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幼儿园的大门打开,圆圆随着一群小朋友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叫着扑向等候在 门口的关心:“爸爸!” 关心一见女儿便眉开眼笑,迎上去,一把将小女儿抱进怀里,举到头上,笑着 说:“快跑哦!圆圆骑大马喽!”跑向站在远处的梁永菲。 圆圆开心地拍着关心的头,笑着叫着:“驾!驾!” 梁永菲微笑着看着父女俩快乐地过来了,接过女儿手里的小背包,三口人一起 穿过马路。关心顶着女儿,快乐地说:“圆圆,爸爸明天就要走了。” 圆圆问道:“去哪里啊?” 梁永菲也问:“谁同意你去了?!生意忙得要死呢。” 关心对妻子说:“我过去做生意时那些哥们儿没少帮忙,现在酒楼开得火起来, 人家开饭店向我取经,我还不得亲自过去带带后厨,把把前期投入的关?” 梁永菲看了看路边的车,不耐烦地说:“这种事你一年到头地揽过多少回了? 在本地就算了,还要飞外地。你就学雷锋瞎耽误工夫吧!” 圆圆拍了拍手说:“学雷锋好,老师说的。” 关心开心地亲了一下宝贝女儿的小手道:“还是圆圆理解爸爸。你在家可要好 好听妈妈的话。帮爸爸盯着点有没有坏叔叔给妈妈送花。” 梁永菲盯了关心一眼,说:“你瞎跟孩子说什么呢?” 关心笑道:“瞎说?你那初恋情人没少给你送花吧?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面, 交个朋友吧?!” 三口人上了自家的车。 梁永菲开着车,不满地说:“你这一走,咱酒楼厨房谁盯着?没你那两下子, 把回头客给丢了可就惨了。” 关心搂着女儿,指着前方的路口说:“去几天不至于。喂,你走错路了吧?” 梁永菲说:“没错,我想给圆圆买钢琴,我已经看了好几家乐器行了。” 关心摇摇头说:“学那玩意有什么用,你也得问问咱们宝贝喜欢不。” 圆圆大叫道:“不喜欢!我喜欢过山车,爸爸带我去游乐场玩过山车!” 梁永菲说:“不喜欢也得学,这叫加强文化修养。再说了,这年月不让孩子学 点特长,升学都难。你是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我们的女儿可不能像你。” 关心嘿嘿笑了笑道:“行!听你的,买!” 圆圆撅着小嘴说:“爸爸,我要去坐过山车嘛!” 关心笑着说:“好好学钢琴,爸爸就带你去坐过山车。喂,你这是上哪儿?大 商场早过了。” 梁永菲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买萝卜白菜呀?商场里会有好钢琴?那得去华 宝乐器行,那是专卖店。你知道吗?” 关心咧了一下嘴,自嘲道:“我哪里懂这个,你说的那个什么行好像在”五一 “路上吧。” 梁永菲的车在路上拐了几个弯,来到乐器行门前。她对关心说:“一会儿我进 去看看价格马上出来。天冷,你就抱着圆圆在车上等我吧。”说完,下车关门就进 了乐器行。 梁永菲在一排钢琴前走动,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标价,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 男人声音:“别担心价钱,喜欢,爸爸就给你买。” 梁永菲抬头四下看去,心里一惊,只见夏忠浩陪着跟他一个模样的少年在挑吉 他。她赶紧闪到过路的阴影里注视着。 夏忠浩正在给儿子买吉他,没有发现梁永菲。夏忠浩拿出一把吉他递给儿子小 东,和蔼地说:“试试这个吧?” 小东接在手上,熟练地弹出几个音符和一段旋律。 夏忠浩听了很开心,说道:“这吉他音色不错,喜欢吗?” 小东点了点头。夏忠浩对服务员说:“就这把了。” 服务员低头开票。夏忠浩拍了拍儿子肩膀,问道:“我看你弹得蛮不错呀,是 你妈妈叫你学的?” 小东快乐地摇头说:“不,是我自己喜欢。” 夏忠浩说:“有了吉他,空闲的时候弹,不要误了功课。”这时,服务员递上 小票,要夏忠浩到交款台交款。夏忠浩接过服务员写好的小票,往交款台走去,正 好与过道里的梁永菲碰了个脸对脸。 夏忠浩惊讶地停住脚:“永菲?!你怎么在这儿?” 梁永菲冷冷地点了点头:“我来给女儿买钢琴。那是你儿子?”她用下巴指了 指不远处站着弹琴的小东。 夏忠浩说:“是啊。 梁永菲问:“他跟你一起生活?” 夏忠浩苦笑了一下说:“他妈妈把他扔给我一走了之了。” 梁永菲的脸上浮出一丝怪怪的笑。 夏忠浩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梁永菲说:“难怪这两天你不来缠着我了,因为儿子来了?” 夏忠浩瞥了眼不远处的儿子,岔开话题道:“圆圆在哪儿?不是给她买钢琴吗? 