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还在开会?!”刚睡醒的石易不解地望着除了子宁外,空无一人的总裁办 公室。 可是,他方才明明听见有两个女人在吵架的声音,难道又是在做梦? “那些老头子一向很难应付的。”子宁热心地替他倒了杯茶,“你再坐一会 儿,她差不多就快回来了。” “谢谢。”石易坐进沙发,又纳闷地望了下腕表。 还在奇怪这场会未免开得太久了,他举杯刚啜口热茶,却在瓷杯边沿迎上了 子宁怪异的眼光。 “怎么?”茶有毒吗? “噢,是这样的,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子宁收回视线,清了清喉咙,这才又抬起眼帘,一派忧心的表情:“我有一 个朋友是孕妇,但是,她在怀孕之后才知道自己得了末期癌症,医生说她必须拿 掉孩子才能动癌症手术,可是,就算动了手术,她自身也只有两成的存活机率。” “需要捐款吗?”石易露出同情的眼神,好像随时准备签支票了。 “不,跟捐款没有关系。”子宁连忙摇头,大眼一转的就切人核心,“我是 想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石易了解地颔首。 “呃,如果是瑀也遇上了同样的情况,你会选择保住孩子?还是选择留住是 瑀?” 问题一出,总裁办公室的空气就瞬间降到冰点。 石易表情僵硬地微皱起眉。 不是他疑心病重,但是子宁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难不成她所说的朋友就是——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他慎重地要求,想从子宁脸上的表情,捉出一 丝不对劲的细节。 “好!问题是不拿掉孩子,母亲就没有半点儿机会,但是,”子宁小心翼翼 地看着他,“拿掉孩子,母体也只有两成的存活率。如果你是孩子的父亲,你作 何选择?” 石易严肃地望着她,诡谲的气氛渐渐扩散在心中,原本轻松摆放在沙发扶手 上的两手也忽然紧紧交握起来。 半晌,他表情沉重地开口:“……是瑀,我选是瑀. ” 子宁眼中顿绽光芒,几乎同时听见厕所里传出同样不信的倒抽气声。 “……哪怕……只有半成的存活率。”他握紧了莫名汗湿的掌心,凝重地继 续道,“我也依然会选择我的妻子。” “半成?!”怎么比她还夸张啊?!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石易用力地颔首。 在厕所里的是瑀掩住了嘴巴,让惊呼吞回了肚里。 说话的那个人真是石易?! 石易会因为她而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可能!可是,那低沉的中音却的的确确属于石易…… “我不懂……”子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迟疑脱口,“你选择是 瑀——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这么爱是瑀,那当初又为什么会答应和她离婚?你为 什么不更用力地挽回?” 空气又降至了更冰点。 藏身在厕所里的是瑀更莫名地憋住气,深怕一丝呼吸就会打断隔门传来的字 句。 她真的想知道,石易当初为什么会答应离开她。 即使她骄傲地不愿承认,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这问号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 隐痛! 他明明可以像现在这样对她纠缠不休的,可是他却放弃了……除了不爱她了, 她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许久,许久,空洞的空气里终于传来石易压抑的嗓音:“……因为我不能带 给她快乐。” “快乐?” 石易绷紧下颌,艰涩地点头:“是瑀说她和我在一起一点儿也不快乐,每天 赶苍蝇、蝴蝶的日子过得她又累又烦,她已经厌倦了和我在一起生活——” 一字一句清楚地传进了一门之隔的厕所。 是瑀紧紧咬住了双唇,忍住了不由自主的哽咽,却忍不住泛红了眼眶。 老天!她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可那是为了要打击他才这么说的!绝大部分的原因只是为了要维护她高傲的 自尊而已! “……我并不想离婚,但是她说她不快乐。” 