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过去,乔恩在父亲的胁迫下,在蓝蝶与冰舞之间选择了后者,她不怪他,要他 为了她而辜负这样天赐的才能的确残忍。 在他登上顶峰之时,老天剥夺了他的王冠;在全世界都放弃他的时候,她趁人 之危,硬是闯进了他的生活,甚至带着他逃到台湾来,只为能与他朝夕相伴无牵无 挂。 初时她还可以说服自己,寂寞的乔恩需要她的笑语陪伴。 可是看着他强颜欢笑、郁郁寡欢,她就无法让自己继续自私下去。 她远远地爱着他十年,他的冰舞几乎沁人了她的灵魂,他的每个动作、每次呼 吸都让她午夜梦回,她怎么会不知道放弃了冰舞的他就像失去动力的傀儡娃娃呢? 乔恩现在只有她,她更应该诚实面对自己,她对乔恩是自私的占有,如果真爱 他,就该让他回到冰舞世界里自在的跳跃飞翔不是吗? 这三个月,就像老天给她的礼物,让她日后能够忆着这些与他恩爱万千的日子, 继续在异国的天空下呼吸生活。 只是,这一次,要如何说再见? ??? 爸爸和晓光为了婚礼忙碌,蓝蝶与乔恩就在合北市郊外的小别墅过着亲密的两 人生活。 蓝蝶不懂乔恩要复出冰舞界需要投注多少的心力,但她起码知道乔恩必须恢复 从前的体力和肢体动作流畅度。他们长时间的散步似乎对乔恩十分有帮助,她发现 乔恩已经可以正常行走。 设备齐全的社区活动中心成了最好的场地,她每天央求乔恩与她一同前往游泳 练舞,至少这让乔恩的肢体开始习惯持续的运动。他或许懂得她的用心,却没开口 点破,反倒完全配合她的安排。 这天,蓝蝶与乔恩一早来到社区泳池晨泳,她特别选在人少的时刻,这样乔恩 才能放松地舒展筋骨。 来到温热的泳池旁,她才发现今天早上他们有伴,一个年轻的男子已在池水中 矫健地来回泅泳。 “乔恩,我们比赛谁先游完二十趟!”她想要转移乔恩的注意力。 他发现那个人了。 目光回到身穿简单款式泳衣的蓝蝶身上,浅浅的蓝包裹住她纤合度的身姿, 就像出水芙蓉一样娇柔动人,吸引男性侧目,他愈看心里愈不高兴。 “我们回去吧!”他才不要跟其他人分享他的安琪。 “乔恩,陪我玩一下嘛!”她用撒娇的方式说话,她的泳技原本就不好,若不 是为了乔恩,她才不想一早起床游泳呢! 怕乔恩出言反对,她赶紧走下泳池,抬头对着他微笑,“快来嘛,乔恩。” 温热的池水使她的泳衣透明了些,他不禁开口诅咒,游就游吧,游完二十趟, 他就要把她带回家,独享她的温存。 受过伤的腿使他失去往日的速度,但仍旧比蓝蝶济事多了,他喘着气看着仍在 池中与水波阻力奋斗的蓝蝶,明明很奋力地向前游,可是速度却慢得惊人,他看着 她别脚的滑水姿势,嘴角禁不住咧出微笑。 眼角余光瞥见与自己隔着几条泳道,有个男人也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用眼睛 吃冰淇淋,唇边还挂着与自己相似的那种笑意!他的脸一上刻沉了下来。 他在水中跨步,直直朝向蓝蝶走去。 “啊!”手指碰到肉墙,蓝蝶紧张地喝了口水,慌乱中她紧紧攀住对方,免得 自己沉溺下去。 一睁眼,原来是乔恩。 “乔恩,你害我喝了好多口水,好坏!”她的身躯自然地贴着他,口中娇嗔。 “谁教你游得这么慢,让我等这么久!”抱着美人鱼似的她一点重量感也没有, 那滑溜的触感反倒令他体内升起一股炽热。 “你笑我!”她不依,埋在他怀里像个耍赖的小女孩。 他喜欢这个会向他撒娇耍赖的安琪,而不是那个对待他小心翼翼的蓝蝶。 感到背后恼人的注视,乔思想也不想地就俯身寻找她红泼柔软的唇。她惊讶地 微启着嘴,正巧让他的舌长驱直入的汲取她的甜蜜。 直到听见她柔细的喘息声,他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这个吻。 “啊,乔恩,有人在看我们!”蓝蝶睁开情意弥漫的双眼,立刻发现刚刚的热 吻全落入旁人的眼中,她羞得脸颊发烫,即使在美国住了这些年,她还是没学会老 外的热情。 “哼,看到了最好。”他含糊地说。 “你游二十趟了吗?” “当然,刚刚等你的时间大概还能让我游五趟。” “乔恩!” 他咧着嘴笑,脸上常有的阴郁不见了,让她也跟着欢喜。 既然他已经充分运动,那今天应该算大功告成了,她连忙说道:“那我们快回 去吧!” 