀,沙子进眼 了。” 关伟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揉一揉啊。” 陆童摇着头说:“不行,我戴着隐形眼睛呢,扶我坐下。” 关伟扶着陆童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起身将设计架上的高亮度射灯打开。 陆童捂着眼睛,撒娇地说道:“好痛啊,还傻站着干什么呀?帮人家看看啊。” 关伟连忙靠近陆童伸出手去翻她的眼皮。 陆童叫了起来:“哇,轻点嘛。” 关伟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童着急地问道:“找到了吗?” 关伟睁着眼睛,说:“没有啊,什么都没看到啊。” 陆童说:“麻烦你把我电脑桌上的皮包拿来。” 关伟飞跑到陆童的电脑台前,取来皮包。陆童阅着眼,利索地打开包取出一个 小镜子,对着镜子开始从眼睛里取隐形眼镜。 关伟在一旁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取出隐形眼镜。 陆童松了口气说:“好了。” 关伟认真地说:“你取眼镜的样子很可怕的。” 陆童顿时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取另一边的隐形眼镜。 关伟说:“戴隐形眼镜要这么受苦啊。” 陆童说:“我是沙眼。” 关伟摇摇头说:“那不该戴隐形眼镜,会瞎的。” 陆童取下另一边的隐形眼镜,笑着说:“瞎了我也不戴框架眼镜。” 关伟不解,问道:“为什么?” 陆童将废弃的隐形眼镜扔到垃圾筒里,笑了笑没说话,径直往阳台上走去。关 伟慌忙跟了上去,拉住陆童说:“别玩了,真的很可怕。” 陆童调皮地说道:“你不是说很刺激、很舒服吗?我就试一次。”她挣脱关伟 的手,迅速地爬上阳台扶手的边缘。关伟紧张地仰望着陆童。 陆童有些惶恐地慢慢站起,闭上眼睛,也像关伟那样张开双臂。 关伟咧嘴乐了。 陆童的嘴角挂着微笑,慢慢睁开双眼向天空望去。她看见星空一片模糊,看了 一会儿,又慢慢低头往脚下看去,她突然觉得有点眩晕,脚下微微一颤,惊叫起来, 关伟二话不说,一把伸手将陆童拦腰抱了下来。 陆重紧紧地抓住关伟前胸的衣襟倒在关伟怀里,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关伟抱着 陆童有点慌乱。他低头看着陆童,陆童也睁着眼凝视着他。迷乱中的关伟再也无法 自制,他捧起陆童那张青春美丽的脸,慢慢俯下身。陆童有些微醉,仰头闭上了美 丽的双眼。 关伟猛地清醒了,抬起头,轻轻将陆童推开,走到一边趴在阳台边上向远处看 去。 陆童也清醒了许多,趴在阳台上,眼里流淌出一行泪水。 他们的眼前是万家灯火的城市夜景,远处是大海,那里不时传来海边码头轮船 的汽笛声。 关伟听到了陆童的嘤嘤声,他转过头去轻声道:“你怎么了?” 陆童笑着摸去泪水,向浩森的天空看去,轻声道:“刚才真的好可怕。” 关伟说:“你不该往下看。” 陆重后怕地说道:“没戴眼镜,模糊一片的,太可怕了。” 关伟笑道:“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永远不要往下看,仰头闭眼,幻想自己在 虚空里飞舞。” 陆童看着关伟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认真投入的样子,微微地笑了。屋里骤然 响起了电话铃声,直到电话铃声强烈地响过数遍之后,关伟才有些不情愿地和陆童 分开。 关伟拿起电话接听后,没等和陆重打声招呼就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