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调音师校准好最后一个音符后,关上琴盖,对站在一旁的梁永菲点了点头,然 后,收好自己的校音工具,匆匆离开圆圆酒楼。一束晨光透窗投射在黑亮钢琴的琴 盖上,柔和剔透的反光给人一种玉质感觉。 梁永菲抚摸着崭新漂亮的钢琴转了一圈,惊讶地问站在一旁的六子:“那几个 乐器行的人什么都没说?” 六子摸着后脑勺说:“没有啊,一大早就送来了,叫我在送货单上签了个字。” 梁永菲说:“奇怪,我根本没定货,更没付款啊。是不是送错了啊。” 六子肯定地说:“没错,我看那单子上的地址就是咱酒楼的。不会是关老板… …” 梁永菲回头问道:“你说是关心背着我给买的?” 六子笑着说:“我这也是瞎猜呗。 梁永菲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她看着钢琴若有所思。 六子看了一下四周,走到梁永菲的身边,一脸诡秘地小声说道:“梁姐,刚才 有一个男人打来电话,先是问你在不在,又问乐器行把钢琴送来没有。 梁永菲心里微微一惊,继而顾做镇定地问:“他没说自己是谁?” 六子:“我问了,他不说。 梁永菲对六子说:“你见到老板,告诉他,我出去会个朋友,中午赶回来。” 说罢,掏出手机拨通了梦幻酒吧老板胖田的电话:“喂,胖田吗?我是永菲,我问 你一件事儿……” 西装革履的夏忠浩一脸沮丧地站在公共汽车站等车的人中。等车的人很多,有 的人不时伸出头往左边看,嘴里不停地抱怨公共汽车不准时。一辆出租车慢慢地停 在夏忠浩面前,司机探着头看着夏忠浩,那意思是问用不用车。夏忠浩摆摆手,出 租车开走了。 公共汽车恰好进站,他跳上车。夏忠浩买了车票,站在司机后面,他手把车环 向前看着。透过前车窗玻璃可以看到前方马路上萧瑟凄凉的冬景。 夏忠浩心情很沮丧。早上,他去汽车租赁公司把租的车还了。租期过了3 天, 被对方罚了300 元。夏忠浩还想理论一下,对方说如果续租,这罚款就免了。夏忠 浩想了想,手头很紧,租车费用太高,只好交上罚款,取回先垫上的钱。 公共汽车颠簸了一下,夏忠浩握紧了扶手,心想:“回国才3 个月,手上的钱 就花得差不多了,再不找到开源的路子,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节流只是权宜, 一个堂堂流过洋的画家不可能老是这样过毫无生气、以步当车的小平民生活。可是 ……” 夏忠浩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住处2 当他从电梯出来,一脸茫然地准备往自家门 前走去时,一抬头,不禁愣住了,梁永菲站在走廊里默默地看着他。 夏忠浩两眼放光,惊喜地喊了一声:“永菲?” 梁永菲一身素雅打扮,漂亮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 夏忠浩欢喜地打开房门连声说:“请进请进。” 梁永菲跟了进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简陋住房,屋子很 凌乱,换下的衣服扔在空盆里。梁永菲在几个屋里走了一圈,夏忠浩表情有些窘迫 地跟在她的身后。 梁永菲回身对夏忠浩笑道:“这就是大画家的豪宅?哇,地毯破得不成样子嘛, 这家具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吧?听说你那辆黑车也是租来的?” 夏忠浩突然冲过去一把将梁永菲抱起来,径直走进卧室里。梁永菲毫不反抗, 脸紧贴着夏忠浩的脖子。夏忠浩激情澎湃,将梁永菲扔到床上,压到了她的身上。 梁永菲侧了一下脸,问道:“干什么?你不会又想绑架我吧?” 夏忠浩热烈地望着她,说:“你是来嘲笑我,让我难堪的吧?!这样对你有什 么好处?”他脱掉西装开始亲吻梁永菲的双唇和脖子。 梁永菲不屑地说:“何必呢,买那么贵的钢琴,打肿脸充胖子。” 夏忠浩轻声地说:“那是我送给圆圆的。” 梁永菲说:“难得你一片心意。可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是胖田告诉我, 你连画廊的装修费都掏不起,我还真以为你在国外混成个大富翁了呢。” 夏忠浩开始解梁永菲的衣扣,并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衬衫领子,扑到梁永菲身上。 梁永菲顿时一阵晕旋,软了下来,两手紧紧搂着夏忠浩的脖子。二人狂热地接吻。 橘红色的窗帘被秋风吹起,两人在床上翻滚着。这时,“咚咚咚”,有人敲门。疯 狂中的夏忠浩和梁永菲立刻僵住了,他们觉得这个时候来人真有点扫兴。 