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幽静的山路上,只有车灯射出的两道光芒。刚才还是零碎的雨越下越大,打在 车窗上噼噼啪啪作响,车刷刮着玻璃发出尖细的声音。 沈非望一眼身旁已经睡着的戚若妍,眼前的情况最近很频繁。对于年轻女生来 说,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是很让人受不了。可戚若妍从不抱怨,甚至每天见面仍能保 有最好的微笑,他却有看到她眼中藏不住的疲倦。好几次,在剧组都在休息时,她 仍在过道默默练着台步,每个姿势和表情都反复练习,只要一听到剧务员,她又飞 快跑回自己的位置,低头酝酿一分钟,再扬起脸时,已经换上导演想要的表情。 剧组的人私下曾向他打听戚若妍以前是否受过表演训练,沈非说没有,剧组的 人不禁赞叹戚若妍有天份,镜头感很强。只要助理让她摆好位置,指挥她的眼神投 射,导演就很容易能切到想要的表情。 只有沈非知道这就是真实的戚若妍,纯净如白纸。每次表演前,他会让她作情 景假设,如果她是主角,她会怎么做?若妍会认真地想,在他面前试演一下。如果 哪个表情不到位,他会说出自己的感觉,她再去揣摩,一遍一遍演出他要的感觉。 很多新人一开始拍,新鲜感强,所以表情很到位。可是当导演不断要求重复时, 新人容易倦怠,甚至会出现僵硬的表情。但戚若妍不会,每一个重复的动作,她都 用心地酝酿,一遍又一遍将所有的心情走一道。这样,无论导演要截哪个表情,都 如最初的真实饱满,很完美。 星云现在一直受思朗打压,上次贺启尧特别看重的罗斯兰广告,云诗雅还是输 给了思朗的兰思,贺启尧为此大发雷霆。沈非责备云诗雅,云诗雅却怪他对戚若妍 关心过多忽略自己,才令广告被抢。沈非知道云诗雅批老模特各有异心,只想与公 司谈分成,早已不能依靠。 他现在急需培养一批新人来重振星云声威,戚若妍就是他最看好的一个。 模特除了要有优秀的先天条件,还必须有毅力和耐心。戚若妍正好都具备,领 悟性高,也听话。现在的戚若妍只是一颗微微发着光的小星星,并不太惹人注意, 假以时日,沈非有信心将她打造成最耀眼的那颗星! 戚若妍,就像当年的她,同样信心满满、认真专注,每个眼神都渴望他的肯定。 那个她不再满足时,选择转身飞远,戚若妍呢?会不会飞得更远? 沈非压下心中不该有的臆想,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戚若妍也不可能是另一个 她。 一个急弯,沈非用力打盘过弯,车轮强力摩擦着湿滑的路面,车尾甩起高高的 水珠。戚若妍在强烈晃中,慢慢醒转,不甚清醒地低喃,“到了吗?” 沈非冰冷地回应,“没有。” 戚若妍直起身,望向窗外,“雨好大,开慢点吧。”虽然沈非车技好,这是山 路,又下这么大的雨,她还是会怕。 沈非却像没听到,车速不减,疾驰向前。 戚若妍只能紧抓住扶手,直直望向前方。 突然车子像碾过一块大石,强烈震动晃得戚若妍脖子都痛了,她惊恐地望向沈 非,他只是紧紧抓住方向盘,控制住车身。震动终于停下来,若妍却明显感觉到车 子倾向一边,她担心地紧盯着沈非,沈非扭动钥匙试图重新打火,可是,发动了几 次,车子震了震,却不走。 戚若妍小声地问,“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陷到沟里了。” “那……怎么办?” “我下去看一下。”沈非解开安全带,从车边箱里取伞,开门下车。 戚若妍坐在车里,看着他绕到车前轮看了一下,又绕到另只前轮边蹲下。她看 着他在车前徘徊,明白情况并不太妙。 不一会,沈非钻进车里,将伞胡乱一收扔在后排,语气不太好,“后轮陷进沟 里了。” “那怎么办?” “你坐好,我试试,能不能开出来。” 沈非大力发动车子,试图将车子开出沟,可是车子仍是在原地震动,根本没向 前走。 试了好几次,沈非终于放弃,“不行,前轮打滑,起不来。” 沈非让戚若妍坐在车里,他到外边等过路车帮忙。 沈非又撑把伞站在车前。戚若妍看着车灯照在他身上,狂风暴雨不一会就将他 半边身体打湿,湿衣紧紧贴在身上,心里有种莫名的酸胀感。 戚若妍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侧脸,平时整齐帅气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有几 绺垂在额前,衬得英挺的鼻子更直更高。虽然他着急,可是望向车后的目光却那么 沉稳坚定。