人呢?” 梁永菲说:“她跟我老公在外面车里呢。”说罢,又上下打量着夏忠浩,调侃 地说:“我真的是很吃惊,你这个花花公子对儿子倒是满上心,有点慈父的样子嘛。” 夏忠浩苦笑地摆摆手,问:“钢琴买好了?” 梁永菲摇摇头说:“价格太贵,我没有你那么阔气,得回家跟老公商量一下。 再见。” 说罢,她快步向店门走去。 她阴沉着脸来到车前,发现车里面没人,抬头四下看了看。夜色里,只见女儿 抱着一大束鲜花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梁永菲用眼角扫了一眼乐器行大门,见夏忠 浩正看这边,她立刻做出一脸开心的样子向父女二人迎去,从女儿手里接过鲜花, 又在女儿的小脸蛋上深深地亲了一口,这才挽着丈夫的胳膊走到车前。三口人俨然 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幸福家庭。 温静躺在监护室的病床上,双眉紧锁地想着心事。听到脚步声,温静连忙回头 看去。 关伟急匆匆地走进来,放慢脚步走到温静的身边,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温静平静地说:“医生说挂一晚上吊瓶,明天一早做一下透视检查就可以回家 静养了。 关伟松了口气说道:“怎么不早给我挂电话呢?” 温静说:“我往公司和你的手机上挂过电话。你晚上去哪儿了?” 关伟顿时有些慌乱,目光躲闪着说:“我,我在公司里设计图纸呢。你给我电 话那会儿,我可能正好下去吃饭了。还疼吗?” 温静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关伟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去健身了?” 温静强忍住眼睛里的泪水,没说话。 关伟略带责怪地说:“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呢?是谁把你送 到医院的?” 温静把胖妇人帮助自己的事对关伟简单地讲了一下,末了,温静打了一个哈欠, 说:“我有点困了。” 关伟轻声地说:“该休息会儿了,你太累了。 话音刚落,胖妇女出现在门口望着里面。温静看见了她,没等开口,胖妇女指 着关伟对温静说道:“哟,是你爱人吧?!让他出来会儿,你没意见吧。” 温静呶呶嘴,示意关伟出去。关伟起身来到病房外,关上门,笑着说:“我爱 人刚才跟我说了,谢谢你啊,现如今活雷锋可不多了。” 胖妇女苦笑道:“我第一次在健身房里看到这么不要命苦练的革命同志。 关伟也苦笑道:“她这是何苦呢。” 胖妇女盯着关伟的双眼,说道:“你是该好好问问她。病痛的时候连你人都找 不到,女人真是很可怜。 关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胖妇女说:“女人生孩子的滋味没经历过吧?” 关伟不解地摇了摇头。 胖妇女越加严厉地说:“对付你们这样的男人,就该举到头顶转两圈,再狠狠 地扔到地上。” 关伟听后一愣。 胖妇女似笑非笑地说:“让你们也尝尝恐惧和疼痛的滋味。我要走了,别忘了 明天带她好好复查一下。” 关伟对着胖妇女的背影喊道:“谢谢啊! 关伟进屋时,温静已经睡着了。关伟看了看床边的吊瓶,拉过一把椅子,坐了 下来。 一晚上,温静一直睡着,护士进来换了好几次吊瓶,她都没有醒。关伟后来也 迷迷糊糊靠着椅子睡着了。当关伟被开门声惊醒时,他看见窗外天已经亮了,温静 睁着两眼躺在床上看着自己。 一个新换班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指着温静对关伟说:“你是家属吧? 关伟起身点了点头。 护士指着温静说:“扶着她去一楼东头的检查室去,大夫正等在那儿。” 关伟俯身扶温静时,温静双手费力支撑着,对关伟说:“辛苦你一宿了。”关 伟笑了笑没说话,把温静扶到了检查室门口,大夫对关伟说:“你在外面等会儿。” 说完,扶着温静进屋,随手关上门。 关伟抱着温静的衣服在走廊里等待着。他靠在墙上打了个大哈欠。10分钟后, 检查室门开了,医生扶着温静出来,关伟立刻迎了上去,给温静披上衣服,问医生 :“怎么样?”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两天以后来取检查结果。” 温静穿好衣服,无力地靠在关伟的身上。关伟搀扶着温静,说:“听医生的话, 歇两天吧,别太累了,啊?” 温静头靠着关伟,顺从地点了点头。关伟扶着温静向门外的停车场走去。 关伟把温静扶上车,他看了看表,说:“我给公司打个电话。”说罢掏出手机 拨电话,温静坐在一旁,问道:“这么早,公司就有人了?” 