隔着一道门,应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她却仿佛能见到石易坐在那儿涩涩 地苦笑:“……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带给她幸福……结果却不是这 样。” 眼泪终于滑落是瑀的眼眶,继续听见石易的声音—— “感情是这样的,你愈是爱一个人,就愈是希望她过得好,所以当时的我别 无选择,我只能……放她自由!” 哽咽霎时冲出了是瑀绷紧的喉咙:“……说谎!” 近乎呜咽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已足够让外头的石易一震。 “是瑀?!”他直觉起身,在子宁来不及阻拦前,用力打开了洗手间。 泪意布满整个小脸的是瑀和他面对面对个正着—— “……你说谎!说谎!”愤怒的粉拳出其不意地捶落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和那个女人上床!” 她怎会知道K 大的传闻?!石易震惊又不知所措,“……你是说纪希眉?! 那是冤枉——” “不是她!”是瑀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是一年前的那个女学生!” “……学生?!”石易更不知所以。 一张照片忽地晃到他面前,令他更加错愕地瞪大了眼:“舒婕?!” “没错!”子宁同情地叹了口气,“你最好有很好的解释!” “哇,这件新娘礼服也很漂亮,你看看!” “嗯!”石侃敷衍地点头,只顾着埋首面前的摄影杂志。 “这个摆设好欧洲风,也蛮温馨的,你觉得呢?” “嗯!” “要是能穿着这件礼服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然后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哇! 超幸福!你说对不对?” “噢!” “你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臭石侃!”舒婕不满地捶他。 “乖!我在专心研究这本杂志吗!你要是有空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不如去帮 我煮杯咖啡。” “什么叫无聊的东西?新娘杂志很有趣——” “Coffee,Please!” 石侃谄笑地拍拍她,看着舒婕不情愿地走向厨房,这才微微皱起好看的浓眉。 怪了!以前要是哪个女人拿新娘杂志给他看,他早就和她说拜拜了,哪儿这 么有耐性过? “难道真是年纪大了?”他纳闷地自言自语, “可是我才三十岁啊!” “石侃,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定下来?”在厨房煮咖啡的舒婕还不放过他。 “从来没有!” 这么笃定的回答,顿时让舒婕手中的咖啡杯滑落,“锵”的一声摔烂在地上。 她怔愣地注视着地上的狼藉。那是……她和石侃一起在香港九龙买的情侣咖 啡杯啊!竟然摔破了一只。 莫名地,好似有股不祥的感觉瞬间窜过她心头。 她连忙蹲下身,用手捡起咖啡杯的碎片。 “怎么回事?”石侃听到异响走进来,让心情忐忑的她又吓了一跳。 “啊!”碎片不小心划破她纤嫩的小手,还缠着纱布的右手又多了一道不小 的血口。 “又这么不小心!”石侃皱眉地捧起她的手,“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 看谁来替你包伤口!” “那你就永远陪在我身边!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她反手紧紧握住石侃。 被那双过分认真的眼神凝视得不自在,正巧门铃作响,石侃尴尬地放开她的 小手。 “我把门反锁了,一定是大哥回来了,我去开门,顺便拿药箱!” “我拿药箱就行了,你去开门。” “也好。”石侃望着她走开,有些困惑地挑起眉。 舒婕最近的反应总是令人担心,有时高兴,有时又显得无比悲伤,好像自从 回来以后,她就不像从前那样开朗。 甩去心头怪异的感觉,石侃上前开门,门一开,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得了妄想 症了。 石易竟然和是瑀一起出现在他眼前?! 他呆了呆:“你——你们——” “舒婕在哪儿?”问话的是表情难得冷凝的石易。 