梁永菲惊奇地问道:“你约了人来? 夏忠浩摇摇头说:“没有啊。”他坐立起身。梁永菲也起身,找着自己的衣服, 慌忙地穿上。夏忠浩下了床,双手将自己的乱发向后面迅速梳理着,向卧室门外走 去。 夏忠浩将卧室门带上,走进客厅,打开家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夏小东。夏忠浩说:“小东,你怎么来了? 小东冷冷地说:“我来拿东西。 夏忠浩没有让儿子进去的意思,有些慌乱地问:“拿什么啊? 小东感觉到了什么,向卧室门里看了一眼,说:“我要借你的身份证办我的暂 住证。 夏忠浩疑惑地问道:“你有学生证,要暂住证干什么? 小东说:“办打工证必须有暂住证才行。我已经应聘过几次,他们都这样说的。 夏忠浩说:“胡闹,好好上学,谁叫你打工了? 小东冷冷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不进去,你把身份证拿给我吧。 夏忠浩问:“你得听我的,不许打工。爸爸给你的钱不够? 小东漠然地说道:“我要挣钱寄给妈妈。 夏忠浩惊讶地看着儿子,问道:“你说什么? 小东看着夏忠浩,说:“妈妈有病,那点工资根本不够治病的。” 夏忠浩躲闪着儿子的目光说:“你先回学校,身份证放在哪里我忘了。 小东说:“那好,明天我再来。”说罢转身快步走去。 夏忠浩将门关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梁永菲从卧室里走出问道:“谁啊?” 夏忠浩说:“我儿子。”他走到茶几前沮丧地坐到沙发上。 梁永菲坐到他的身边问:“怎么了?” 夏忠浩茫然地问:“我真的很没用是吗?” 梁永菲将手搭在夏忠浩的肩头道:“干吗这么说自己?” 夏忠浩说:“在国外那些年受的苦都不好意思跟你说,原本想回国以后办自己 的画廊,再开个烧窑的厂子,艺术和赚钱两不耽误,可没想到什么事都还没干,带 回的那点钱很快就折腾没了。” 梁永菲说:“事在人为,何必那么沮丧呢。你有才气和天赋,应该能成大器的。” 夏忠浩苦笑道:“你又取笑我。” 梁永菲睁着大眼说:“我是认真的。男人四十而立,你才40岁出头,一切都还 不晚。” 夏忠浩摊了一下手说:“可我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下步棋子怎么走了。” 梁永菲问道:“开画廊建窑厂,你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吗?” 夏忠浩低头不语。 梁永菲轻声地说:“胖田说你装修画廊还缺7 万对吗?”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 银行卡送到夏忠浩面前。 夏忠浩不解地看向梁永菲。 梁永菲温柔地说:“里面存有10万,装修先用上吧。” 夏忠浩默默地看着梁永菲,还是迟疑。 梁永菲笑道:“就算你借我的好了,拿着吧,傻子。”她将卡塞进夏忠浩的手 里。夏忠浩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感激地看着梁永菲。 妙妙匆匆背着书包在医院走廊里走着,妇科门诊前,一个护士托着一盘消毒纱 布出来。妙妙上前问道:“您好,化验室在哪儿?” 护士问道:“化验的什么? 妙妙连忙看着自己手里的单子念道:“妇科,活体检查。 护士侧过头,看了看妙妙手上的单子,用手指了指隔壁,说:“去202 屋子吧。 妙妙走进202 室,里面坐着一个男医生。妙妙把妈妈的单子交给医生:“请问, 这是我妈妈要我来取化验结果的,是您这儿看吗,” 男医生接过妙妙递过去的单子,看了看,说:“是这儿。你先等一下。”说完, 起身出门了。不大会儿,男医生拿着另一张单子回来。坐下来,和蔼地对妙妙说: “你是病人的女儿?” 妙妙点头。 医生问:“你妈妈自己怎么不来拿检查结果呢?” 妙妙说:“她出差了。” 医生又问:“你爸爸呢?” 妙妙说:“不在家。” 医生又问:“能想办法找到他吗?” 妙妙失望地说:“我给他打过手机,没开机。叔叔,是妈妈叫我替她拿的,您 给我就行了。” 医生看着妙妙,为难地皱了皱眉头道:“孩子,化验单先给你,明天叫你爸爸 来一趟医院吧。” 敏感的妙妙警觉地问:“为什么?” 医生温和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明天叫你爸爸来吧。”说罢,他站起身往外 走去。“ 妙妙起身焦急地叫道:“叔叔,我妈妈怎么了?!”医生没有回头。 