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关伟拿着一摞单据和病历,来到医院出院部财务室门口,那里站着一些人,都 是等着结账的。关伟走到队尾,掏出手机,拨通了陆童的手机:“喂,陆童是我, 关伟……我在办出院手续……” 电话里,陆童的声音:“……机票我已经拿着了,我的行李放在公司,我现在 就去……你不会晚吧?……” 关伟跟着队伍,往前挪着:“……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电话里,陆童娇嗔的声音:“……我都想死你了……” 关伟的脸上洋溢着兴奋:“……我也是……一会儿见。” 关伟合上手机,神情亢奋,两眼放着亮光。 轮到关伟了,他把单据递了进去。 办完出院手续,关伟往妇科办公室走去。正巧,给温静做手术的医生从里面出 来。医生看见关伟手上拿着的单据和病历,问道:“办了出院手续?” 关伟点点头,说:“刚办好,谢谢您了。” 医生问道:“她的病历呢?” 关伟递了上去,医生翻了翻几页诊断,又看了看几张化验单,说:“从切片检 查来看,肿块是良性的,不过一定要你爱人注意休息,她的附件炎很严重,随时有 复发的可能。盆腔左侧再生肿块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关伟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历,说:“我会督促她定期检查。” 关伟与医生道别后,往病房走去。 病房里,温静已经收拾好了,和病友说着话。一个病友说:“你老公对你可真 好,半个多月天天伺候在你身边。”另一个说:“回家好好慰劳慰劳你老公,他这 半个多月没少受罪。” 门推开了,温静回头看去,见周永康和司机小王出现在门口。 周永康微笑着走了进来,说:“怎么样?龙头凤尾吧?我送你上了手术台,又 赶上接你出院。” 温静惊讶地站起身来,微笑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王说:“周总今天上午才到香港,听说你出院,立刻飞过来了。” 温静感激地看向周永康。 周永康对着温静小声说:“听说他这次对你照顾得很周到?” 温静望着神情复杂的周永康,笑着点了点头,岔开话题说:“谢谢你让小王每 天都给我送鲜花,这让我十分感动。” 周永康笑着摇了摇头,说:“能赶上接阿静出院真是太好了。” 正说着,关伟进来了。他猛地看到温静和周永康在一起,吃了一惊,继而礼貌 地对着周永康说道:“你好。” 周永康说:“你好。” 温静问:“手续办完了? 关伟点了点头说:“全办好了。 温静说:“那就回家吧。 关伟点头说:“对,回家。 医院大楼前,小王和关伟将行李和一大网兜物品搬往关伟车子的后备箱,然后 往站在大楼前的温静和周永康看了看。温静轻声说:“家在香港,怎么不在那儿多 待些日子呢?” 周永康微笑着说:“说实在的,在国外的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他 看了看关伟,又说:“看到你们好,我很为你高兴。去吧,他等着你呢。 关伟开着车,往温泉花园疾驶而去。车内,温静看着一路景色,心情愉快地说 :“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关伟握着方向盘说:“正想跟你说呢,我马上要出发去外地谈一笔生意。 温静问道:“这么着急啊?这些日子你累坏了,不能休息两天吗? 关伟摇摇头,说:“不行呀,我得赶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 温静看了看手表,惊讶地说:“哟,那得赶紧走了。 关伟笑着看了看温静,说:“今天周末,妙妙回家以后你们两个出去好好吃顿 饭吧。知道你今天出院,她高兴坏了。 汽车驶进温泉花园。 关伟拉着行李,进了楼门。温静拿着钥匙打开房门。 屋子里凌乱不堪,温静笑了笑,说:“这半个月,够你累的。”说罢,挽起袖 子,找扫帚扫地。 关伟放下行李,看着温静,笑着说:“不好意思了,我要收拾一下外出的东西 了。 