至于是瑀,石侃惊讶地发现她仿佛才哭过不久,眼睛红红的。 “怎么回事?”不妙的感觉窜过他心间。 “我找舒——” 石易的话还没完,后头已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石侃转回头,发现药箱掉在地上,药散满了一地,身后的舒婕如同受到什么 惊吓,惶恐无比,瞪着大眼注视门口的两人。 石易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冷寂的空气:“你欠我一个解释!” 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然而迎视面前三双质疑的视线,却还是令她 直打冷颤。 尤其面对是瑀,舒婕几乎抬不起头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羞惭地垂下眼帘,声音破碎,“我真的不是故 意要骗你,我只是……只是害怕。” 是瑀怔怔望着她:“害怕?!” “我不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我怕你报复,所以……我才把责任推到石易 身上。”舒婕抬起泛红的眼,泪光闪烁,“其实石易根本没叫我去,也不知道我 在那里等他。” “为什么?”石易不解地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快被开除了,你是我惟一可以求情的教授。”舒婕的声音被哽咽淹 没,“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害你们离婚!要不是遇上石侃……我根本以为事 情不会那么严重!” 窗口传来沉重的呼吸,是石侃,他冷峻的视线投向窗外,看也不看舒婕一眼。 “石侃……”舒婕呜咽地咬住唇,想走近他又不敢。 “……如果你解释完了,就离开这里。”石侃冷冷地头也不回,声音是绷硬 的。 “我明白……你不会原谅我。”那张原就苍白的小脸完全褪却了血色,“我 会搭明天的飞机回香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石侃没有挽留的意思,在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之前,舒婕紧咬住唇转身离去。 大门关起的轻微声响,撼动着三人的表情。 许久,空洞的空气中,石侃粗嗄的声音划破寂静:“我代舒婕向你们再次道 歉——” “还要演下去吗?”是瑀冰冷的嗓音突然打断他。 “……演?!”两兄弟同时怔住。 “舒婕是香江旗下的,演技当然没话说,没想到你们两兄弟竟然也能一搭一 唱,差点儿就把我给蒙混过去了。” “什么意思?”石易无法理解地瞪着她。 是瑀讥讽地牵起了嘴角:“我不知道你和舒婕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硬 是把石侃牵扯进来,这种手段未免也太卑劣了!” “牵扯?!”石侃不信地瞪眼。 挡住冲动想走上前的弟弟,石易难以置信地望着是瑀,终于消化她话中的指 控:“你不相信我!你到现在还认为这是我布下的棋,我还在骗你?!” “难道不是?”是瑀眼中的怒意炽盛,“你敢说在我们短短半年的婚姻里, 除了舒婕以外,你没碰过其他的女人?” “当然没有!我连舒婕都没碰过!”石易怒声咆哮起来,不知该如何才能让 这个女人清醒过来! “撒谎!”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向他脸上。 石易伸手握住,震怒的眼中看见的却不是是瑀的愤怒,而是布满泪水无比伤 痛的高是瑀. 一瞬间,他怔愣住,不知所措又心疼地松开手。 “……我给过你机会,跟你到这儿来,为的就是想听你说出实情……为什么 你还要骗我?”是瑀泪光模糊地看着他。 “我没有骗你!我——” “你明明就和另一个女人躺在我们的床上!我亲眼看见的!”她哭着喊了出 来。 “另一个女人?!”一旁的石侃一愣。 “你在胡说什么?”石易更是完全震呆住,“你疯了吗?你!” “我是疯了!”是瑀又哭又笑,“就是疯了!才会听子宁的话,想再给你一 次机会,希望你会老老实实地把一切都告诉我,可是没想到你还是在骗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是瑀含满泪水的眼眨了眨,又滑下一行泪来,“你真以为我只是 听了舒婕那番话,就断然决定要和你分手?” 