从医院里出来,妙妙赶紧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她拿起电话给关伟办公室打电 话,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她给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给关伟手机打,还 是没有人接。妙妙放下电话,神情悲哀而茫然地看着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她觉得 有些无助,一阵少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鼻子一酸,不禁哭了。 天已经黑了,家里又没有人,妙妙哭了一会儿,又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走 着走着,她想到爸爸的公司去一趟,心想说不定在那儿能找着他。想到这儿,她振 作了一下,辨别了一下方向后,快步朝关伟的公司走去。 火锅城里,关伟和陆童对坐在临窗的一个小桌前,桌上热气蒸腾的火锅翻滚着, 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关伟掏出手机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又没电了,也好, 找不到我,少受干扰。”说罢,他放回手机,端起盘子将盘中几大片生姜全倒进去, 转身对服务小姐说:“不够,再来几片。” 陆童喝着杯里的可乐,笑着说:“可以了,我们又不是吃涮姜片。” 关伟摇着头说:“你听我的没错,吃了这顿放姜片的火锅,你的感冒就彻底好 了。” 陆童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说:“你看,我已经在出汗了。” 关伟为陆童倒上一杯葡萄酒,正要给自己倒酒时,陆童一手按住关伟的手,一 手将自己手里盛着可乐的杯子递给关伟,说:“你还要开车,还是喝这个好。” 关伟看了陆童一眼,接过了杯子,说:“也行,省得碰到警察惹麻烦。来,干 了这一杯。” 陆童微笑地举着杯子,含情脉脉地说:“干!” 关伟喝下可乐,放下杯子,用筷子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翻滚的火锅里,兴奋地 说:“我觉得今天特别的放松和愉快。好长时间没有打保龄球了,下午我那几下子 你觉得怎么样? 陆童说:“你的保龄球打得不错,掷出好几个满分。我一点也掷不好,老掷偏。” 关伟夹起一块羊肉,蘸了蘸作料,说:“多掷几次就行,这没什么难的。以后,咱 们多去玩几次,你就会了。 陆童摇摇头说:“我还是喜欢上午坐在海边看着海浪扑岸的感觉,看着辽阔的 大海,呼吸着清新空气,头靠着心爱的人月p 种感觉太美了。 关伟倒满了一杯可乐,喝了一口说:“行,吃完饭,咱们再到海边去玩一会儿。 陆童幸福地看着关伟,笑了。关伟也看着陆童,觉得她的两个大眼睛美丽无比, 青春亮丽的脸上容光焕发,他情不自禁地拿起陆童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吃完晚饭,关伟开着车往海滩驶去。 海滩上,空旷寂静,关伟的车放肆地在海滩上开来开去。陆童不时把头伸出窗 外,任海风吹拂。关伟把车停了下来,陆童回到车内,两眼凝视着关伟。 海浪轻轻地扑向岸边,“哗”地碎了,随着潮水退了回去,接着,新涌起的浪 花又扑向海岸…… 关伟和陆童对视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夜色里,关伟看到陆童眼里流露出幸福 的渴望,他慢慢地伸出手,爱怜地一把将陆童搂迸怀里,亲吻她的额头。陆童倒在 关伟的怀里,仰着头,眼看着关伟,脸上露出羞涩的一笑。 陆童看了看夜空,感叹道:“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关伟吻着陆童的脸和秀发,没有言声。 陆童问关伟:“几点了,不早了吧,我们该回去了。 关伟回了回神,看了看表,点点头。关伟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兴奋起来说 :“今晚我不回家了,去公司,今天心情好,我想把设计图最后再敲定一下。” 说完,他发动了汽车。陆童在一旁问道:“我的效果图可以开始做了吗?” 关伟说:“当然可以。” 陆童也兴奋起来,说:“那好,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咱们一起把效果图的设计 方案定下来。” 关伟高兴地伸出一只手,与陆童伸出的手对击一掌,说:“好!” 