温静笑着说:“快去吧,别晚了。”温静开始打扫又脏又乱的客厅。 关伟从浴室里出来,脸上刮得干干净净。温静见关伟用吹风机胡乱吹着头发。 她走过去,接过吹风机,拿着梳子,给关伟吹出发型。 温静说:“该理个发了。” 关伟说:“来不及了。” 温静说:“你得穿套像样的西装走吧?我给你把衬衫熨出来,领带也让我来给 你配。” 关伟一动不动,任温静将头摆弄来摆弄去,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关伟急忙地穿上西装,温静为他打领带,问道:“白衬衫配这个颜色最好。什 么时候回来啊?” 关伟说:“两三天吧。” 关伟收拾妥当,拉起行李就向外走,刚到门口,他突然回身对温静说:“刚出 院,你注意身体,别马上去上班。回来,等回来,我有些事儿想跟你好好谈谈。” 面对关伟诚恳的目光,温静笑了笑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说:“搞得这么严肃。路 上小心啊。” 关伟目光躲闪地说了声“再见”,匆匆离去。 温静开始收拾屋子。她先是将屋里的地扫了一遍,接着,又用吸尘器打扫地毯。 然后,她打开收音机,选了一个正放着轻音乐的频道,围上围裙,拧开水龙头,放 人一块抹布,这使劲搓着,边愉快地和着音乐哼着…… 伟业设计装饰工程公司的办公室里,人们围在陆童的电脑台前,看着电脑屏幕 上显示着的艺术中心彩色夜景效果图。 大伙儿由衷赞叹着:“真棒,做得真漂亮!” 会计老邓在一旁说:“不过来参观参观众对不起咱们小陆啦,整整半个月天天 熬夜加班哪。有这么好的成果,值得。 大家欢呼着,和老邓一块儿鼓掌祝贺。陆童无比开心地举起双手叫道:“谢谢! 这时,公司的门开了,曾勤衣着艳丽、满面春风地提着一个大礼品袋走进公司。 老赵惊讶地说:“呀,曾总,好漂亮啊,做美容了?年轻了好几岁哦? 曾勤将手里的礼品袋交到老赵手里道:“给大家发喜糖,我买了房子了,今天 刚交了定金。 老赵立刻将喜糖扔向四处,大家开心地抢着。曾勤四处看了看,问道:“谭超 哪儿去了?房子是他帮我挑的,吃喜糖可不能少了他啊。 老赵说:“他这些天一直盯工地呢。我不明白大设计师非钻到脏乱工地上干什 么。 曾勤敏感地向陆童看去。 陆重急忙将效果图放进一个牛皮纸袋里,交给曾勤道:“曾姐,效果图就交给 你了。麻烦你派人去市委送给白市长。 说完,陆童拉着行李出门了。 电梯来了,谭超走了出来,正和陆童走个对面。两人相遇,沉默地对视,彼此 点了点头,陆童走进电梯里。 谭超回头看着陆童的背影被电梯门关上,神情沮丧地转身走进公司。曾勤看见 他,先给了他一拳头说:“瞧你蓬头垢面的,跟工人打成一片也不能公司都不回了 吧? 谭超苦笑着没说话。 曾勤小声地说:“是为了躲陆童吧? 谭超问:“她去哪儿啊? 曾勤举起手里的牛皮纸袋,说:“刚完成了效果图,说是一个人去外地旅游两 天。” 谭超坐到电脑前低头不语。曾勤默默地看着谭超。 谭超抬起头,小声地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曾勤难过地说:“他以为寄给我买房子的钱就能摆平一切,我成全他,离婚书 我已经传真过去了。” 谭超轻轻跺了一下脚,说:“你怎么那么傻,这正是他要的啊。” 曾勤苦笑道:“我是为了自己,我想要重新活一次,不能太对不起自己。千万 保密,我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 谭超点了点头说:“房子买好了?” 曾勤小声说:“买好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关总说作为公司的元老应该奖励一 部分买房子的钱,还说对你也一样,补贴8 万块钱。” 谭超眼睛一亮,说:“有这好事?” 妙妙背着书包跳上公共汽车,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回头看去,惊喜地发现 是小东。小东说:“看着就像你,你妈妈怎么样了?” 妙妙高兴地说:“我妈妈今天出院。你去哪儿啊?” 