石易还来不及反应,她已先摇头:“遇见舒婕后,第二天我想求证她说的话 是否属实,所以在办公时间偷偷回家,没想到却真的让我撞见了——” “我和另一个女人?!”石易震愕接口,心想如果不是他疯了,就是是瑀疯 了。 “你终于肯承认了?”是瑀后退一步,觉得心脏被丢进了搅拌机里,一再而 再地被绞碎。 曾经她以为石易是上天怜悯她的恩赐,是她生命中惟一的男人,可是当她看 到那一幕,无法形容的痛楚几乎将她撕裂…… 原来生离死别是人生中的剧痛,被背叛也是! “除非我有第二个分身才能承认!”石易怔愣地摇头,“你遇见舒婕之后的 第二天,也就是我们离婚的前一天,我临时被校长邀去了C 大。” “C 大?”是瑀不信地瞪着他。 “那天是C 大第二十六届电子成果展,我和校长和教务主任当时都在场,不 信的话,你可以到C 大求证。” “不……不可能!你还在骗我!” 石易苦涩地笑:“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因为那是你第一次彻夜未归。” “不!”是瑀无法置信地再倒退一步,“不可能!你骗我!如果那个人不是 你,那我看见的——” “是我!” 突兀的声音令两人震惊转头,石易愕了愕:“……石侃?!” “是军中放假的第一天,我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石侃懊丧地伸手敲着脑袋,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谋杀大哥婚姻的凶手之一。 “你——” “因为床上堆满了摄影器具,我只好——借用了你们的床。” 是瑀不信地抹去泪水,仓皇地笑出声:“这又算什么?不管你大哥做错什么, 你都愿意为他承担,是不是?” “不管你信不信,那个女人是我在酒吧认识的,我和她只是一夜情,没办法 找她来作证。可是——” 石侃黑幽幽的眼底反射着他向来的坦率:“你如果在那儿多待一会儿,就会 看清那个男人是我,不是我大哥了。” “你——”是瑀将双唇紧咬得发白,依然无法相信地摇首。 昏暗的光线中,她的确只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就转身逃开了。 可是,如果真如石侃所说的,那……这一年多来的折磨竟是多余的吗?! “这不是真的……你一定还在骗我!”她不断摇头,无法接受这就是事实, 直觉只想转身逃开。 “是瑀!” 无视石易的叫唤,是瑀夺门而出,一枚小小的硬币从衣袋中掉落出来,恰恰 滚落在石易面前。 “明治八年?!”石易惊愣地拾起,不到一秒就立刻回神想追出去。 “大哥!”石侃伸手拦住他,“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给她一点儿时间让她 想想清楚!” “不!我已经等了一年了,好不容易才知道她不是真的嫁给我不幸福,我不 能等!”更何况,是瑀还怀着身孕。 石易握紧手中的龙银飞快地追出去。 “大哥!”石侃不放心地跟着冲出门。 “是瑀!”追着人行道上狂奔的身影,石易在身后大叫,“一年前你不给我 机会解释,一年后我解释了,你又不愿相信!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是瑀噙着泪,无法停住急奔的脚步。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只是要她承认这一年来的折磨,都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她就是无法接受! 望着是瑀穿过黄灯,依然不理会他,石易急了,只能闯红灯。 “大哥!”追在后头的石侃看得胆战心惊,直到看见石易安然地穿越车阵。 才刚松了口气,却看见石易脚下一滑,原本踏上人行道的身躯往后栽倒在车 道中,一辆轿车按着喇叭闪躲不及地撞上去—— “大哥!” 几乎是喇叭巨响的同时,飞奔的是瑀霍地转回头,亲眼目睹石易倒地。 “石易!”她飞快奔回车道,慌然地抱住石易,发现他紧闭的眼连眨也不眨 一下,不禁疯了似的哭叫,“醒过来!你不能死!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是你要 求原谅,需要被宽恕的人是我才对!你听见了没有?” 怀中的石易闭着眼,依然没有反应。 “不准你死!你听到了没有?”是瑀仰头失声痛哭,“老天!别再惩罚我!” “老天……别再惩罚我……别再……惩罚我……” 到了医院,证实了石易不过是受了点儿小伤,再加上轻微的脑震荡而已,是 瑀却依然处在崩溃阶段。 