她不想让陌生的邻居印象深刻,以后他们如果告诉爸爸和晓光,那她肯定没脸 再来了。 “不行,你陪我走到泳池边说说话。”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降火。 “喔!”她没多想,柔顺地让他揽着腰,两人并肩走在水中, “明天穿保守一点的泳装来。”乔恩命令地说。 “为什么?”她看着自己的泳装,明明已经是非常保守的款式啊! “不然我们就不要游泳。”他威胁着。 “好嘛、好嘛!” 还好今天的电灯泡是个男生,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跟其他女生分享乔恩肌肉 结实、修长勾称的好身材,只好自己牺牲一点! ??? 这夜欢爱过后,乔恩拥着蓝蝶昏昏欲睡。 “乔恩,你在生爸爸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爸爸的气?”他打了个呵欠。 “我是说……你的教练爸爸。”她的声音加入了紧张的情绪。 提到梁大伟,乔恩原有的慵懒满足立刻不见,“我不想提他。”他的声音冷得 吓人。 “乔恩……”她不希望他的心里老故着对父亲的怨恨,她并不想为梁大伟说话, 只是不希望乔恩心里有这些痛苦的结。 “我想睡了。”他翻过身背对着她表示不愿多谈。 蓝蝶不肯就此放弃,脑中翻转着他能接受的言辞。 “乔恩,我跟你提过吗?我和弟弟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心里怨我们害妈妈难 产而死,所以从小就将我们丢给奶奶照顾。”她停顿了一下,乔恩依然维持原来的 姿势动也不动。“但是奶奶也怨我们的妈妈拐走了爸爸私奔而去,所以虽然抚养我 和弟弟,但是心里总是和我们隔着一层墙。” 她对着他的背影继续说:“奶奶过世之后,爸爸还是忙着他的公司业务,我和 弟弟只好两个人在西雅图相依为命……弟弟怨恨爸爸总让我们像孤儿一般在美国流 浪,我本来也这么想,不过后来我改变心意了。” 她再度停下,沉默在房内蔓延,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乔恩开口了,“为 什么?” “因为我发现痛恨爸爸的弟弟因为心里淤积的苦太深了,反而像是淤塞的河流 找不到出海口。” 她的话令他一震,他慢慢转过身来,她温柔地贴近他。 “我还发现,最可怜的是爸爸,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快乐。这样的爸爸让 我同情,原来那些怨恁反而消失了。还好,后来晓光的出现改变了他。” “这跟我爸爸有什么关系?”他皱着眉问。 “因为我猜想……你爸爸可能除了溜冰之外什么都不懂,这不是很可怜吗?乔 恩……当你想着一个可怜人的时候,要恨他、怨他似乎都不对,就像我想到过去的 爸爸一样,可怜人被自己锁在一个贫瘠的地方,如果你怨他、恨他,就会跟着他一 起被锁在那个地方,找不到人生光亮的出口了。” 她努力想要传达自己的意念,因为乔恩真的必须听懂,她不要他抱着那些冰冷 的怨恨过日子! “我从小就为了爸爸溜冰,被他逼出两面美国公开赛金牌、一面奥运金牌,出 了车祸之后,他发现我再也不可能为他夺得下一面的金牌,马上就把我丢下。我到 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个失败的溜冰选手而已,这样的人竟然是我的 爸爸啊!” 他终于说出口了!那被父亲放弃的痛苦、愤怒和羞耻。 “他只是个可怜的人而已,乔恩。”蓝蝶柔柔地抚着他的背脊,想要舒缓他全 身散发的痛苦讯息。 “难道我除了溜冰之外,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吗?”他低低自问。 “当然有,你对我就意义非凡。”她字字真心。 你是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她的温柔像甘泉一般,滋润他干渴枯竭的自信心。 “我再也不会为他而溜冰了。”他搂住她,他此刻生命中惟一的温暖。 “那就为你自己而舞,乔恩。” 