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机场行李提领处,巨大的圆形转盘托着乘客的行李缓慢移动着,周永康、温静 等一行人站在传送带前,辨认着自己的行李。周永康的行李箱出来了,他拎了出来。 温静的大行李箱也随后过来了,温静刚要去取,周永康抢先一步,将行李箱从传送 带上取下。温静要自己拉行李,周永康摆摆手,坚决不从,拉着行李就走。 温静笑着说:“你这一路上是怎么了?把我当一级保护动物了?” 周永康笑着说:“我能拉得动,锻炼一下正好。” 温静跟在后面问道:“如果这个企业真心诚意合资跟我们生产第二代产品,为 什么不可以等到我们半个月后从欧洲回来呢?” 周永康耐心地解释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么大的投资,我们还是主动 一些好。” 温静说:“那好,明天一早我就去公司跟你碰头。” 候机大厅门口,关伟和小王期待地站在出口。 温静觉得很惊讶,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永康,周永康笑着说:“公司的事儿, 明天再说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他们就到了门口,小王接过周永康的行李,关伟接过温静的行李。周永 康对关伟笑了笑,转身对温静微笑地说:“明天见。” 高速公路上,温静看着开车的关伟,轻松地说:“刚才我看见你在机场门口时, 吓了我一跳,你是专门来的,还是路过正好碰上?” 关伟笑了笑说:“有件事跟你说,你不要紧张。让你回来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原 因……” 温静立刻敏感而惊慌地打断道:“什么?妙妙出事了?!” 关伟故做轻松地说:“什么呀,不是妙妙的事儿。你先听我说,没什么大事儿,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说你需要马上做手术。” 温静惊讶地看着关伟,没出声。 关伟安慰道:“别紧张,我仔细问过医生了,就是盆腔上有肿块,切除以后就 问题不大了。” 温静扶着车门,看着窗外,没再说话。 车到了温泉花园。关伟拖着大行李箱走进楼里,温静跟在他的身后。打开房门, 二人沉默地换上拖鞋走进客厅里。 温静问:“妙妙呢?我要动手术的事没吓着她吧?” 关伟说:“她下午就从学校赶回来。” 温静问:“手术明天上午就做?” 关伟点了点头。温静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忧虑不安,关伟轻声地说:“你别 害怕,医生说肿块的切除手术并不难。” 温静淡淡地笑道:“我不害怕,不过做这么大的手术倒是第一次。” 关伟端出一盘袖子,笑了笑,说:“放心,有我和妙妙呢。这是你爱吃的袖子, 已经剥好了用保鲜膜封着呢,吃吧。”他转身向浴室里走去。 温静默默地望着关伟的背影,她发现浴室的门口放着住院需要的各种生活用品, 还有一张折叠躺椅。 浴室里响起放水声,关伟走出浴室说:“要不,你先洗个澡,水给你放好了。” 温静有些感动地说:“你都准备好了?” 关伟说:“也没怎么准备,只是去商场买3 个折叠椅,医生说陪床的家属都这 么干。你先泡个热水澡吧,饭马上好。”他快步走进厨房。 温静看着关伟的背影,转身向卧室走去。卧室里,床上的被子已经铺好,干净 的睡衣整齐地叠在床头上。温静惊讶地看了看,微微地笑了,眼睛有些湿润。 周永康坐在车内,问司机小王:“手术都安排好了?” 小王说:“安排好了,明天上午。” 周永康问道:“我买的返程机票是明天下午3 点的吧?” 小王点点头,说:“是的。” 周永康看了看表,说:“正好,我们去医院陪阿静做完了手术,马上赶去机场。” 黄昏时分,妙妙背着书包快步走到公共汽车站前等车。她发现夏小东背着吉他 也站在一边等车。小东也看见了妙妙,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下午没课?” 