小东说:“去参观我爸爸的画展,瞧,他还专门给我寄了张请柬。” 妙妙眼睛放着光,问道:“哇!你爸爸真棒!能带我去看看吗?” 小东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你上次说画过一本素描,可以给我看看吗? 妙妙点点头,立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素描本送到小东面前。 小东惊讶地说:“这么巧?” 妙妙笑着说:“我天天画,当然要天天带着喽。” 小东接过去,翻看着,开心地笑了笑,用手指头指着画,说:“这是学校看门 的大爷吧?这个,数学老师?这个嘛,凶神恶煞的教务处长……”小东突然惊讶地 停住了,默默地看着其中的一页。妙妙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狡黠地笑着看着小东。 小东惊讶地说:“你在偷着画我?” 妙妙说:“怎么是偷着画?我想画谁就画谁,天天在饭堂看见你一个人吃饭, 好孤僻的。有同学们说你傲气,就因为这个我就更有兴趣画你。” 小东问:“为什么?” 妙妙说:“你没发现我画的人都很另类吗?” 小东笑道:“我不会比你们数学老师更另类吧?他可是穿两种颜色的袜子上课 的。” 妙妙有些动情地说:“你是另一种形式的另类,很酷,我喜欢。” 小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素描本还给妙妙,眼睛看向窗外。 画廊里,正举行夏忠浩个人画展开幕式。一群报社记者围着他,闪光灯频频闪 着。夏忠浩站在自己的画前,做了一段简短的开场白,末了,开心地笑道:“承蒙 大家关照,言多必失,就用我画廊里的作品说话吧。” 众人鼓掌,并四散开欣赏夏忠浩的作品。 梦幻酒吧的女歌手一身怪异打扮,走到他身边,一把楼住夏忠浩的胳膊,说道 :“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大作吧?” 夏忠浩笑了笑,轻轻推开她道:“我很忙,你自己看吧。” 女歌手撒娇地说:“我看不懂,你得讲给我听。” 夏忠浩突然眼睛一亮,使劲拨开女歌手。女歌手不满地对身边的胖田说道: “真有意思,刚出息一点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胖田冷笑道:“你也有降伏不了的人吧?” 女歌手扭了扭腰肢,说:“走着瞧吧。” 胖田得意地笑道:“你瞒不过我,你是叫这个老帅哥给迷住了吧?” 画廊外走廊的拐角处,夏忠浩拉着梁永菲走到拐角无人的地方,焦急地问: “怎么才来?” 梁永菲说:“傍晚的飞机要走,酒楼的生意得交待给手下人啊。” 夏忠浩着急地问:“能不走吗?” 梁永菲摇了摇头。 夏忠浩急了,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梁永菲说:“得有些日子,你急什么?画廊开张了,窑厂也开工了,你先忙着, 我尽快回来呗。” 夏忠浩看了看里面,着急地说:“好多事情得由你帮我张罗,一会儿请记者吃 饭你得帮我先去海鲜王酒店张罗着点啊。” 梁永菲说:“没了我你活不了啊?包厢我已经给你定好了,明天别忘了去窑厂 盯着新来的技工制坯。支票给你带来了,4 万块钱,你可得省着花了,我不能像填 无底洞一样,好在他现在没发现账目上的问题。” 夏忠浩问:“你带圆圆和他一起走?” 梁永菲吐了一句:“废话。” 夏忠浩生气地说:“行,你走吧,我事业刚刚起步你就甩手走掉,小心以后别 后悔。” 梁永菲嗔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脸道:“别孩子气了。你也为我的处境想想。走, 去看看你的作品,新的那几幅我还没看到过呢。” 梁永菲搂着冷着脸的夏忠浩走出拐角,与疾步走来的小东碰个对脸。小东惊讶 地看着爸爸跟面前的女人如此亲热地在一起走。 梁永菲和夏忠浩立刻分开。夏忠浩说:“来了?爸爸正着急你没来呢。我有重 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小东冷冷地说:“我带了个人来。”