说完,他踩了脚油门,吉普车飞快驶去。 电梯快速上升着,电梯里关伟和陆童紧紧靠在一起。关伟问:“现在楼里没几 个人,要是把你一人放在公司里,你怕不怕?” 陆童笑道:“有什么可怕的?” 关伟笑着说:“有鬼啊。” 陆童笑道:“那也是来找你们男人的女鬼。”她背向关伟,将一头披肩发甩到 前面,猛地回过身去,对关伟做出一个张牙舞爪的鬼相。 关伟笑着一把将陆童搂进怀里二人开心地笑了。关伟将双唇贴到陆童的额头, 脸颊,直到嘴唇。陆童冲动地接应着,二人在电梯里狂吻。 电梯到了16屋停了,电梯门开,关伟伸出一只脚别住电梯门,两人在电梯里紧 紧搂着,尽情接吻着。 陆童好像发现了什么,慌忙推开关伟。关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解地看了 看陆童。陆童一手拢着头发,整理衣服,一手偷偷指着电梯门外。关伟侧头看去, 只见妙妙站在黑暗的电梯门口,惊讶地看着电梯里的二人。 关伟大吃一惊,放下陆童,来到妙妙跟前,轻声问道:“妙妙,你怎么上这儿 来了?”妙妙冷冷地看着爸爸,又将目光转向陆童。陆童低着头,从关伟身后走了 过去。 妙妙的脸上现出震惊的神色。电梯门关上了,妙妙一言不发,突然跑开,冲进 电梯,关上门。 关伟急忙按开电梯,喊道:“妙妙! 妙妙见不能乘电梯下去,猛地冲出电梯跑向走廊深处的楼梯,狂奔下楼。关伟 追了上去。黑暗的走廊里只剩下陆童一人。 妙妙跑出大楼,关伟追上前来,一把将女儿拉住。背着书包的妙妙气喘吁吁地 仰望着爸爸,眼里充满了泪水。 关伟心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 妙妙在爸爸怀里哭了起来:“爸爸,我一直找你,你去哪儿了啊? 神情复杂的关伟默默地搂紧女儿,没出声。 妙妙哭着说:“下午我去医院给妈妈取化验结果,医生问我家里大人在哪儿, 我一直在找你,却找不到,呜——” 关伟惊讶地问道:“什么?! 妙妙抽泣着,从书包里掏出医院的化验结果送到爸爸面前。关伟借着路灯,慌 忙接过看去,只见上面写着“盆腔有肿块,须手术”。 关伟抬头看向妙妙,妙妙泪流满面,伤心不已。关伟的目光越过妙妙的肩头, 看见陆童走出写字楼,停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他们父女二人。 关伟轻声对妙妙道:“乖,你去车里等着爸爸,我一会儿就来。”他迅速将化 验单叠好放进衣兜里,掏出车钥匙交给妙妙,转身向陆重走去。 妙妙走向爸爸的汽车,回头看了眼关伟和陆童。 望着关伟走到自己面前,陆童看了眼妙妙,轻声地说道:“什么都别说了,跟 她回家去吧。 关伟问:“你自己打车回去?” 陆童强笑着点了点头说:“快去吧。” 关伟歉意地看着陆童,转身快步走去。 陆童默默地注视着关伟走向女儿。 关伟开着车,往温泉花园方向驶去。夜晚的街市霓虹灯闪烁,车流穿梭。妙妙 无心看窗外,冷冷地问道:“你故意关机的是吗?” 关伟说:“不,爸爸的手机没电了。” 沉默了片刻,妙妙看了眼爸爸,又将目光转向前方,轻声道:“那个女的是谁?” 关伟愣了愣,目光躲闪着,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 妙妙盯着爸爸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父女俩回到家里,都没有说话。妙妙草草洗漱后,回到自己的屋里,关上了门。 关伟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全无睡意。他想了想白天的事儿,又想起妙妙那惊 惶的脸色,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起身,到妙妙的卧室,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没有声 儿。他推门进去。黑暗中,穿着睡衣的妙妙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看着前方发呆。 关伟轻声地说:“妙妙……” 妙妙冷冷地说:“爸爸,我想一个人待着。” 关伟说:“早点睡吧,明天一早爸爸先送你去学校。” 妙妙一下子躺倒在床上,赌气地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上。 黑暗中,关伟难过地站在原地。 突然,客厅里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妙妙猛地从被窝里坐起,光着脚,冲向客 厅,大声喊道:“妈妈的——”她扑向茶几,拿起电话急切地:“喂?