戚若妍慢慢望向那双眼,她知道他没有看向车内,可心为何却像被灼灼 注视般,渐渐起伏。 她无法坐在车里看着他吹风淋雨,她想和他站在一起。 她突然打开车门,快速跑向他。 沈非也许被她的行为吓到了,气极地大吼,“你跑出来干什么?回去!” 戚若妍冲到伞下,紧挨他,抬头望着他,“我陪你等。” 沈非脸色很难看,“回去。” 戚若妍摇摇头,挨他更近。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沈非嘴一抿,脸绷得更紧,“戚若妍!” 戚若妍只是握住伞,小手包着他的大手,他的手好冰凉,她不会留他一个人。 沈非突然搂住她的腰,吓得她的心差点要冲出来,她的脸紧贴着他胸口,分不 清耳中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他半搂半挟地将她拖到车边,然后用力拉开 门,将她塞坐进去,戚若妍挣扎着不愿坐下。 “若妍,坐好。”沈非按着她的肩,戚若妍喃喃,“我……不要……” 沈非吸口气,声音放柔,“别让我担心,在车里等我。” 戚若妍望着他暗如苍穹的星眸,心底暖流潺潺流动,可是我会担心你。 沈非眼底一柔,轻捋开她额前湿润的发,“相信我。” 我信。 眼无法移开,呼吸无法顺畅,连心都没了动力,只有脑中那句我信一直在回应。 沈非放开她,轻轻关上车门,走向车前。 戚若妍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担心地盯着他。 沈非不像刚才那样只看后方,时不时会望向车内。当四目相交,时间刹那定格。 两人就这样一人站在雨中,一人坐在车内,穿透车窗静静凝望。她看不清他的眉眼, 却能深深感受他眼神中的关心。雨刷来不及刮掉的雨糊涂了她的眼,也糊涂了他的 脸,却清晰心底的澎湃。 她再也无法否认来势汹汹的感觉,她爱他。 不知从何时此,他左右了她的思路、决定了她的喜怒、更夺走她的心跳。她已 经顾不了在心里告诫过无数次的话,明知道他的温柔弥足珍贵,她仍甘之若饴。直 到刚才那个眼神,她才肯定他对她并不是没有感觉,那眼神中包含着浓浓的关心。 她的爱终于不再是单向的。 突然一阵亮光从后方闪过,戚若妍快速回头,一辆小车快速从后方驶来。沈非 赶紧挥动手示意停车,可是小车只是减缓速度,驶过沈非身边时突然加速离开。沈 非拿着伞咒骂着,车子很快远去。 戚若妍担心地看着沈非,沈非摆摆手,示意她没事。 由于夜了,又下着大雨,路上的车很少。又等了好久,过去三、四辆小车,终 于有两个人下来帮忙。可是小车没有用,车轮架空了,只能用大车拖才出得来。 他们又等了许久,终于碰上一辆大车,大货车司机很好心,一听他们车轮陷在 沟里,赶紧从车上找来麻绳,绑在他们的车子前架。 然后货车司机和沈非各自上车,一起启动,只听到车轮发出吱吱地声音,咣当 一声,车子终于从沟里爬起来了。 货车司机拉着他们走了一段才停下来。 沈非赶紧下车感谢货车司机,给了他几百块,司机走了。 沈非回到车上时,身上都湿透了,坐在椅子上湿了一大圈。戚若妍赶紧拿出自 己的毛巾给他擦脸,擦头。可是,他衣服全湿了,擦也没用。沈非索性把衣服都脱 了,打着赤膊。戚若妍望着他精瘦却结实的肌肉,心扑通扑通跳着,赶紧别开眼。 沈非意识到她的尴尬,赶紧擦干身上的水,把衬衣拧了拧,打算再穿上身。 “不行,会感冒的。”若妍赶紧阻止他。然后,在自己包里翻找着,掏出一条 短袖紧身T 恤,这是她备用衣服。 “我穿这件,你穿我身上这件。”身上的T 恤是公司的工作服,都是均码,沈 非可以穿。 沈非皱皱眉,一开始不同意。她穿短袖会感冒的。 若妍却坚持,如果他这样打赤膊开车回去,一定是重感冒。 沈非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若妍脸红地说,“你转过脸去,我到后面去换。” 若妍拿着短袖T 恤钻到后排,她背过身快速脱下身上的衣服,套上短袖T 恤。 然后将长T 恤递给沈非,沈非接过快速套在身上。 衣服还有她的体温,暖暖地贴在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她的香味透过衣 领淡淡沁入鼻息,像是柠檬草的味道。沈非催若妍赶紧坐好,开车了。 若妍红着脸扣上安全带,眼睛不敢看向沈非。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S 市。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