夏忠浩回身看去,妙妙从后面高兴地走来。 梁永菲立刻有些慌乱,夏忠浩倒是很镇定地说:“妙妙!你也来了,欢迎你给 叔叔提提意见。” 妙妙看到有些慌乱的梁永菲,惊讶地喊了一声:“婶婶?” 机场大厅内,陆童拉着行李箱在大厅人口焦急地左看右看,突然,她眼睛一亮, 关伟提着小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陆重放下行李箱,忘情地扑了上去,关伟 扔掉行李一把将陆童抱进怀里。 陆童眼里闪着泪花,说:“你可想死我了。” 关伟紧紧地搂着她,说:“我也很想你。” 飞机轰鸣着飞上蓝天,关伟和陆童并排坐着,陆童握着关伟的手,幸福地将头 靠在关伟的肩头。关伟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陆童秀发上的香气,轻轻地吻着她 的秀发。 画廊里,梁永菲独自一人欣赏着画作,听到有人赞赏夏忠浩的陶艺作品,她很 欣慰地笑了笑。走到一个转弯处,她愣住了,只见一个怪异打扮的女歌手双手搂住 夏忠浩的脖子,开心地说着什么。夏忠浩搂着女歌手的腰,故意向梁永菲看了一眼, 更亲热地对着女歌手耳语着什么。 梁永菲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看了看手表转身快步离去。 夏忠浩见梁永菲消失,立刻推开女歌女,自己走到一边。女歌手不明白发生了 什么事儿,看了看胖田。胖田冷笑着。女歌手看着夏忠浩离去的背影,对胖田说: “他约我晚上去他家里喝酒。”“画廊另一边,妙妙正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一件 陶艺作品(男性生殖器的变形),小东走到她身后问道:”看得懂这是什么吗?“ 炒炒摇头,又转回头看去。小东默默地看着纯情可爱的妙妙笑了。夏忠浩走过 来拍了拍小东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父子俩走到画廊外院内,夏忠浩点燃一只烟,一副父亲的严肃劲头批评小东到 歌厅唱歌的事儿。小东头一拧,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夏忠浩生气地说:“我是你爸,我不管你谁管你?!你们老师给我电话,说你 一个多星期了,天天晚上遛出学校,一次晚自习都不上,还大半夜地翻墙头回校。 歌厅是你混的地方吗?” 小东轻蔑地将目光转向一边说:“请别对我用”混“,这个字。别以为你开了 画廊就真的是画家了。” 夏忠浩说:“混蛋!有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都是你那个神经病的妈妈教你的 吧?!” 小东火了,冲着爸爸举起一根指头叫道:“不许你这么说妈妈!小时候妈妈在 我面前可是一句你的坏话都没有提过,她跟我说你是个最有才华的大画家,说你为 了事业才离开我们去国外发展,成了伟大的艺术家后你就会回家来看我。她在骗我, 因为她不想让我从小就没有爸爸的好形象,因为她觉得我可怜。” 妙妙从画廊跑出,停住了脚步,听着父子俩的争吵。夏忠浩默默地看着激动的 儿子。 小东指着夏忠浩说:“可真正可怜的是妈妈,她生病以后才被你抛弃的,现在 我才明白为什么她直到穷途末路才带着我来找你。我告诉你,作为父亲,你有责任 供我上学到18岁,可我不能因为上学就不管妈妈。她治病需要很多的钱,她身边一 个亲人没有。” 夏忠浩缓了口气说:“你去唱歌会影响学习,不好好学习怎么考得上大学。” 小东大声说:“我对将来有自己的打算。” 夏忠浩生气地说:“你一个小毛孩子能有什么打算。我警告你,你再去唱歌, 我就断了你的经济来源。” 小东气愤地说:“那我就去法庭告你,告你拒绝抚养未成年的儿子,告你遗弃 我妈妈。” 夏忠浩愣住了,他走到儿子面前,轻声道:“小东,爸爸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也 只有你一个最亲的人,那么多年没管你,我心里真的很内疚,爸爸真的是从心里疼 爱你的。” 