是妈妈吗?”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立刻失望地把电话递给关伟:“婶子?要你接。” 关伟走过来,接过电话:“喂?是永菲啊。” 电话里,梁永菲说:“……不好意思,大哥,我有笔买卖要做,急着用钱。” 关伟说道:“……哪里哪里,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拖了那么久,我明天一定 把那支票送过去。行,明天见。” 他挂上电话,回身看到妙妙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用异样的眼光冷冷地看着自 己。 关伟坐到女儿身边,将手搭向妙妙肩头。妙妙立刻将爸爸的手推开,跳下沙发 跑进自己的小屋,并将门重重关上。黑暗中,妙妙扑到枕头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关伟坐在沙发上,听到女儿的哭声,闭上双眼,将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中。 陆童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还没有走到806 室,就听到屋里有激 烈的吵闹和砸东西声,她立刻掏钥匙打开屋门。 门一开,陆童惊呆了。她的眼前横飞着各种家什,脸色异常惨白的郭燕正发疯 般地向躲在墙角的李军奋力投掷,嘴里大声骂道:“你这个混蛋!没心肝的臭男人! 你想叫我死是不是?” 李军见陆童进来,顿感很没面子,直起腰板对郭燕吼道:“有完没完?!再扔 东西我可急眼啦! 郭燕更火了,冲进厨房里去,举着菜刀冲了出来,愤怒地喊道:“我杀了你!” 陆童惊慌地跑了进来,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李军看了陆童一眼,狼狈地说:“她发疯了!”说罢,他看着郭燕,准备招架 :“郭燕,你还想来真格的?有本事来杀我呀!想当寡妇就来杀死我啊! 郭燕盯着李军,哭着说:“当寡妇也比跟着你这个畜生好。”她举着菜刀眼里 闪着泪花,干站在原地不动。陆童趁机冲过去一把将郭燕手里的菜刀拿下。郭燕 “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陆童拉着郭燕走进自己的小屋,将哭着的郭燕接到床上坐下,自己坐到了她的 身边,说:“两口子打架哪有真动刀的啊?” 郭燕哭道:“他这个没心肝的坏蛋,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杀了他我都不解气。 陆童笑道:“说什么气话呢?!李军平时多疼你呢,我又不是没看见。 郭燕大声说:“疼我?疼个鬼!真疼我就做不出那缺德事了。陆童,我真的好 命苦。唉,嫁给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小男人。 陆童问:“到底怎么了呀?” 郭燕哭得更凶了:“你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吗?去医院打孩子了。你知道我生 儿子以后这是第几次打孩子了?第三次!他是不是个畜生啊。” 陆童惊讶地看着郭燕没有说话。 郭燕气愤地说:“你小,不知道做女人的苦,没打过孩子更不知道那有多受罪, 他就图自己痛快,高兴了,才不在乎我的死活。 陆童仍旧无语。 郭燕哭着诉说着:“我想叫他结扎吧,他说以后挣了大钱还要认罚再养个儿子。 叫他戴上那个吧,他死活不干。每次出事了,他都是厚着脸皮求我原谅,我心一软 就过去了。可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还想要命呢!我刚才好好跟他说话,求他过两天 去医院结扎,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胖乎乎的身体棒着呢,为他和将来的儿子受这 点罪算个啥。你说他是真傻还是不把我当人看呀,这次我非跟他离婚不可。 陆童起身向门外走去。 李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陆重走到他身边说道:“你想不想离婚? 李军抬头向陆童看去,一脸疑惑。 陆童冷冷地说:“不想离婚就进去给燕子跪下请罪。 李军不服地扭过头去,说:“凭什么?!我不跪。 陆童说:“那就爬着进去。 李军不解地看着陆童。 陆童说:“畜生都是用四条腿走路的。 李军愣了,继而生气地说:“你骂谁呢?! 