关伟点了点头,电话通了,关伟说:“喂,我是关伟,曾勤?你也来了……效 果图出来了吗?对,陆童昨晚加夜班了……什么?又发烧了,怎么会呢?昨天晚上 还好好的啊?你叫她接电话……” 温静留意地听着。 “……怎么了?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打一针啊?……你叫曾勤听电 话。曾勤啊,你看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对,别大意了,还有,她一个人没人照 顾不行,要不叫公司打扫卫生的阿姨去陪她吧。行,你安排吧……我爱人病了,今 天我在家照顾她,对,有事给我往家里挂电话。好,我挂了。” 温静略显不悦地问道:“什么人让你这么上心啊?” 关伟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温静,说:“公司新来的设计师。”说罢,车启动起 来,驶出医院。 回到温泉花园,关伟扶着温静下车。进到屋里,关伟把温静扶到床上躺下,然 后,找出一个热水袋将暖瓶里的热水灌进热水袋,递给温静。 关伟问道:“你是看杂志还是把电视给你搬进来?” 温静笑着摇摇头。关伟又问:“想吃点什么吗?我去做。” 温静想了想,说:“要不,你去做点西红柿鸡蛋面吧。多做点,今天周末,妙 妙应该回来吃中饭的。” 关伟应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传来“咣当咣当”的开门、关门声,温静 问道:“是不是找不到挂面和碗筷呀?” 厨房里传来关伟翻东西的支吾声:“……是啊……怎么就没有呢? 温静有气无力地说:“挂面放在阳台外的厨柜里,碗筷放在冰箱边上的消毒碗 柜里。 厨房里传来开柜门声和关伟的声音:“……找到了,盐呢,盐在哪儿……” 温静捂着肚子,一步一步走到厨房,看着忙乱的关伟,说道:“盐在桌上白色 的盒子里,油在下边……” 关伟回头一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没怎么下厨房,找不着北了,现在 行了,你快回去躺着休息吧。 温静苦笑了笑,回身离开厨房。 不一会儿,关伟围着围裙,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而后,又跑回厨房 拿来两个碗和两双筷子。,温静从关伟手里接过盛好的面,在碗里搅了两下,看着 关伟笑着说:“看你手忙脚乱的。我在想你最后一次给我做饭是什么时候了。 关伟给自己碗里盛面,说:“坐月子的时候吧。 温静笑道:“胡说。我坐月子的时候可是你妈从头到脚伺候着。是我怀上妙妙 以后,你听说我怀孕了,高兴得直跳,跑到街上买回一只大母鸡。 关伟笑道:“想起来了,我炖了一锅咸死人的汤给你喝,你皱着眉头说”打死 卖盐的了“。 温静放下碗,笑了起来,这时,腹部又一阵痛起来,她皱紧了眉头。 关伟问道:“又疼了吧?赶紧躺一会儿。 温静摆了摆手,说没事儿,端起碗,把一碗面条吃了下去,这才又躺下了。 关伟收拾碗筷,端到厨房。 温静躺在床上,想起还没吃药,又坐了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药,下床倒了一 杯水,吃了下去。厨房里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传了过来,温静想喊关伟别 浪费水,却隐约听到关伟小声说什么。温静拿着水杯侧耳一听,是关伟在打电话: “……喂?陆童吗?曾勤送的……你一人怎么吃饭啊?你那有温度计吗?……” 温静侧耳静静地听着。 “……要是烧起来可怎么办啊?头疼不疼?……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是一个人… …喂?怎么不说话了?你给自己熬点姜糖水发发汗吧,我一发烧就这么干……再见。” 关伟挂断电话。 厨房里传来关伟洗碗的流水声。 温静回到床上躺了下来。她觉得乏,浑身无力。翻了个身,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她忽然想起了公司明天组团出国考察的事儿,欲起身到客厅去打电话,刚一起身, 她又躺下了。她想:“一来女儿妙妙今天要回来,自己可以与她多待一会儿,这些 日子公司的事忙,没有顾得上她,今天可以与她聊一聊学校的生活;二来,关伟也 在家里,正好可以利用这两天休息的机会与他单独交流一下。再说,这次出国,周 永康也在团里,他在那里张罗也一样……” 温静的脑海里浮现出周永康常常看着自己时那双深不可测。