妙妙问道:“夜总会的老板同意你去唱歌了?” 小东摇了摇头说:“没有。他说我太小,打工是非法的。我今天去另一家酒吧 应试。” 公共汽车来了,妙妙和小东上去,坐在了一起,两个人仍然沉默着。妙妙静静 地看向窗外。小东转头看了看妙妙,轻声问道:“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妙妙回头对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没有啊。” 小东说:“你以前挺活泼的,今天好像换了个人?” 妙妙说:“我妈妈明天要做手术,她今天还在外地出差,晚上才回来,我有点 害怕。” 公共汽车停靠在路边,妙妙跳下车,小东随后也跟下车来。妙妙见小东跟在自 己身后走着,不解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下车?” 小东说:“我陪你走回家吧。” 妙妙惊讶地看着小东,与他一块儿走着。 小东说道:“我也陪妈妈做过手术,当时,我心里也觉得害怕。” 妙妙看着小东,两人相对地笑了。 黄昏时分,圆圆酒楼内,梁永菲走下楼来对急匆匆走人的六子说道:“送菜的 车还没到?厨房里等急了。” 六子说:“到了,我正要去厨房喊人呢。” 梁永菲说:“抓紧时间把后厨的准备工作做好,客人一到,马上上菜。今天来 的可都是市里有名的大画家和记者,酒菜一定要上档次。” 六子说:“您放心,菜谱是您定的,我一个个盯着做。”说完,六子往厨房走 去。 这时,西装革履的夏忠浩捧着一大束鲜花愉快地吹着口哨推门而入。见到梁永 菲,他高兴地叫道:“永菲!” 梁永菲疾步走了过去,有些紧张地扫视了一下身边的服务员,小声对夏忠浩道 :“不是跟你说跟客人们一起来嘛?!” 夏忠浩满面春风地说:“我想早点看到你嘛,给你。”他将鲜花送到梁永菲面 前。 梁永菲慌忙接过花,说道:“赶紧跟我上楼去。” 二人向二楼走去,恰好碰到从厨房走出的六子。他用两只眼睛贼溜溜地在梁永 菲和夏忠浩的背影之间扫来扫去。二人走进办公室里,夏忠浩随手将门插上,动手 脱西装。梁永菲烦躁地说:“你也太不小心了,来了就够招眼的,还送花。” 夏忠浩将西装脱掉扔到沙发上,说:“圆圆呢?” 梁永菲说:“不能叫她再看见你了,我叫一个女服务员在家里看着她呢。” 梁永菲往花瓶里插花,夏忠浩从身后抱住她,亲吻她的脖颈。 梁永菲和悦了一下脸色,说:“你的发言可得好好准备准备,这是画廊开张前 的一次铺垫,很重要的。 夏忠浩轻声说:“放心吧,宝贝。”一手将梁永菲扳过身子,抱进怀里。 一辆出租车“嘎”地一声急停在圆圆酒楼门前,关心拎着行李包下了车。 几个服务员高兴地走出酒楼跟关心打招呼,六子从窗户里看到关心,立刻惊讶 地睁圆了眼睛。 关心提着行李大步走进酒楼,看着忙忙碌碌的服务员们问道:“今天有酒席?” 女服务员说:“是啊,包了四桌呢。” 关心四下看了看,问:“你们的梁姐呢?” 女服务员:“在楼上。” 关心快步走向二楼,走廊上,关心与匆匆而过的六子相遇。六子大声打着招呼 :“回来啦,关哥——” 关心点头道:“是啊,还好吧?” 六子说:“好着呢。” 话音刚落,办公室传来一阵声响,接着,门开了,里面走出了西装革履的夏忠 浩和脸色有些慌乱的梁永菲。 夏忠浩不动声色地对梁永菲客气地说道:“麻烦你了。” 梁永菲装模作样地说:“不客气,慢走。”看见关心,她一脸惊讶地说:“哟, 你回来了?” 夏忠浩笑道:“你好。” 关心有些意外:“哟,是你啊。” 梁永菲解释说:“夏先生一会儿要在咱们酒楼办几桌,招待一些画家和记者。” 关心宽厚而热情地说:“好啊,准备好了没有?” 梁永菲说:“都安排好了。” 关心说:“那好,我盯后厨,几个拿手菜我亲自做。” 夏忠浩客气地说:“那就太麻烦你们二位了,我先下去了。”说罢,他转身快 步走去。 梁永菲对关心说:“怎么回来也不招呼一声?” 二人走进办公室里。 关心带上门,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说:“怕你一人忙不过来呗。” 梁永菲定了定神,说:“我这边没问题的。” 