陆童看着李军说:“骂的就是你。 李军火了:“你算老几啊,敢这么骂我?! 陆童说:“我是女人,也是燕子的朋友。如果怕丢面子,我可以出去,把空间 让给你爬进去。”说罢,她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并将门重重带上。 李军发了一会儿愣,听到屋里郭燕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打了个激灵,起身走进 小屋。 看到李军进来,郭燕愣了愣,接着更响亮地哭。李军“吮叽”跪到地上,开始 抽打自己耳光。郭燕不哭了,凄然地看了会儿李军,突然伸手抓住李军的双手。 李军的眼圈红了,默默地看着郭燕。 郭燕问道:“你是畜生不? 李军点头。 郭燕问:“你还自顾自地就图自己舒服不? 李军摇头。 郭燕盯着问:“明天结扎去不? 李军先是点头,又立刻摇头。 郭燕瞪大了眼睛。 李军立刻说道:“结扎我死都不干,可我发誓再不跟你有那事了,我发誓!” 他举起了右手发誓。郭燕愣住了。 夏忠浩开着车在郊区公路上飞驶,梁永菲坐在旁边,圆圆躺在梁永菲的怀里, 啃着根棒棒糖开心地看着窗外。 夏忠浩看着前方说:“你找的这个地方离市区倒是不远。” 梁永菲说:“租金也不会太贵,我看过了月p 废弃的砖厂给你当烧窑的厂子再 合适不过了。” 夏忠浩高兴地说:“画廊装修上,窑厂一开张,我的事业就该正式起步啦。” 梁永菲说:“晚上,我可是把市里好多知名的画家和记者都给请来了,你的开 场白可得有点水平。” 夏衷浩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的。”他一手开车,一手摸了 摸圆圆的脑袋,不想被圆圆用力地挡开。 梁永菲立起眉毛,喝斥道:“圆圆,不许对叔叔这么没礼貌。” 夏忠浩坏笑了一声说:“不是叔叔,叫爸爸才对啊。” 梁永菲惊慌地用胳膊捅了夏忠浩一下道:“瞎说什么呢?!” 夏忠浩坏笑着一把将梁永菲搂进怀里,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圆圆立刻很生气地白了夏忠浩一眼,见夏忠浩仍然搂着妈妈,她奋力地用小手 去打夏忠浩的胳膊。夏忠浩连忙将胳膊撤回,和梁永菲对视了一下,二人尴尬地笑 了。 圆圆突然指着窗外的村庄喊道:“鸭子!小鸭子!” 夏忠浩和梁永菲往窗外看去,村庄旁有一方池塘,一群肥肥的鸭子在水里游来 游去。 梁永菲用手一指,说:“快到了,往里拐。” 车子拐进村庄,开过满是鸭子的池塘,来到一排房屋前。梁永菲抱着圆圆下车, 往一间挂着村长办公室的屋里走去。夏忠浩关上车门跟了上来。 梁永菲抱着圆圆与村长大声说着。显然,梁永菲与村长已经谈过了,这次是在 互相讨价还价。 夏忠浩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有点忍不住了,着急地插了进来,说:“怎么车轱 辘转又回到原地了,我们已经把窑厂开了以后对你们村里的好处都讲明白了,你也 直点头,怎么一说到价格就又回到从前了呢?” 老村长闭着眼睛不吭声。 夏忠浩叫道:“村长大人,您倒是发话啊。” 梁永菲急忙拦住夏忠浩道:“你别跟村长着急啊,他也是在为全村百姓的利益 着想啊。” 村长仍旧闭着眼睛不吭声。 梁永菲将圆圆送到夏忠浩的怀里说:“你带孩子出去转转,我跟村长谈。” 夏忠浩有些生气地拉着圆圆往外走,圆圆奋力地甩开他的手,自己跑了出去。 村长说:“你这个老公是个急性子,出租一个砖厂的价钱,是那么容易谈下的? 别把我们农民当傻子嘛。” 梁永菲笑着说:“村长,你说得对。我先说句题外话,我看你们池塘里养了好 多的鸭子,我是开酒楼的,有一道看家菜,红烧板鸭,这事我们还可以谈谈。” 村长听了,眼睛一亮,拉出椅子说:“咱们好好谈谈。” 夏忠浩开着车往城里返回。他很兴奋,由衷地说道:“你够有本事的,那刺儿 头村长硬是叫你给说服了。” 梁永菲抱着圆圆高兴地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光是一年买他村里2 万只鸭 子就够让他开心的了。” 夏忠浩单手搂住梁永菲的脖子亲了她嘴一下。梁永菲急忙躲开示意他圆圆在自 己怀里。夏忠浩干脆又搂上圆圆要亲她的小脸蛋,不想圆圆扬起小手使劲给了他一 个耳光。 梁永菲和夏忠浩目瞪口呆地看着愤怒的圆圆。 陆童坐在马路边上热气蒸腾的早点摊里吃小笼包子,店主的女儿给她端来一碗 豆腐脑,陆童低头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发现一双筷子伸进自己的那屉包子里取走了 一只。