不,我的爱,我若能重新来过,必定为你而舞,他在内心里无声地回应。 这个认知像闪电般击中了他。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真想为她舞一支曲子,在冰 冷雪白的舞台上,用他全心的热情和真诚,告诉全世界她对他的意义无与伦比。 那个放逐自我、愤世嫉俗的梁乔恩消失了。 她的巧笑倩兮、她的柔情蜜意,唤出了十年前那个为她神醉痴狂的他,那个愿 意承诺与她厮守终身的他。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步了。 他要她的一生一世。 ??? 这夜,台北市某家着名的饭店里冠盖云集,因为商界名人蓝既涛的婚礼在此举 行。 挽着新娘晓光的纤纤小手,蓝既涛惶惶不定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经过这两年的 努力,晓光终于肯嫁给他。 枕边人日后是他的妻,这个想法让他维持了整晚的好心情。 婚礼当天所有的祝福与美好都该属于新娘,为了让晓光安心享受结婚晚宴,蓝 蝶自告奋勇全程照顾五岁的小弟蓝迪。 或许是血缘的因素,平日倔强黏人的小男孩竟然见了蓝蝶就喜欢,安静开心地 任她陪着、哄着。蓝蝶照顾蓝迪得心应手,毕竟从小她就习惯照顾蓝谷,蓝迪就好 似小时候的蓝谷,只是调皮开朗些,但两岁的小男孩原该如此。 只是她和弟弟成长的过程充满成人世界的阴影,才让小谷从小就孤僻难懂,也 还好他们有彼此,才能从荒芜的童年里走出来。 想到小谷,蓝蝶心里有愧,这些日子专心与乔恩相处,她竟忘了与他保持联系。 “姐姐,妈妈当爸爸的新娘,以后你当我的新娘!”蓝迪望着身穿白色小礼服 的蓝蝶,大大的黑眼睛布满认真之色。 想起幼时小谷也曾经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她不禁莞尔,“等你长大之后,姐姐 都老!” “不会!”蓝迪摇头,“姐姐要做我的漂亮新娘。” 蓝蝶笑着搂住小男生,转头告诉乔恩蓝迪的话。 乔恩听了一脸不高兴,“告诉这个人小鬼大的小男生,你是我的新娘。”他甚 至占有性地搂住蓝蝶靠在自己身上。 他说她是他的新娘?! 蓝蝶的心怦怦地跳着,乔恩从来没有提到三个月约定期满之后他们的未来,可 是他现在说她是他的新娘!难道他重新喜欢上她了? “安琪……”他的声音低沉,攫住了她全副的心思。 只是她却永远不知道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是什么,因为在这关键的一刻,有人搂 住了她的肩朝后一转,然后紧紧地抱着她。 来不及感到惊慌,她就知道这熟悉的怀抱是小谷,那是他们从小就有的默契。 “小谷,你怎么回来了?”她惊喜地问,爸爸如果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爸的婚礼我不回来行吗?” 从来没与小谷分开这么久,身为小谷的姐姐她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又瘦 又憔悴?是不是到了法国没好好照顾自己?” 她仔细又心疼地看着蓝谷脸色不佳的面庞。 “姐姐,他是谁?”蓝迪不喜欢自己喜欢的美丽姐姐被另一个帅哥哥抱在怀里, 硬是挤到两人之间,抬头大声地问。 “这是小迪的哥哥啊!”蓝蝶这才想起蓝迪的存在,连忙蹲下身微笑地解释。 “这是谁家的小孩?”蓝谷不喜欢这个占有欲强的小鬼。 “他是我们的弟弟,爸爸和晓光的孩子。”蓝蝶想着弟弟一定跟她一样惊讶吧? 果然是个老不修,年纪都这么大了还生小娃娃,蓝谷心情恶劣地想,他还有个 劲敌在眼前要对付呢! “啊,小谷,我都忘了跟你介绍乔恩——”蓝蝶立刻走到乔恩身旁,轻挽着他 的手。 “不必了,我们认识。”蓝谷打断她的话。 他们认识?蓝蝶诧异,“乔恩,这是我——” “我是谷,好久不见了。”蓝谷打断地的话。 “幸会。”乔恩面无表情地回答。 蓝蝶来回看着他们,不知周遭的气流为何突然变得凝重沉滞?她最爱的两个男 人彼此瞪着对方,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冰冷厌恶的。 