关心看了看屋子,问:“前些天我晚上打过电话来,你怎么老是不在家啊?” 梁永菲有些慌乱,忙说:“圆圆放幼儿园里,我一个人挺闷的,跟几个小姐妹 打麻将去了。我去后厨看看,你先歇会儿。”说完匆匆离去。 关心看了看桌子上的鲜花,将行李扔到沙发上。 梁永菲下楼,看到在不远处跟一个女服务员说话的六子,叫了声:“六子! 六子跑了过来道:“什么事啊?梁姐?” 梁永菲小声地说:“谢谢你! 六子含蓄地点点头,说:“没事儿,别客气了。” 圆圆酒楼内,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四桌定下的客人差不多来齐了,服务员 们开始上菜。夏忠浩在酒席中招呼客人喝酒,他举杯道:“谢谢诸位光临,今后我 事业的发展还要承蒙在座的同行和记者们关照。来,我先敬各位一杯。” 一个记者侧过身问道:“夏先生,您的作品我看过了,似乎很抽象、很前卫, 您将来的画廊到底以什么画风来定位?是搞纯艺术,还是想迎合画商走商业的路子 呢?” 夏忠浩侃侃而谈地说:“应该说是两者兼而有之。我在国外奋斗多年,一个突 出的体会就是,好作品本身不能说明问题,一个艺术家的诞生需要的是媒体的认知 和炒作……”。 梁永菲在前台张罗着,听着夏忠浩的回答,不时向他投去欣赏的目光。 厨房内,炉火熊熊,关心穿着大厨师的衣服,掂着炒锅,大显身手。 梁永菲走到关心的身后,看着满头大汗正忙着炒菜的关心,心情复杂,没有言 声。关心端着炒勺,将炒好的菜倒进盘中,转身要招呼人端走,看到梁永菲站在自 己身后,他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忙着,说道:“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又问又热的, 去前面招呼着呗。对了,清蒸鱼还是改成我的拿手菜辣烧鱼吧? 梁永菲笑得不太自然,忙说:“行,你定。 关心兴致很高地大声说道:“赶紧给我宰鱼,要大的。 梁永非走到厨房门口,对着一个女服务员道:“快去给你关哥倒杯茶来,没看 他头上全是汗吗?!” 温静穿着睡衣,用毛巾擦着湿头发走出卧室,她看见一桌的菜已经上桌,关伟 端着一锅粥从厨房走出放到桌子上说:“怎么样,动作还算快吧,妙妙回来了咱们 就开饭。 温静赞叹道:“可以啊,做了这么多的菜。 关伟体贴地说:“多吃点,手术以后的几天只能吃流食了。”说罢,他转身走 向厨房。 温静神情复杂地轻声喊道:“关伟。 关伟驻步回身看去。 温静说:“本来我也是要提前回来的。 关伟默默地看着温静。 温静目光有些躲闪地、艰难地说:“那件事,我很后悔,我的态度是有点过分, 也许是我多心了。” 关伟神情复杂,仍然未言声。这时,门铃响起,温静立刻向门口走去。打开门, 妙妙像小燕子归巢一样,大声叫着,一下就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我想死你了。” 温静搂着女儿,走回客厅里,替女儿擦了擦泪花,对女儿说:“快去洗手吃饭, 看你爸爸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妙妙看了看关伟,冷冷地叫了声“爸爸”,放下书包走进浴室。 关伟感觉到了女儿的冷淡。他和温静双双坐到饭桌前,关伟盛粥。 温静伸手拿勺,说:“我来吧。” 关伟坚持说:“我来。”他将一碗粥送到温静面前。 温静高兴地说:“皮蛋粥?太好了。” 关伟说:“瞎做的,凑合吃吧,还是你做的好。” 温静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关伟边将另一碗粥放到刚刚坐定的妙妙面前,边问道:“味道怎么样?” 温静微笑道:“挺好。” 妙妙将一勺粥送进嘴里,立刻叫道:“哇,好成啊。” 关伟一怔:“是吗?”他连忙尝了一口,也皱起了眉头。 温静笑道:“没事,放点开水进去吧。妙妙,去拿开水瓶来。” 妙妙向厨房跑去,关伟尴尬地笑了笑。茶几上关伟的手机响了,他走过去拿起 看了看对方的号码,迅速扫了温静一眼,接听道:“喂?哦,是你啊。等一等啊, 这边信号不太好。”