意味深长的眼神, 想着想着,药力发作,她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温静再次醒来时,窗外艳阳高照,阳光十分刺眼,她转过头,屋里空荡荡的。 她定了定神,动了一下胳膊,觉得身子好点儿了。她想发病前,流了一身汗,还没 洗一下,于是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刚走到门口,听见客 厅里,关伟在小声地打电话,温静停住了脚步,声音传来:“……你怎么没让做饭 的阿姨过去呢,她可以帮你做饭呀……对,一个小时测一次……什么?……刚才我 打电话时不是给你说了吗……我就担心你了……你那边要是病情加重,千万打电话 给我……我这儿?……没事,医生说她在家躺两天就好了……好,我挂了。” 温静听到这里,内心“腾”地窜起一把火,脸色阴沉下来,走了出来。 关伟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就见温静冷着脸走进浴室,他惊讶万分。 温静洗完澡,换完衣服,从浴室里出来。她走进卧室,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梳 头。关伟跟了进来,脸上讪讪笑着,有点不自然地问道:“好点了吗? 温静没有回答,梳好头,在镜子里照了照。这时,门铃响了,关伟转身去开门。 门开了,周永康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口。他的身后,小王拎着一大筐水果跟 了上来,对关伟说:“您好,我们来看温总。 周永康笑着说:“你好,我是总公司的周永康,我们通过电话。” 关伟有些意想不到,退后一步,拉开门,说:“请进请进。 温静迎了出来,接过周永康送上的鲜花,热情地说:“快坐下。” 周永康进来,坐到沙发上,关切地问道:“怎么突然发病了呢? 温静笑着说:“昨晚在医院打了一晚上的吊瓶,现在好多了。”她将鲜花插进 身后窗台的花瓶里。艳丽阳光下,鲜花盛开着,屋里立刻充满了生气。 关伟为周永康和小王倒茶。 周永康接过茶杯说:“别客气。对了,你打过来的款我已经全部收到了。 关伟客气地说:“谢谢您借款给我的公司。拖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周永康开玩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有阿静做人质,我还怕你会赖 账吗?” 这个玩笑显然让关伟和温静都有些不自在,、关伟尴尬地笑了笑,看了温静一 眼。 周永康笑着说:“其实阿静才真是帮了我大忙呢。要不是她,我那绿色食品公 司不会运转得这么顺利的。阿静,今天我来,是要请你原谅的,你的病不能生气, 我那不懂事的女儿让你受委屈了。” 小王说:“周总很担心……” 温静摆摆手,打断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这个撂挑子不于的。周总让我 担任总经理是因为相信我的管理能力,如果我自己弃权,岂不是正好成了人家的笑 柄。” 周永康松了口气说:“这就好,我就是担心公司刚刚起步,你这个领头人甩手 不干了。” 温静问道:“明天是几点的飞机?” 周永康说:“你身体不好,这次出国考察跑的地方多,很辛苦的,你不要去了, 等会儿,让小王去机场把你的飞机票给退了,我们会把详尽的资料带回来给你看。” 温静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不要退票,我一定要去。刚刚涉足食品加工这 个陌生行业,专业学习考察的机会太难得了。” 关伟在一旁,听到这些,惊讶地看着温静。 周永康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去了。 送走周永康一行,关伟回到屋里,穿上外套,对温静说:“我出去一趟,一会 儿就回来。” 温静走到卧室门口,停住脚步问道:“去公司吗?” 关伟说道:“不是。我去永菲那儿把借他们的钱还上。” 温静说:“这急什么?心心昨天上午给我打电话说,他昨天下午到外地给朋友 帮几天忙,过几天才回来,等他回来再还也不迟嘛。” 关伟说:“不行,永菲可能是急着用钱,这几天打电话来催过我几次。” 温静冷冷地说:“是吗?那你就去吧。不必着急回来。” 关伟听出了温静的弦外音,便上来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我去一下,最多一个 小时。对了,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到温静手上。 温静看了看卡,问道:“这是什么?” 关伟说:“里面有8 万块。