陆童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谭超站在一边笑眯眯地咬了一口筷子上的包子, 看着陆童。 陆童惊喜地喊道:“谭超?!你回来了?!” 谭超笑着坐到陆童身边,对走过的姑娘叫道:“来碗馄饨!” 陆童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谭超说:“昨天晚上。” 陆童说:“怎么样?款子追回来了?” 谭超点头回道:“全部追回。” 陆童说:“行啊!你够能耐的。” 谭超苦笑道:“这种磨洋工的活儿我可不想再于了,那小破地方里一待就是半 个月,要吃没吃要喝没喝。” 陆童看了看谭超,说:“你真是瘦了一圈呢,脸都尖了。” 谭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可怜吧?没人疼没人爱的,还得大天看人眼色, 跟那帮无赖斗智斗勇。不过这次我有个意外的收获,跟你有关。” 陆童不解地说:“跟我有关?” 谭超说:“我在那碰到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说你三 天两头感冒发烧是因为体寒内虚,需要中药调理。而且有种药材只有那地方的深山 里才能采到,是一种像金针一样的黄黄的植物,长在树根下面。看!我给你带回来 了。”他指了指脚下一个很大的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陆童惊讶地问:“这么多啊,你背回来的?” 谭超得意地说:“是我亲手给你采的,那个老中医带我进的山,整整挖了一天。” 陆童感激地看着谭超,笑了笑说:“谢谢你。” 店主的女儿端着一碗馄饨过来,谭超接过馄饨,真挚地看着陆童说:“熬这药 的火候儿和浓稠都很讲究呢,我已经跟着老中医操练过了,周末我去你那儿给你熬, 以后你自己就会了。” 陆童听着这些,心里泛起感激之情。她看着谭超,神情复杂。 妙妙从吉普车上出来,脚步迟疑,她回头无言地看了看父亲。关伟侧过身,伸 手扶着车门说:“爸爸等会儿再跟妈妈公司的人打个电话,他们正在想法跟妈妈联 系。” 妙妙仍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关伟。 关伟笑着说:“你好好上课,一跟妈妈联系上,我就来告诉你。” 妙妙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关伟调转车头,向医院驶去。路上,手机响了,他一边开车,一边拿起来接听 :“喂?我是关伟,你好,小王……” “……已经跟周总联系上了……对,温总他们一行人要在香港逗留两天,周总 说他会用工作上的理由劝温总赶回来……” 关伟急切地问道:“……什么时间到呢?……” 小王说:“……周总说争取买到中午的飞机票。接机时间我会通知你,请你手 机一直开着……” 关伟说:“……谢谢你,我一定等你的电话,再见。” 关伟刚关上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关伟接听:“喂?是我,陆童?你在哪儿? ……” “我在公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关伟,是不是你家里出事了?昨晚你和你女儿… 关伟说:“放心吧,真的没事。等我电话。好,我挂了。” 车驶进医院停车场,关伟跳下车,急匆匆走进医院大楼。他数着房号,来到202 室,门上挂着妇科诊室。关伟推门进去,拿着温静的化验结果单,说:“请问,哪 位是王大夫?” 一张办公桌前的男大夫看着关伟说:“我就是,什么事儿?” 关伟把化验单递过去说:“您好,这是我爱人的化验结果。我女儿昨天来取的, 她说您要我来一次……” 男大夫接过化验单看了看,起身从墙边的一排口袋里,找到温静的口袋,抽出 透视片子,给关伟讲解着温静的病情。 关伟听了一会儿,焦急地问:“手术后才能确定肿块的性质对吗?” 医生说:“是啊,最保险的就是立即开刀切除肿块,然后做切片检查。你爱人 什么时候赶回来?” 关伟说:“今天下午。能不能明天一早就做手术?” 医生点点头,说:“可以。” 曾勤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谭超将一个塑料的恐怖鬼脸面具戴在脸上,轻手轻 脚地走到曾勤身后,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曾勤回过头一看,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 来。谭超赶紧摘下面具,笑着说:“别害怕,别害怕。” 曾勤气恼地捶打着谭超:“讨厌!