他快步向厨房里走去,与拿着水瓶出来的妙妙擦肩而过。 关伟在厨房里低声说:“喂…… 电话里,陆童嗔怪地声音:“……人家等了一天你的电话……” “……我很忙,刚刚到家。你吃饭了?……” “……正做饭呢,你过不过来吃?反正你也是一个人,过来吧,我想见你……” “……今晚不行我……” “……我就是想要见你!……” “……喂?怎么不说话啊?” 关伟往客厅方向看了一眼,轻声地说:“那这样吧……”刚说到这儿,他惊讶 地发现妙妙端着一盘菜花站在厨房门口,他下意识地捂住电话,妙妙冷冷的眼神让 关伟不寒而栗,她将那盘菜花一下子倒进炒锅里,故意大声地说:“菜花是生的。” 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关伟连忙对着电话低声快速说:“这样吧,你先吃饭,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你 住处附近的青龙湖公园门口会面。好,再见。” 他关掉手机,定了定神向客厅走去。 关伟走到饭桌前坐下,不安地看看女儿,又望望温静。 温静笑道:“没事,菜花本来就不好熟的。” 关伟慌忙起身说:“哦?我去回锅。” 温静起身说:“我来吧,加点水煨一煨就行了。”她向厨房走去。 关伟向妙妙看去,妙妙端着碗,吃了几口饭。冷冷地看了爸爸一眼,放下碗, 起身向厨房走去。 关伟有些紧张,神情不安。 厨房里,妙妙走到做饭的妈妈身后,紧紧地搂住了妈妈的腰,脸贴在妈妈的后 背。 温静笑着说:“小黏虫,就会黏着妈妈。” 妙妙说:“爸爸真笨。” 温静说:“别这么说,你爸爸已经不容易了,过去很少下厨房的。”妙妙仍然 搂着妈妈,眼睛湿润了。 温静说:“妈妈开刀以后,你周末来陪妈妈,平时还是要好好上学。” 妙妙说:“不,我天天下了课都来看妈妈。” 关伟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妙妙扭过脸,后脑勺对着关伟。扭头的一刹那,关 伟看到妙妙脸上的泪花。 菜花烧好了,三人又回到饭桌上吃饭。 关伟吃完碗里的最后两口粥,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买副刮胡刀,很快回来。” 温静关切地说:“天冷,你多穿点。” 关伟目光躲闪着说:“知道了。”他走到衣架前拿上皮外套穿上,出了门。 妙妙冷眼看着爸爸离去。听到关门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温静说道: “哎呀,差点忘记了,后天作文考试老师要求用黑墨水,咱家没有,我得赶紧去对 面商场买。” 温静说:“快在窗口上喊一声,叫你爸爸带一瓶回来。” 妙妙飞奔进自己的卧室里说:“不行,我得自己买,还有别的东西呢。” 温静说:“你去拿什么?妈妈这儿有零钱。” 妙妙跑了出来,说:“妈妈你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换上鞋,拉开 门飞奔下楼。 妙妙跑出门,看着爸爸车离去的方向,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快, 跟着前面那辆车。” 炒炒紧张地注视着前方。 关伟的车拐弯驶向青龙湖公园。 陆童在昏暗无人的公园门口张望着,她看到关伟的车由远处驶来,笑着躲到了 一棵大树后面。 关伟的车疾停在公园门口,他跳下车来四处张望。陆童突然走到他身后“嗨!” 地叫了一声并推了他一把。 关伟吓了一跳,回身一把将陆童抱进怀里。陆童仰视着关伟说:“一天不给人 家一个电话,我还以为你害怕了呢。 关伟搂着陆童,低头亲了亲陆童的双唇,凝视着对方说:“我怕什么?” 陆童娇嗅地紧紧搂着关伟,说:“是我怕了,我怕你躲着我。 关伟冲动地将陆童再次搂进怀里,两人忘情在长吻起来。突然,闪光灯一亮, 陆童惊恐地搂着关伟回过头看去,闪光灯再次闪了闪,二人慌忙分开。不远处,刺 眼的闪光灯又问了几下,关伟眨了眨眼睛,仔细看去,只见妙妙手里拿着照相机冷 冷地看着他们。关伟先是惊呆了,继而冲过去就要抓女儿手里的照相机。