曾勤说你当时把自己的8 万块都给了她,用来帮我 还债了。” 温静惊讶地问道:“你是要连我的钱一起还?” 关伟点点头:“应该的,你过去在国营公司当头,攒下点钱不容易。” 温静默默地看着关伟。 关伟说:“我的公司已经缓过劲儿来了,欠款已经陆续收回,这8 万块就算是 你的私房钱吧。”他走向门口换鞋准备出门。 温静拿着卡,眼里盈满了泪水,她靠着门框,有点头晕。 关伟边换鞋边说:“听起来你在周总的公司干得不太愉快,我看,反正我把欠 他的钱已经还清,如果你不想于就于脆辞职,开个自己的小公司,资金不够,我可 以出一些……” 温静突然不能自制,打断关伟,情绪激动地说:“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去做。 你不要忘了,当初你被关在拘留所,公司被查封,如果不是我从周总那儿借来钱, 你能有今天吗?实话告诉你吧,当时周总借我钱是有条件的,就是要我答应去给他 的绿色食品公司当老板。” 关伟回过头,看到温静泪流满面,有点儿不知所措。 温静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现在倒好,难关过去了,轻轻松松地把钱拍在我的 面前,还大言不惭地劝我辞职,你有良心吗?” 关伟脸红了,说:“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可是一片好心,根本没想那么多。” 温静指着关伟说:“你无情不能让我跟着你无义,我不会过河拆桥的。” 关伟忍了忍,低下声音说道:“过了啊!你要是觉得还欠着周总的人情,你就 继续干好了,我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 温静冷笑道:“担心我的身体?是吗?那我该感谢你的好意峻。” 关伟生气地说:“我是没有恶意的。”他转身去开门。 温静说:“你给我站住!你说明白了,你非要还我那8 万块钱到底是为什么?” 关伟愣住了:“为什么?难道我想害你不成?” 温静泪水不住地往下流,手有些发抖,说不出话来。 关伟皱了皱眉,说:“你简直是神经过敏,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好 了,你身体不好,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说完,开门离去。 温静咬住嘴唇呆呆地靠着门框。她手里拿着关伟给的卡,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自觉地往客厅走去。这时,突然,一阵呼机的寻呼声传来,她神经质地抬起头来, 四处搜寻着呼机。她的目光落到沙发上。温静快步走向沙发,拿起关伟的手提包翻 找着,呼机越来越响,温静拿起呼机,只见呼机屏幕上显示着:“赵秀烨:请速回 电话。” 温静头一阵眩晕,她放下呼机,头靠着沙发,神情复杂地闭上眼,泪水止不住 地往外流着。 寄宿学校校园的路上,妙妙和几个女同学背着书包往校外走去。女孩子们兴奋 地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周末的安排。妙妙说:“周末,大家一块儿聚个餐,然后一起 去看电影怎么样?”一个女孩摇头说:“聚餐可以,电影你一人去看吧,周末我必 须回家。” 小东背着吉他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另一个高个儿女生眼睛一亮,叫道:“就 是他!四班新转来的那个高个儿男生!” 女孩们往门口看去,问道:“哪个?” 高个儿女孩指着校门口说:“背吉他的那个。” 女生们七嘴八舌道:“哇,真的好酷。” 妙妙得意地说:“我认识他。” 高个儿女生惊奇地看着妙妙,问道:“吹牛吧,人家连正眼也没看你一眼呀?” 被激将了的妙妙大叫了一声:“夏小东!” 小东驻步回身,默默地看着妙妙。 妙妙被看得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身边的女生们紧张而兴奋地静观事态。 小东看了妙妙一眼,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 几个女生嚷了起来:“知道人家叫什么就算认识啊?!那小子是个哑巴吧?!” 正说着,几个韩国少年打扮的男生踩着滑板风一样从她们身边滑过,绕了一圈 后,又滑到她们的身边停下。为首的是阿力。他大喊一声:“关炒炒!” 妙妙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阿力讨好地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妙妙回绝道:“对不起,我不想喝咖啡。” 