她正要开口化解此时尴尬的气氛,蓝谷突然拉起她的手走向婚宴中被祝福声包 围的新人。 “陪我去见爸爸。”蓝谷的手坚定地搂住她的肩膀,不容她拒绝。 “可是……” 蓝蝶频频回顾,乔恩站在原地盯着她看,神情冷漠,就像初见面的时候。 她一惊,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她知道这是乔恩关起心门的徵兆…… “蓝谷!”晓光看到蓝蝶姐弟俩,露出惊喜的笑容,随即给蓝谷热烈的拥抱。 爸爸又惊讶又高兴,尴尬地望着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大儿子。蓝谷这时一反平日 冷淡的态度,主动上前给爸爸祝福的拥抱,蓝蝶发现爸爸平日冷硬的线条全都软化 下来,眼中甚至凝聚着水气,这时的爸爸就只是一个想爱孩子的爸爸啊! 蓝蝶为爸爸与弟弟多年来首度的和解感动,她紧紧握住晓光的手,两个女人心 有灵犀地相视而笑。 这个相见欢喜、和乐融融的画面落在乔恩的眼底,震得他心神碎裂,理不清心 中复杂矛盾的种种情绪。 他心爱的人再度翩翩地投向那个男人的怀抱。 十年前也是如此相似的场景。 那个黄昏之后,他与安琪冷战多天。那期间他总是不停回想那日的甜蜜温存和 后来的争执,他承认理亏在先没为安琪设想,渴望她甜美的笑靥和拥抱,只得抛下 无聊的自尊心打电话求和。 他要告诉她,他的抱歉和思念。 但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电话就被一个自称是安琪男友的人挂断。 他满心不信地回到与蓝蝶相识的溜冰场,残酷的事实却摊在眼前,逼得他不得 不信。 片片飘落的雪花中,他麻木地看着他心爱的安琪与另一个男人亲昵地在冰上滑 翔。 他们有默契地跳跃、旋转,甚至做着高难度的抛举动作。那以往依偎在他身旁 的人儿此刻眼底只有另一个人,他以为属于自己的温柔如今像花朵般对着另一个男 子绽放。 那个年轻的男孩也就是今天的谷,甚至打电话来告诉他,安琪总是情不自禁地 感情出走,但每一次都会回到他身边。 “不管她在外面如何荒唐,她总是会回到我身旁。”十年前答这么告诉他。 乔恩听了从不信到伤心绝望,他行尸走肉般随着爸爸离开西雅图,离开这个令 他心碎的都市。他才刚刚建立起的决心和自信,被眼前的谷与蓝蝶家人熟稔如亲人 的画面凌迟得碎成片片。 难怪蓝蝶的父亲讨厌他、排斥他,毕竟谷才是他心中的女婿人选。 “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她对他说。 她再次骗了他,他还因此满心欢喜。 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甚至也可能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还有多少谎言呢? 那些夜里的缠绵、那些款款低诉的衷情,有哪些是真心话? 怀疑和被背叛的痛苦攫住他,他初生不久的信赖与爱意禁不起这样的摧残,立 时若流沙般席卷他所有的感觉,然后消失无踪。 他茫然地望着眼前欢乐的人群,感到自己身处异地的荒谬和苍凉。 “叔叔?”蓝迪看着高大的乔恩,心里开始不安,他的表情好可怕。 “去找你姐姐和姐夫。”他低头看着小男孩机灵的眼睛。 蓝迪哪里听得懂英文,他只觉得这个大叔叔好像……快要哭了,大人也会哭吗? 蓝蝶不放心地回头想要寻找乔恩的身影,却只看到他快步离开的背影。 乔恩要离开她! 这个念头才闯进心中,她便用力挣开蓝谷揽着她的手,急急冲向乔恩消失的方 向。 “乔恩!乔恩!”蓝蝶扬声喊着。 她气喘吁吁地飞奔上前,好不容易抓到他的衣角…… “够了!”乔恩斥喝。 预料不到乔恩猛力的甩手,她脚步跟阻地跌坐在地上。 愣在原地,她不信地与他对望,他的眼神冰冷无情,就像西雅图的冬雪。她立 刻挣扎起身,无视于过往人群的注目,急急说道:“乔恩,你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的 话,我等会儿就去跟爸爸说,然后我们再一起离开好不好?”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开,怕他会像从前一样消失在冰冷的冬季。 “就到此结束吧,安琪。”他的声音带着疲累。 “我不懂,乔恩,你在说什么?”他的疏离和冷漠让她慌张,他刚刚不是才说 要她当他的新娘吗?怎么小谷一来……小谷,她像抓住什么线索立刻开口,“难道 你是为了小谷生我的气?我真笨不是,竟然忘了告诉你,事实上小谷是我的——” “我不想知道,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他打断她,这个时候他还是无法开 口祝她与谷幸福。 “不,我不要!”蓝蝶心慌意乱地冲到他怀里,“乔恩,你不要生气好吗?我 们现在就离开,我——” 他拉开她,“我累了,你好自为之吧!” 无视于她美丽的眼睛瞬间涌出的眼泪,乔恩掉头大步离去。 听到乔恩道别的话,蓝蝶浑身冰冷,她捂着唇遮掩自己无法控制的哽咽,泪水 滂沱中,她甚至瞧不清他最后的背影。 蓝谷静静地走到她身畔,她在弟弟的怀里崩溃,泪眼婆娑。 “原来是三角关系啊!”有人在他们身后悄悄说道。 “我还以为是刚刚那个外国人无情,原来是这个女的负心。”另一个人接口。 “这可是人家的婚礼,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事!” 耳语愈来愈多。 “蝶,我们回去吧!”蓝谷开口,根本无视于其他人的存在。 她知道蓝谷指的是纽约,点点头,她声音颤抖,“我们搭今晚的飞机回去。” 情绪激动的她身躯兀自抖个不停。 这就是他回台湾的目的。 ??? 蓝蝶疾速地憔悴,纤弱的身影似乎随时可以由纽约冬日街景中淡出消失。 经纪人芮雪既担心她的心理状况也担心她的工作情形,这日拉着成日发呆的她 来到工作室。 “安琪,你到底怎么了?”芮雪是标准的西方人,不懂迂回,一进屋就开门见 山地问。 “没什么。”蓝蝶的语气不高不低,了无生气。 她走到工作室的椭圆形木窗前,斜倚在玻璃上轻呵一口气,静静望着玻璃窗后 水气弥漫的纽约繁华街景,像中国的泼墨画一般不真切。 “你离开纽约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什么事呢?难道跟那个梁乔恩有关吗?”芮雪 一语中的。 “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她激动地说。 乔恩的名字现在是她的禁忌,不能提、不能说、不能想。 “我不清楚你和他之间有什么难言的过去,可是我知道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芮雪也跟着激动起来,“你看你,每天像个游魂似地晃荡,不说、不笑、不吃、不 睡,再这样下去还得了?!” “你别管我!我又没有碍到谁,我高兴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不行吗?”她烦 乱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不行!”芮雪冲动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大声说道:“我认识的安琪是个甜美 体贴的女孩,她热爱摄影、关心朋友,她不会糟蹋自己拒绝别人的善意,你告诉我, 那个安琪到哪里去了?” “那些都是假的!那个甜美可人的安琪是个空壳子!”她大喊。 从小她就习惯蓝谷矛盾的依赖与保护,当别的孩子在父母的温情围绕下成长时, 她只能跟小谷相依取暖。十三岁来到美国,这片异乡后来成为故乡的土地,东方人 的外表让她与周遭的人更加格格不入,她被环境逼迫着早熟与适应寂寞。 就算再如何疼爱蓝谷、如何尽职地扮演如姐如母的角色,她也是个需要疼爱呵 护的孩子啊! 长长的寂寞中,乔恩出现了,带着宠爱、带着温柔、带着激情、带着迷恋。 他曾经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存在。 是他让她绽放属于十七岁女孩的青春气息,在他怀里她可以任性撒娇、可以高 兴、可以悲伤,她可以只是她自己而已。 她以为她是他的命中注定,她欢喜地感受到自己有若飘泊的小船,寻到了靠岸 的港湾。 