妙妙敏捷 地闪开,拔腿就跑。 关伟呆呆地看着女儿飞奔离去。良久,他回身向陆童看去,难过地说:“对不 起。她还是个孩子。 陆童默默地看着关伟,说不出话来。 关伟艰难地说:“她妈妈明天一早要开刀。 陆童听罢,惊讶地看着关伟。 关伟沉默了一会儿,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可能很难见面了。 关伟凝视着陆童真诚地说:“对不起,能再给我一段时间吗?我保证,我保证 以后会好好地爱你。 陆童的眼里盈满了泪水,扑进关伟的怀里轻声道:“我等你! 寒风中,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温静在厨房将所有的锅碗洗完后,回到客厅来。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过装袖 子的盘子,撕开保鲜膜掰了一块送进嘴里。抽子酸甜,她的眼睛却有些湿润。她刚 打开电视,就听到门铃响,连忙去开门。 关伟神色不安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温静的脸色,问道:“妙妙回来了?” 温静摇摇头,说:“没有。她跑去商场买东西了,你们没在一起?” 关伟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说:“没有啊。” 温静间:“刮胡刀买到了?” 关伟说:“买到了。”说完,走到沙发前惶恐不安地坐下。温静坐到他身边。 电视里正演着一个家庭剧,妻子正歇斯底里地对着丈夫叫骂。 关伟心惊胆战,扫了眼身边的温静。温静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关伟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你早点休息吧。” 温静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可她没起身,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看着电视, 说道:“关伟,对不起。” 关伟很惊讶,转头看向温静。温静眼睛看着电视说道:“我那天不该那么大闹 的。其实你送那姑娘去医院看病没什么大不了,我太多心了。”说着,温静将头靠 在了关伟的肩头,微笑中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关伟立刻转头看向电视,身体僵硬地直立着。温静很满足地靠在关伟肩头,体 会着一种甩掉包袱后那种心情舒畅的快乐。 关伟岔开话题,说道:“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上手术台……” 温静听话地站了起来,轻声说道:“那我先去睡了。”起身向卧室走去。 关伟独自呆呆地坐着。电视里正在演着一个功夫片,打打杀杀的。关伟将电视 关上。听到门铃响,他打了个激灵,立刻起身去开门。妙妙拿着黑墨水平静地走了 进来,没看爸爸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里。关伟想了想,也跟了进去,顺手关上 门。 妙妙坐在桌前,摊开作业本,准备做作业。关伟来到她身后,语调急促地说: “妙妙!把照相机给爸爸。 妙妙不语,翻着自己的书。 关伟低声问道:“听话,妈妈生病了,你想刺激她吗? 妙妙冷笑道:“放心,我比爸爸你知道该怎么爱护妈妈。照片我不会给妈妈看。 关伟问道:“那你拿它干什么?! 妙妙说:“我给奶奶寄去。 关伟惊慌地说:“那可不行,你奶奶心脏不好。 妙妙猛地回身,眼里充满了蔑视:“那好,寄不寄出照片我要看你的表现。 关伟神情复杂地看着女儿。 妙妙站了起来,说:“对不起爸爸,请你出去好吗?我要做功课了。”说完, 她背过身去,眼里充满了泪水。 关伟默默地看着女儿的后背,转身开门出去。 