阿力说:“想见大歌星安在旭吗?不去可后悔了。” 妙妙眼睛一亮,其他几个女生一阵惊呼。 阿力神气十足地说:“安在旭是我哥哥的朋友,他今晚在星斗夜总会演出。要 去,我可以带你进去。” 妙妙说:“吹牛?” 阿力竖起小手指,说:“吹牛我是这个!” 小东在梦幻酒吧的小舞台上很投入地弹着吉他唱歌。空空的酒吧内只有胖田坐 在台下欣赏。一曲结束,胖田鼓掌:“不错不错,唱得好极了。一定有地方要你。 你想打工挣钱,你爸爸知道吗?” 小东有些羞涩,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今晚,星斗夜总会要我去试试。” 胖田担心地问道:“不过,你太小了,还是个孩子,恐怕不敢有人聘你,雇佣 童工是非法的。” 小东低头不语。 胖田笑了笑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工吗?是你爸爸付不起你的学费和生 活费吗?” 小东态度坚决地说:“不是,我就是想挣钱,我要发财。” 温静在屋子里整理行李箱,一叠整齐的衣服放在床上。明天她要出门了,今天 得收拾好。她看了看窗外,已近正午,心里想:妙妙怎么还没回来呢。 正想着,门铃响了。她赶紧走去开门,妙妙一脸兴奋地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 来。妙妙扬了扬塑料袋,高兴地说:“妈妈,看我买的新衣服。” 温静问道:“谁给你的钱买衣服?” 妙妙一面将时髦闪亮的南韩样式的衣裤在身上比画着,一面说:“爸爸给我的 钱。” 温静喷怒道:“你爸老是这么惯着你。” 妙妙看见花瓶里的花,惊讶地说:“哇!好漂亮的花啊!妈妈,你买的?” 温静淡淡一笑说:“别人送的。” 妙妙看见行李箱和床上的衣服,问:“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温静说:“妈妈明天要出差。怎么搞的?中午饭没回家里吃?” 妙妙跟着妈妈走到沙发前坐下,撒娇地在将头在妈妈怀里蹭来蹭去,娇嗔地说 :“妈妈,有件事求你,你可千万得答应我啊。” 温静摸着女儿的头笑道:“叫你撒娇,越撒娇妈妈越不答应你。” 妙妙仰着头说:“妈妈,今天晚上我跟同学约好了去看演出。” 温静问道:“几点回来?” 妙妙说:“可能要10点以后。韩国大歌星安在旭的演出,他来咱们这个小城市 可不容易,您就答应了吧。其实,我可以骗你说去参加同学的生日的,可我不是不 想骗你嘛。” 温静无奈地笑道:“去吧去吧,10点之前必须回到家里。” 妙妙开心地大叫:“耶舍儿(YES SIR !)。”她起身拿起新衣服就要往自己 的卧室里跑。 温静追问道:“你中饭吃的什么啊?你爸做的饭还在锅里呢。” 妙妙刹住脚步回身道:“爸爸做饭?你有没有搞错啊?” 温静笑道:“妈妈生病了,你爸做的面条。” 妙妙立刻跑回妈妈身边,心疼而乖巧地用手揉着妈妈的背道:“怎么了妈妈? 什么病啊?” 温静笑了笑道:“没事的。” 妙妙问道:“爸爸去哪儿了?” 晚上,星斗夜总会门口,阿力焦急地四下张望着。当他看到妙妙穿着漂亮的新 衣服,快步跑过马路时,眼睛一亮,迎了上去。两人走到夜总会的门口,正要进门, 门卫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找谁?” 阿力说:“我哥哥在里面工作。” 门卫严肃地挥了挥手,说:“小孩不让进,走开些。” 阿力无奈地带着妙妙走开。 妙妙失望地问道:“怎么办啊?” 阿力指着后院说:“只能从后门爬过去了。你能行吗?” 妙妙看了看墙头,说:“没问题,多高的墙我都敢爬。” 两人绕到后院,趁人不备,翻了进去。妙妙跟在阿力的后面走进了夜总会,两 只大眼睛好奇地四顾着。星斗夜总会里,一个披肩发的男青年正在台上投入地高歌。 乐队的几个乐手穿着也是十分怪异。阿力拉起妙妙往靠近演出台的一桌跑去。披肩 发的男青年还在高歌,他向阿力和妙妙招手。 妙妙坐好,向台上看去。阿力将一瓶可乐送到妙妙面前。妙妙谢过喝了一口, 她显然对台上张牙舞爪的歌手不感兴趣,伸长脖子开始东张西望。突然,她愣住了, 只见演出台边上的一个门口,小东手里抱着把电吉他,一个中年胖男人站在他身边 说着什么。 阿力拍了拍妙妙的肩叫道:“一会儿咱们蹦的吧?” 台上的喧嚣令妙妙大声喊道:“什么?” 阿力对着妙妙的耳朵叫道:“我说要你跟我蹦的。” 妙妙大叫道:“安在旭在哪儿?我想听他唱歌。” 阿力指了指台上唱歌的披肩发歌手道:“那就是啊。” 妙妙惊讶地看向歌手,又转头对阿力愤怒地叫道:“你骗人!” 阿力坏笑道:“他叫安在许,我表哥,我没骗你啊。” 妙妙愤怒地站起身要走,被阿力一把拉住。