吓死人了!你一回来就瞎闹!” 谭超笑道:“别打我啊,姐姐,这可是我给你精心挑选的礼物。”他把面具放 到曾勤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到了曾勤对面。 曾勤仍然心有余悸:“我要它干什么?” 谭超笑着说:“下夜班回家戴着它没人敢劫色啊。” 曾勤笑着说:“去你的!哎,你回来得正好,帮我参谋一下,看看这房子要不 要买。” 谭超问道:“发财了,要买房子了?” 曾勤说:“我老公从日本又寄钱来了,合人民币8 万块呢。” 谭超说:“他一个穷留学生还有闲钱寄给你?” 曾勤喜滋滋地说:“加上我存的5 万块,我想按揭买房子了。你看,朝阳新村, 两室一厅,15万首付。” 谭超问道:“那还差2 万哪。” 曾勤说:“想法子借呗。” 话音刚落,前台小姐走了进来,将一封信交给曾勤道:“曾总,你的信。”说 罢,转身离去。 谭超探头看了眼信封皮,笑道:“老公的吧?瞧你美的,又是寄钱又是寄信的。” 曾勤笑了笑撕开信封,从里面掉出几张照片来。她刚拿起一张看去,立刻脸色 大变。 谭超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刚要离去,发现看照片的曾勤神色不对,笑着 问:“你怎么了?” 曾勤脸色煞白,却慌忙掩饰地抬起头笑了笑道:“没有啊。” 正巧工程师老刘走了进来,说:“曾总,这是画廊工程的材料款报表,你看看?” 曾勤忙将照片和信封一起塞进自己面前的抽屉里,接过报表看去。又对老刘道 :“你坐下,我看一会儿。” 谭超起身说:“来,老刘,你坐我这儿,我有事去办。”说完,他向门外走去。 刘工坐下来说:“我跟材料商已经谈过了,进口漆他们提供最好的,而且价格 只会比市场价低。如果你看着没问题,我就上货开工了。施工队还是用原来那支吗?” 曾勤听着刘工的话,心神不定,神志恍惚,她从报表上抬起头问道:“什么? 你说什么施工队?” 刘工问道:“我说装修画廊的施工队是不是还用原来的?” 曾勤递过报表说:“这个你找谭超问问,就这样吧,价格没问题。” 刘工接过报表离去。 曾勤立刻打开抽屉,拿出信封看了看,信封上没有对方的地址。她看了看四周, 想了想,又将照片慢慢拿出一张张看着,照片上,曾勤的老公和一个穿和服的少妇 以不同的姿式亲热地搂在一起。 曾勤的脸色难看起来。这时,陆童和谭超进来了,曾勤赶紧把抽屉关上,装着 忙别的事。 陆童来到电脑前,打开机器,调出一份文件。谭超站在旁边,问:“现在忙什 么?” 陆童指了指屏幕,谭超看了看,屏幕上显示出“艺术中心大楼效果图”。 谭超问道:“新项目?” 陆童说:“是啊,关总亲自设计图纸。他要我尽快拿出效果图去参加竞标。” 谭超眼睛一亮,说:“效果图,咱们两个一起做吧?” 陆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谭超笑着说:“你喜欢晚上干活,我陪你。” 面对谭超的一片热情,陆童沉默地笑了笑。 曾勤走了过来,脸色越发难看。她声音有些虚弱,说:“关总刚来了电话,他 说家里有急事今天可能来不了,我身体也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谭超和陆童立刻关切地向曾勤望去。陆童问:“怎么了?看你脸色有点不对劲 儿?” 曾勤苦笑了一下,掩饰道:“可能昨晚没睡好。” 谭超调侃道:“兴奋了吧?想到要买房子了,觉都睡不塌实了?” 曾勤摇了摇头,苦笑道:“别拿我开逗了。那我走了,有事往我家里打电话。”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谭超手一挥,说:“成,一会儿工大公司两员大将全不来了。” 会计老邓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可以去玩电脑游戏了。” 谭超一脸正经地说:“谁说的?哪能这么没有责任感?陆童,关总设计的图纸 我能先看看吗?” 陆重说:“在关总办公桌上呢,你自己去拿。” 谭超向关伟的办公室里走去。陆童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关伟手机。简短说 了几句后,陆童就挂了电话。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谭超过来拍了拍陆童肩头, 吓了她一跳。谭超手里拿着关伟的图纸,说:“不错,这图设计得很有想法,效果 图你怎么想的?是做夜景还是白天的?” 陆童这才回过神来,说:“我想做夜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