小东颤抖地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把妈妈接过来,我们三口人一起生活。” 夏忠浩冷漠地说:“不可能。” 小东把脸一扭,说:“那就别在我面前耍当爸爸的威风。” 夏忠浩摇了摇头说:“小东,你还是个孩子,等你长成真正的男人,你就会理 解爸爸。” 小东轻蔑地说:“我很理解你,你是我见过的最自私自利的小男人。”说罢, 他转身快步离开画廊。妙妙看了夏忠浩一眼,追小东去了。 夏忠浩脸色惨白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马路上,妙妙追上气冲冲的小东说:“你好厉害。” 小东余气未消,说:“对他那种人就是不能客气。” 妙妙问:“那种人?他不是你爸爸吗?” 小东轻蔑地说:“他不配。” 机场高速路上,出租车载着关心、梁永菲、圆圆一家人往市里疾驶。梁永菲抱 着圆圆。圆圆问身边的爸爸:“爸爸,什么时候才可以乘坐竹筏呀?” 关心没有回答女儿的问话,生气地对梁永菲说道:“你可真是的,都到了机场 又突然改变主意不走了。飞机票废了不说,你妈那边还等着接机呢。” 梁永菲默默地看着前方,没言声。 关心愤怒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跟我说说实话行吗?!” 圆圆惊恐地看着爸爸,紧紧地搂着梁永菲的脖子,哭着说:“爸爸,我怕。” 温静在厨房里忙了一上午,里里外外全擦了一遍,这才回卧室把床单被罩枕套 等全摘下来,扔进洗衣机里。当她拆完妙妙的被罩,掀起褥子时,发现褥子底下有 一个没封口的大信封。她拿起来一看,里面是一些照片,倒出了一迭,她拣起几张 一看,顿时惊呆了。照片上是关伟和陆童紧紧搂抱在一起的照片。她又翻了几张, 拿起来看了看,有的是关伟与陆童搂在一起惊慌失措的画面,有的是关伟与陆童忘 情搂在一起接吻的情景。 温静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在发抖,心口猛跳了起来。 温静往客厅走去,快到沙发跟前了,觉得头有些发晕,一手扶着沙发坐了下去。 她靠着沙发,闭上眼,只觉得眼前金花乱飞。她万万没有想到关伟会背对着她做出 这样的事情,更没有想到女儿妙妙床下竟会有这样的照片。她咬了咬嘴唇,不断地 暗示自己不要着急,不要生气。 她掐了掐自己的人中,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带着照片起身出门了。 刚到楼门口,妙妙独自背着书包走了过来。妙妙看到妈妈脸色煞白、失魂落魄 的样子,一步上前,扶住温静,惊讶地叫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温静说:“妙妙,陪妈妈去一趟你爸爸的公司好吗?” 出租车上,温静把照片交到女儿手上,木然地问道:“这照片是哪儿来的?” 妙妙握着照片,惊恐不已,怯怯地说道:“是我偷拍的。妈妈,我答应爸爸, 他好好对你我就不会把照片寄给奶奶。他是那么做了,对吗?” 温静眼里充满绝望的泪水,问道:“你什么时候拍的这照片啊?” 妙妙惊慌不已,没说。温静问道:“妈妈问你话呢。” 妙妙害怕地说:“你从香港回来的那天晚上。” 温静问道:“是妈妈要开刀的前一个晚上吧?” 妙妙点头。 温静目光越发绝望和阴冷。 妙妙不安地看着妈妈。 出租车在关伟公司的写字楼前停了下来。妙妙扶着温静下了车,进到楼里,上 了电梯。电梯在16层停了下来。温静和妙妙走了出去。 温静推开伟业设计装饰工程公司的大门时,公司的人正准备下班。老邓在收拾 桌子上的账本,见温静进来,惊讶地打着招呼:“哟,您来了?” 温静强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知道关伟去哪里了吗?” 老邓说:“关总接您出院以后直接出差去外地了呀。” 温静问:“他出差去哪里了。” 老邓说:“这就不知道了。” 温静又问:“请问那个姓陆的姑娘下班了吗?” 老邓说:“她也走了,去外地旅游了。” 温静心里一惊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老邓说:“也是今天下午。”