这时,台上的演出结束,安在许跑 了下来,跑到阿力和妙妙身边叫道:“阿力?这就是你那妞?好漂亮啊!” 妙妙想挣扎离去,台上传来一串悦耳的吉他旋律,她立刻循声看去,只见台上, 幽暗的灯光下,小东很酷地自弹自唱。妙妙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力趁机将妙妙拉回 座位坐下。 安在许也坐到了妙妙的对面,色眯眯地看着小精灵般精巧漂亮的妙妙。妙妙身 边的阿力很不高兴安在许如此盯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他将桌子上的一杯啤酒推向 安在许。安在许吓了一跳,接住酒杯,对阿力挤了挤眼。 妙妙看着小东的两眼闪闪发光。安在许偷偷往妙妙面前的可乐杯子里倒进啤酒, 阿力生气地将他的手打开。 星斗夜总会里激烈狂噪的重金属音乐声响起,人们都起身跳了起来。妙妙也起 身,在拥挤的人群中蹦的。安在许和阿力等几个衣着时髦的男孩子围在妙妙的四周, 安在许不时用屁股去顶妙妙,被阿力生气地阻挡。喝了很多酒的安在许坏笑着,两 只眼睛一刻不离灯光下光彩照人的妙妙。 妙妙投入地舞动腰肢,她的目光扫向不远处。那里,小东正和中年经理坐在角 落的一桌谈着什么,小东看见了妙妙。妙妙跳得很疯狂。 阿力对着安在许的耳朵喊道:“你给她喝什么了?她这么兴奋?” 安在许说:“我要给她喝了什么,我他妈是这个!”他生气地伸出小拇指在阿 力面前晃了晃。 阿力不解地看着疯狂舞动的妙妙。一边的安在许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往小东 那看,一面说道:“笨蛋,兴奋剂在那儿呢。”阿力醋意地看着小东,又望望妙妙。 角落的一桌,小东对经理说道:“身份证我丢了。” 经理摇头说:“你唱的是不错,不过没有身份证我给你办不了打工证。你真的 满18岁了?” 小东目光躲闪着说:“真的。” 经理想了想,说:“这样吧,如果真想来,你就把身份证或者其他能证明你年 龄的东西拿来给我。”说完,他拍拍小东的肩头起身离去。小东有些沮丧地将吉他 拿起,他朝妙妙再次看去。 一个小个子男孩拿了瓶啤酒正使劲往妙妙嘴里灌,安在许在一边帮忙,阿力想 要阻止,被另两个男孩推到一边。妙妙拼命挣脱。经理走到一个保安面前指着妙妙 他们严肃地说:“那几个小孩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安在许抱住妙妙,妙妙使劲用拳头打他。安在许不放手,狂笑着。 小东冷着脸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开安在许,抓起妙妙就向人群外跑。安在许 和几个小哥们儿追了上来。小东和妙妙拼命跑出人群。保安一把将想要跟着跑的阿 力抓住吼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东趁机拉着妙妙跑出星斗夜总会,在马路上飞跑着。街上已经没了行人,两 个人无目的地拼命奔跑了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停在了路边。小东喘着粗气,对 累弯了腰的妙妙说:“你打车回家吧,我得赶末班车回学校。” 说罢,他转身喘着粗气就走。 妙妙直起腰,大叫一声:“夏小东!” 小东驻步回身看向妙妙。 炒炒说:“你为什么帮我?”小东看着妙妙,一言不发,转身快步离去。 李军端着一锅鸭汤从厨房里出来,郭燕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餐桌前,两手拿着全 家三口人的合影看着。照片上,儿子笑得格外开心。李军把鸭汤端上餐桌,讨好地 笑道:“饿了吧?我给你做的啤酒鸭,放了当归的。” 郭燕白了李军一眼,不说话。 李军讪笑道:“要我喂你啊。” 郭燕翻了李军一眼,说:“你一人吃吧,我恶心。” 李军皱起眉头问道:“真的恶心啊?” 郭燕生气地把照片往边上一扔,带着哭腔道:“我还骗你啊,都是你,就顾自 己舒服。” 李军望着愣愣地看着前方的郭燕,挠了挠头,傻呵呵地笑了。 郭燕瞪起两眼,气哼哼地说:“笑什么?明天赶紧带我去医院,要是再怀孕, 杀了我我也不上手术台。” 李军笑着说:“那我替你上行了吧?” 郭燕火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李军连忙哄道:“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来,喝一口汤。”他舀了勺汤喂 郭燕。 郭燕撒娇地一扭头,喊道:“烫死了!” 李军哄道:“好好好,吹一吹,吹一吹。” 