关心躺在床上,给被窝里的女儿讲着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讲着讲着,关 心打了个哈欠,侧眼看了看圆圆,她已闭上眼睛。关心以为她睡着了,想起床离去, 圆圆伸出小手一把抓住关心。 关心笑道:“小坏蛋,爸爸困了,明天再给你讲好不好啊? 圆圆抱住爸爸的脖子撒娇道:“不嘛! 关心说:“好好,接着讲,哎?讲完了嘛。爸爸问你,你是想当丑小鸭还是想 当白天鹅呢? 圆圆睁大眼睛想了想。 关心启发道:“当了白天鹅会变得比丑小鸭漂亮一百倍,可当了白天鹅就再也 见不到妈妈了。想想看,要当什么?” 圆圆果断地叫道:“我要当白小鸭! 关心乐坏了,他伸手胳肢着圆圆的脖子,开心地笑道:“你可真是爸爸的小机 灵鬼。”二人开心地笑成一团。 梁永菲穿着浴衣从浴室里出来。她用毛巾擦头,神情复杂地望着其乐融融的父 女,微笑里带着一丝苦涩。她对关心说:“不早了,你去那屋睡吧,今晚我陪圆圆。 晚上你一人做了那么多菜,累坏了吧?” 关心说:“不累!这些日子就你一个人张罗店里的事,你才真的累坏了呢。 梁永菲目光躲闪着说:“没有,六子挺得力的,好多事都交他张罗了。我去把 头发吹干,马上过来。” 圆圆叫道:“爸爸,再讲故事嘛! 关心疼爱地亲着圆圆的小脸蛋道:“不讲了!不讲了!给你抱着洋娃娃睡吧。” 圆圆抱住关心的头,说:“爸爸,礼拜天带我去森林公园坐小火车吧? 关心哄着女儿说:“好孩子,听话,爸爸就带你去坐小火车。 圆圆顺从地闭上眼睛。 另一间卧室里,梁永菲对着梳妆柜大镜子,用吹风机吹着湿漉漉的长发。关心 轻轻走了进来,从身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梁永菲没有动。关心放开手,从梁永菲 手里拿过吹风机给她吹发,说:“永菲,你也没有问问我为什么今天回来?” 梁永菲盯着关心有些紧张地问:“为什么?” 关心问:“真的不知道?” 梁永菲心里一紧,说:“真的不知道。 关心笑了笑,又问:“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梁永菲不解:“明天? 关心说:“12月10号啊。 梁永菲想了想,不太明白地摇了摇头。 关心说:“咱们结婚5 周年的纪念日。 梁永菲长舒一口气:“咳,老夫老妻的了,你还至于为这个赶回来?” 关心说:“你看你,平时老说我没情调,我想来回浪漫吧,你倒来给我泼凉水 了。 梁永菲恢复了常态:“你想怎么浪漫啊? 关心憨厚地说:“就大哥大嫂一家和咱酒楼的伙计们热闹热闹呗。” 梁永菲点了点头,说:“行,你安排吧。 关心小声地说:“等圆圆睡着了,我去你那儿? 梁永菲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关心在大商场内的宝石玉器柜台前从服务小姐手里接过两种钻石耳坠 反复比较着,圆圆抱着个洋娃娃在一边跑来跑去。服务小姐问道:“您太太的脸型 是长的,还是圆的?” 关心说:“长的,不胖不瘦。 小姐指着小巧的一款说:“这款很精巧的,太大不会好看。 关心想了想,说道:“开票吧,就这款了。 关心交完款,把装着钻石耳坠的盒子放进口袋里,抱着圆圆上了滚动电梯。前 面一排长长的电视,屏幕上是海底世界的风光画面,关心指着屏幕说:“快看鲨鱼, 吓人吧?!”圆圆瞪大眼睛看着鲨鱼。突然屏幕上的鲨鱼变成了一对金发碧眼的男 女在海底接吻。 关心抱着女儿离开电梯,向商场大门口走去。圆圆看着电视屏幕说:“坏叔叔 亲妈妈的嘴。” 关心一愣:“你说什么?” 圆圆更大声地说:“坏叔叔亲妈妈的嘴。” 关心皱着眉说:“瞎说。” 圆圆分辩说:“我没瞎说,坏叔叔就是亲妈妈的嘴了。” 关心停住脚步,盯着怀里的圆圆小声地问:“在哪儿亲的?” 圆圆说:“在妈妈的车上。” 关心惊呆了,望着女儿,说不出话来。 医院走廊内,温静穿着病号服和女儿手拉手往手术室走去。妙妙靠着妈妈的肩 头,担心地问道:“妈妈你怕吗?” 温静安慰道:“不怕。你跟爸爸都别害怕,妈妈没事。”转过一个弯,温静看 着前方,微微一愣。只见周永康和小王已经在手术室门口等候着。 温静惊奇地问:“你们怎么也来了?” 周永康微笑道:“来给你助威。