她不解地回头看向前台小姐。 温静的目光充满了绝望。 从写字楼里出来,温静已经神志恍惚。妙妙扶着妈妈,心里惊慌不已。 深秋的风,凉意袭人。妙妙怯生生地说:“妈妈,我们打车回家吧。” 温静点了点头。母女二人招手上了出租车。妙妙对司机说了声:“温泉花园。” 温静摆了摆手,说:“不,去康丽夜总会。” 妙妙疑虑地看了看妈妈,一脸不解。温静对女儿说:“妙妙,一会儿你一个人 先回家,妈妈去办点事。” 妙妙不安地点了点头。 出租车向康而夜总会疾驶而去。在康丽夜总会门前,温静走了下来,掏出一张 50元钱递给司机说道:“麻烦你送她去温泉花园。”说完,她独自走进康雨夜总会。 出租车载着妙妙离去,妙妙回过头,看见妈妈跌跌撞撞的背影,对司机说: “停车。”司机急刹车停在路边。妙妙拉开门跑了出去,身后司机叫道:“别跑, 小姑娘,找你钱……” 豪华套间里的外栏杆前,穿着休闲睡衣的周永康正坐着啜着一杯洋酒,观看楼 下台上的舞蹈。楼下舞台上,身着异国服装的女人在表演着舞蹈。 高大的男领班轻轻走到周永康的身边指着楼下耳语了几句,周永康惊讶地顺着 他的指引向楼下看去。只见温静坐在台前的一张桌子边,举起斟满的酒杯仰头喝下。 周永康立即起身,更衣下楼。 温静举着空酒杯示意侍应生斟酒时,西装革履的周永康匆匆走了过来,对温静 说:“阿静,刚出医院怎么就跑来喝酒啊?”说罢,从温静手里取过空酒杯交到一 边的男领班手里。 温静醉眼蒙陇地仰头看着周永康说:“我想跟你单独待会儿,行吗?就一会儿, 我得找个人说说话。” 演出台上的舞女们疯狂热烈地展示着舞姿,引来台下的口哨声和掌声。周永康 看了看四周,示意温静跟过来。 周永康的豪华套间里,温静躺在沙发上,脸色潮红,醉意明显。周永康走到她 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阿静,发生了什么事儿?” 温静醉态地笑道:“没怎么,我就是想喝酒了。” 周永康默默地注视着温静。 温静仰着脸对周永康说:“别那么看着我,我可笑吗?我从没有这么想喝酒。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喝酒吗?因为这是你的地方,我感到安全。”她哭了,望 着天花板哭了起来。 周永康将她的手拉住,温情地说:“有什么难过的事别憋在心里。” 温静哭着说:“我是个坏女人吗?” 周永康温和地说:“当然不是。” 温静痛苦地说:“那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呢?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快20年了,我 哪点不好,他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要骗我呢?!一天都没离开我的病床边,一天 都没有啊,真的对我太好了,我真的以为他又回来了,过去的他就是那么对我的啊。” 她拉住周永康的胳膊摇晃着说:“我可爱吗?你爱我吗?抱着我吧,你想要我吗? 想要我就给你!要我吧,我什么都给你!” 周永康按住歇斯底里的温静,说道:“你冷静冷静,阿静!” 妙妙有些害怕地上楼,在黑暗的过道上独自走着,边走边喊:“妈妈!妈妈!” 周永康的套间里,温静趴在周永康怀里哭泣着,周永康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拍 打着她的后背。 温静哭着说:“我真的好傻,真的以为他又回来了。我以为他的心回来了。” 周永康安抚着哭泣的温静,轻声说:“你不能喝酒了,我送你回家吧。” 这时,“咚咚咚”有人敲套间的门。 周永康起身去开门,温静一脸醉意地走到周永康身后。门开了,走廊里,妙妙 出现在门前。周永康惊讶万分,妙妙眼光冷冷地看着周永康说:“我来找我妈妈。” 温静大吃一惊,叫道:“妙妙?!” 周永康和蔼地对妙妙说:“你妈妈有点不舒服,你扶着她,我们把她送回家, 好吗?” 妙妙沉着脸点点头。 夜里,夏忠浩躺在新租来的单元房的沙发上,阴沉着脸看着电视。