这时,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李军跑去开门,关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李军惊讶地看着关伟:“关大哥?” 关伟冲李军和郭燕点点头,问道:“你们好,陆童怎么样啊?” 郭燕起身问道:“陆童?她在家吗?屋子里一直没动静啊。”她急忙转身去敲 陆童的门,没人应声。 关伟没等回话,上前一把推开陆童小屋的门。屋里黑黑的,关伟将墙上的灯开 亮。只见陆童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她无力地睁开眼睛向关伟看去。关伟连忙将手 搭在陆童的脑门上,惊诧地说道:“好烫啊。”跟在后面的郭燕也伸手试了试,立 刻叫道:“啊呀,好烫。” 关伟二话不说指着陆童喊了声:“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说完,他转身独 自走出小屋,关上了门。 关伟将手机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李军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 关伟客气地笑着点了点头,焦虑地向小屋看去。 不一会儿,郭燕扶着陆童出来了,关伟急忙起身扶着陆童另一边往屋外走去。 李军准备从里屋关门,郭燕回身大声说道:“李军,还不跟着一块儿去?到医院好 跟着帮个忙?” 李军应声跟了出来,讨好地说:“我怕你嫌我烦。” 说罢,关上门,跟着关伟一行下楼了。 医院急诊室内,郭燕和李军搀扶着陆童躺到床上。关伟拿着医生开的处方忙着 划价、取药,然后急匆匆地拿着针、药跑进急诊室,护士立刻配药,一阵准备后, 拿着药瓶来到陆童的床边。 关伟焦虑地看着陆童,她的脸上渗着一层虚汗,灯光下,脸色更显得苍白。 护士将针头插进陆童的手背,陆童疼得皱紧了眉头。关伟跟着皱了皱眉头。护 士观察了一会儿,对关伟说:“快完的时候,叫我。”说完,走了。 郭燕和李军先后从急诊室走了出来,关伟也跟了出来。走廊上,关伟感激地说 :“辛苦了。” 李军说:“客气什么啊,陆童又不是外人。” 郭燕看了看关伟,说:“我一到家就熬粥,叫陆童吃点东西再睡觉。” 关伟说:“吊瓶打完我就送她回去。”说完,关伟与郭燕、李军挥了挥手,又 返回到急诊室。 脸色苍白的陆童闭眼躺在床上打吊针。关伟走到床前伸手调节点滴。他不经意 地看到陆童没打点滴的那只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关伟有些惊讶,并将视线转 移到陆童的脸上。恰好陆童睁开眼睛,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关伟笑了笑,坐在 床边的椅子上,随意地说道:“一天到晚待在公司里,电脑前面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还要经常加班熬夜,你得加强锻炼了。” 陆童点了点头,两眼仍然默默地凝视着关伟。 关伟被陆童看得有些发窘,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陆童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凄然, 轻声说道:“你真的很像他,不光是样子像。他也是话不多,也很善良。” 关伟重新看向陆童。陆童暗淡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们本该结婚的,两年前 的昨天*月1 日,他走了。” 关伟惊诧地看着陆童。 陆童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哺哺说道:“那天晚上我也是躺在病床上,他也是 这样陪我到很晚。后来我们吵了架,他心情不好,离开医院以后喝了很多的酒,因 为车祸,他……”她硬咽着说不下去了,泪水从美丽的大眼睛里流淌而出。 关伟默默地凝视着陆童。 陆童轻声忏悔道:“我真的好后悔,如果那天我对他宽容些,如果那天他不是 生气地走了,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样子。唉,我以为离开了那个城市,他的影子就会 变得模糊……”说到这儿,她默默地看向关伟。 关伟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复杂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