这是你的宝贝女儿妙妙吧?” 妙妙礼貌地说:“伯伯好。” 周永康说:“你好啊,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温静感激地看着周永康说:“其实你该告诉我的,这不过是一个小手术,我没 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更不该专门送我回来。” 小王说:“周总赶下午3 点的飞机回香港。” 温静说:“你看多折腾啊。” 周永康笑着说:“我身体好,经得起折腾。你爱人呢?” 温静说:“在那边跟主刀医生谈话妮。” 一个护士推开手术室的门出来,问道:“谁是要做手术的病人?” 温静回答道:“我是。” 护士笑了笑说:“请进来吧,先要做准备,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温静跟周永康点了点头,又对妙妙轻声说:“妈妈进去了。”说罢,跟着护士 进了手术室。 写字楼内,谭超手里抱着一堆效果图打印纸走到老邓跟前,问道:“老邓,你 去哪儿了?一天没见着你?” 老邓说:“我和小赵去画廊工地盯一下开工,他留在那儿了。” 谭超说:“这事应该曾勤去办啊。” 老邓说:“她没来公司。关总说他爱人开刀,公司里的事情交给曾勤处理,可 她到现在也没来,一大堆事等她拿主意呢。” 谭超说:“她昨天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会不会去医院看病了啊。给她家挂过电 话吗?” 老邓说:“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也不开。” 两人推开公司的门,陆童正专心地做图,谭超将效果图打印纸放到她面前,说 :“打印的彩纸买来了。” 陆童说:“谢谢。” 谭超说:“休息一会儿吧,这么长时间盯着电脑很毁眼睛的。” 陆童说:“图得抓紧做,关总想拿它投标的。” 老邓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两个有空儿没有?一起去医院看看关总的爱人吧, 关总家就他和女儿两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咱们看看有什么忙能帮上不。” 谭超点了点头,陆童没有言声。老邓问道:“小陆,你怎么样?” 陆童说:“我就不去了,效果图正在生成呢。” 老邓说:“去不了多一会儿,是个心意呗,到了那儿我可以留下来搭把手,你 们俩赶紧回公司好了。” 陆童的表情很复杂,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里的效果图。 谭超说:“算了,让陆童专心设计,我们把问候帮大家带到。” 老邓有些不满地瞥了眼陆童,走向一边。 陆童一动不动地闭上了双眼。 风景如画的滨海路上,夏忠浩开车,梁永菲坐在他的身边惬意地看着窗外美景。 录音机里是一首好听的英语歌曲。这时,梁永菲的手机响起,她连忙将录音机声关 小,接听电话道:“喂?关心啊,我开着车呢。” “……你在由儿呢?……” “我往开发区奔呢……跟朋友谈开分店的事啊,你不是说要在开发区开个分店 的吗?” “哎?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咱们办几桌吗?” “……我没忘,5 点之前肯定赶回来……” 夏忠浩突然恶作剧地把方向盘左右摇摆;吓得梁永菲直叫:“妈呀!” “……怎么了?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车内,梁永菲有些慌乱地看了看身边的夏忠浩,答道:“是啊,当然是我一个 人啦。” 夏忠浩瞟了眼梁永菲,故意打了个很响的呼哨。 梁永菲慌忙用手捂住手机,狠狠地瞪了夏忠浩一眼,说:“……这样好吧,我 下午5 点之前无论如何赶回去。”说完,她将手机挂断,愤怒地看向一脸坏笑的夏 忠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