任凭石侃怎么保证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哥,她还是不肯回去休息,幸好孕妇 容易疲惫嗜睡的体质,让她趴在石易身边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 可是,即使在睡眠状态中过了一夜,她依然像是在梦魇里,不安地一直说着 梦话。 待在病房一夜未眠的石侃怔怔地看着她痛苦地紧皱着眉头,这是他从未见过 的高是瑀. 一直以为他大哥在这场爱情战中,是付出最多也是最吃亏最弱势的那方,直 到现在,石侃才明白原来爱情这回事没有什么公不公平,也不能用来斤斤计较。 甚至,也不一定旁观者清,就像—— 该死!他不能再把是瑀抱着大哥哭喊着要他不能死的那一幕,重叠成舒婕在 尼?白尔抱着他的画面! 他已经想了一整夜了!不可以再想了!那个女人几乎毁了他大哥啊! 懊恼间,他发现石易睁开了眼睛。 “大——”石易做了个要他噤声的手势,他连忙闭上嘴。 望见是瑀趴睡在他床沿,石易伸手轻抚她美丽的脸庞,望见她紧皱的眉头缓 缓舒展开来,这才微微一笑。 石侃见状,认为该让两人独处,便要起身走出病房。 “你一夜没睡?”石易压低的嗓音传来。 “嗯!”石侃在门口顿步,还以为大哥要他回去休息,未料—— “飞往香港的班机有几班?” 石侃一怔,无言地沉默下来。 石易淡淡地笑:“能让你失眠的女人不多,你仔细想想。” 石侃面无表情的摇头:“她害了你们——” “是帮了我们。”石易微笑,“害我们离婚的,是蒙蔽我们的骄傲,它让我 们看不清也不愿看清对方真正的模样。是舒婕帮我们明了了这一点。” “可是——” “说到害,”石易打断他,“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躺在我床上,那家伙才 应该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吧?” “大哥——” “子宁说有人好心地传了一封K 大的邮件给是瑀,署名赎罪者,还帮我揍了 纪希眉一顿,那个人——”石易微笑地望向愕然的弟弟,“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怔怔的眼光望着机场穿梭不息的人潮,舒婕却不知道自己在盼什么,因为她 真正期盼的人是不可能会出现的。 看到每一个送机的画面,都令她心痛难耐,早已模糊的泪眼都不知该将视线 摆向何处。 选择低下脑袋,她却仿佛在嘲杂的喧腾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不!不可能的! 可是她朦胧的视线却看见一双眼熟的皮鞋出现在面前。 舒婕抬起了小脸,震惊不信地瞪着眼前的石侃。 真的是石侃! 他黑幽的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就像昨天拆穿了她的谎言那样冷然的视线,将 她心中刚升起的一线冀盼又全部磨灭。 不意地,他伸出了手臂,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根本不堪一握的细白颈项。 舒婕倒抽一口气。 她知道他已经恨死她了,但是消失在他面前还不够吗?他竟然真的想要活活 的掐死她吗?! 望着他无情的眼神,她微颤着双唇,选择认命地闭上眼睛。 也好,如果他不放过她,那么就杀了她,反正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会更好 过! 等待石侃捏碎她的脖子,犹如一世纪那样漫长,突然间,捏握她颈项的大手 却松了开来。 舒婕恍惚地睁开了那双迷蒙的大眼睛,却发现眼前的石侃表情不再冰冷。 不,不只不冰冷,他是在笑,咧着嘴对她笑得像个顽皮的大孩子一样。 她呆呆的,不知所以地瞪着他。 那原本捏握她的大手在她面前摊着,像是等着她来握住似的,让她更不知所 措。 良久,大概是受不了她傻乎乎的表情了,石侃的神情终于认真起来:“我已 经感觉到身为男人的责任,请你……请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舒婕顿时热泪盈眶地掩住脸啜泣。 因为那只摊开的大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把石侃住处的钥匙。 “你到底要装睡到什么时候?”