梦幻酒吧的 女歌手坐在地毯上头靠在夏忠浩的腿上看电视。夏忠浩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 刚抽了一口,女歌手一伸手,不满地将他嘴里的烟夺下,按灭在烟缸里,说:“讨 厌,叫我来的,你倒变哑巴了。” 夏忠浩烦躁地调整了个姿式,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听电话。 电话里梁永菲兴奋地小声说:“我回来了,对,没走成……我在家,他给圆圆 洗澡……” 夏忠浩得意而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走不成。” 电话里,梁永菲笑了笑轻声道:“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关心家的客厅里,梁永菲放下电话松了口气,起身走向浴室。浴室里,关心正 在给圆圆洗澡。梁永菲走进来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抹洗面奶边说:“明天一早你送圆 圆去幼儿园吧,我有点事情要办。” 关心冷着脸说:“去见你那初恋情人吧?!” 梁永菲一惊,从镜子里看见关心正给圆圆冲洗肥皂。 关心眼都没抬说:“离婚吧。” 梁永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关心为圆圆擦着身子说:“我努力了,可你 的心在那边。”他抱起圆圆走出了浴室。 卧室里,关心给圆圆穿着衣服。圆圆问道:“爸爸,什么是离婚?” 关心的眼睛湿润了,默默地给圆圆将睡衣穿好,掀开被子让她钻了进去,这才 含着眼泪笑着对圆圆道:“离婚就是,你跟爸爸一起过日子了。” 圆圆又问:“妈妈呢?” 关心说:“妈妈走了。” 圆圆又问:“妈妈去哪儿?” 关心伤心地说:“妈妈到别的地方过家家了。” 大海撞击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海边别墅小楼前,陆童伏在大阳台上向大 海看去,海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关伟来到她的身后,紧紧搂着她,两人激情相吻。 关伟看着陆重说:“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们在这儿好好放松两天,我把手机 关了,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 夜晚,大海波涛汹涌,关伟搂着陆童坐在别墅外的沙地上。 陆童看着星空,说:“真想永远这样。” 关伟搂紧陆童,神情有些忧郁。 陆童说:“我喜欢你在她病中这么对她,你是好人。” 关伟心里一阵刺痛,沉默了片刻,伤感地说:“我是个坏人。我们彼此付出了 20年的光阴,我把一片废墟留给了她。” 陆重转头俯视着关伟,继续听着关伟说:“激情演变成了单纯的亲情,我利用 了这种亲情完成了自己的赎罪。仔细想想,我的心是不是太狠了?” 陆童转头茫然地看向大海,不知说什么。 关伟感叹了一声:“有了你是我最大的快乐,可我不知道将来怎么再去面对那 双眼睛。” 陆童问:“她的眼睛吗?” 关伟说:“我女儿的眼睛,成熟的神情和孩子气的惊慌混杂在一起,真的很可 怕。让我心疼。” 陆童依偎在关伟的怀里,真诚地说:“让我跟你一起去面对好了。” 关伟苦涩地说:“有些东西只能自己去面对。” 陆童的脸上掠过一线失望和不快,她刚要起身,关伟冲动地抱住她翻了个身, 俯视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地说:“我在想,我们能不能永远这样,永远想着对方所想 的,永远不猜疑、不伤害对方,永远不厌弃对方,只看到对方美好的一面。” 陆童苦笑道:“这可能吗?” 关伟笑道:“我从绝望里逃出来,就想创造奇迹、创造永恒。” 陆童听着这些话,笑得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