石易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里的笑意。 早在石侃冲出病房前,这女人明明就已经醒过来了,却任由他这么又拍又摸 地玩了两小时。 枕在他棉被上的是瑀这才发出了挫败的嘤咛声,咬着唇不情愿地抬起微红的 脸,明亮的大眼却还是不愿与他对个正着。 是尴尬! 这么长久的误会下来,像是成了习惯似的,一时间这么大的转变,任谁都会 有些小小的不适应。 更何况骄傲根本就是是瑀的生存之道。 石易心知这点,所以一直陪着她玩下去,可是两小时实在是太久了。 “转过头来。”他半强迫地将她的脑袋转向,让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得不与 他对视。 才刚对望,就见是瑀再次红了眼,晶莹的泪水在里头打转儿。 “傻瓜!我说过我是不死的,你忘了?”他笑着擦去她的眼泪,“过去就过 去了,不管是谁错怪谁,谁对谁错都好,我都不在乎,也不想听你说任何抱歉的 字眼。” “可是——”她应该信任他的!应该给他机会!应该……她有太多的应该和 不应该了! “我喜欢你的礼物。”石易亮出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明治八年。 是瑀泛出笑容挤碎了眼泪,知道石易宽大地不愿追究过去。 也许真要追究起来,也不可能会有真正的公平,因为认真说来,他们彼此受 到的折磨也都不比对方少! 她的恨折磨他! 他的爱也折磨着她! “这个礼物我收下了,另外,我也有个礼物要送你。” 看清他手中的礼物,是瑀突地睁大泪眼:“这是——” “红宝石婚戒。”石易笑望着她。是瑀呆了呆:“可是我不是——” “我把它捡回来了。”不说他是如何干辛万苦撬开了排水沟的铁盖,石易只 是笑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的身边。” 泪水再次完全占据了是瑀的眼,让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我们这就算扯平了。” 是瑀咬着唇,颤巍巍地伸手接过曾经占有她无名指的戒环,石易说过只要把 这枚戒指套进她手里,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实情不是这样的,实情是—— “只要戴上这枚红宝石,我,高是瑀,”她努力不让呜咽模糊她的誓词, “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忍住激动的哽咽,石易笑出声:“傻瓜……别篡改誓词,那是我的!” 红宝石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发光,两人怔忡地笑出声,然后视线锁住彼此的 双眼。 是瑀仰起了头,承接石易缓缓靠过来的温暖双唇—— “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让你离我而去!” “我想走也走不了,因为顽皮的月老替我们绑的,是一个永远都打不开的结!” “奶奶!奶奶——”子宁在身后追得气喘吁吁。 一听到石易被送进医院,原本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高家巨擘,竟然就一 股脑儿爬起来,健步如飞地赶着要去看石易。 眼看石易的病房就在眼前,高老奶奶应该直接就推开未掩的房门冲进去了, 未料老奶奶才刚摸到门把,就忽地来一个大转身—— “奶奶!呜——”追在后头的子宁措手不及地被奶奶捂住了嘴巴,还被奶奶 强行拉退了好几步远。 “两个孩子正亲热地抱在一块儿,咱们别打扰了他们。”高老奶奶老脸漾着 满足的笑,从门缝中看到的画面,让她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呜——”子宁呜哇地闷声抗议,这才让老奶奶回神松手。 看着老人家一脸的笑,跑步过后的气色还红润得很,压根儿就不像卧病在床 的病人,子宁忍不住狐疑地挑起一边眉毛:“奶奶你——” “我的病老早就好了。” 子宁愕然瞠大眼:“那你——” 老奶奶脸上的笑意加深:“要不是为了那两个傻孩子,我才懒得再装下去哩!” “啊——”子宁呆呆地张大嘴巴,却听见老人家抓着她的手叨叨絮絮地念着 接下来的计划—— “你说!要是瑀丫头还不肯穿上婚纱,我是继续装病下去,还是装死好?还 是……” (本文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