在好年轻的生命中,她就认定了她此生的惟一。 “乔恩!”她忍不住喊出烙印在她心口的名字,喊不出口是痛,喊出声后遢是 彻骨的痛!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再见? “安琪,你别吓我……”芮雪迟疑地说。 眼前的蓝蝶泪流满面,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说我热爱摄影,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要借此追寻乔恩冰上的身影而已。你 说我体贴甜美,却不知道那只是最外围的我,而真正的我却枯坐在寒冷的冰原上, 等着他以最美的姿势滑向我,带我离开那个荒芜的地方……” 听着蓝蝶的痛苦低喃,同为女人的芮雪突然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蓝蝶浑身上下都在传递为爱所苦的讯息,那是怎样的痴情呢? 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幅幅蓝蝶拍摄梁乔恩的照片,脑中的画面与眼前的蓝蝶身 影交叠。傻蓝蝶,为什么要爱得这么深、这么苦?芮雪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哽咽着想要开口安慰,却被蓝蝶突然的爆发吓住。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你说到此为止!你说到此为止……” 蓝蝶一边发狂地喊,一边拿起美工刀用力地划在那些地小心珍存的照片上。 一刀、两刀、三刀……刀刀割着她的心,刀刀切断她的情。 乔恩的身影终于支离破碎,片片飘落在地。 惊骇到不知如何是好的芮雪只来得及接住蓝蝶哭昏倒下的身躯。 ??? 蓝蝶幽幽转醒,睁眼就见到蓝谷和芮雪焦急忧心的面容。 “我怎么了?”她虚弱地问。 “安琪,你怀孕了。”芮雪握住她的手说。 怀孕?!怀了乔恩的小孩? “小蝶,我会跟医生商量,你身体的状况暂时还不能堕胎。”蓝谷冷静地开口。 堕胎?! “不!”她反射性地护住自己的小腹,防备地望着双胞胎弟弟,“我不堕胎, 我绝不堕胎,你们听到了吗?” 怕她激动伤了身体,芮雪连忙安慰,“好好好,只要你说不堕胎,我们就把孩 子留下。你现在情绪不能太过激动,不然对孩子也是不好。” 她点头,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神。 “小蝶,你不要任性冲动。”蓝谷皱眉。 想到自己正孕育着乔恩的孩子,蓝蝶感到朦胧的幸福感蓦地涌上心头,这或许 是老天怜她,让她能够如此拥有乔恩的一部分。 如此一想,她激动的心思渐渐平静,她有了孩子,她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芮雪,我想跟蓝谷单独谈谈。”她的语气虽然虚弱但却笃定平稳。 芮雪迟疑地看着眼前相似的双胞胎,终于走出门外。 她迎上蓝谷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黑眼睛,两人静静对视不发一语。 “你留着这个孩子只是拖累自己而已。”蓝谷总算打破沉默。 “小谷,这句话我只问你一次。”她语调虽轻,却字字沉重,“十年前在西雅 图,你是不是对乔恩说了什么,让他不告而别离开我?” 她细细想过,父亲婚礼当日乔恩突然间决绝离去,绝对其来有自,他不可能前 一句才说要她当他的新娘,下一句就与她道别。 小谷的出现是最可能的关键。 只是她强迫自己不去追问,除了乔恩之外,蓝谷是她最爱的人,她承受不起再 度失去所爱。 可是现在她有了孩子…… “你都知道了?”他终于回答,等于承认了蓝蝶的怀疑。 “为什么?”亲耳听到,仍然让她一阵心痛,两个男人都是她的挚爱,为什么 要在两边同时撕扯着她? “因为我受不了你爱上其他男人。” “我是你亲爱的姐姐,为什么你不能祝福我找到我一生所爱呢?”她哀伤地凝 视他。 “我试过了,可是我没有办法。”蓝谷低声回答,深色的眼睛盈满无法告人的 痛苦。 她一直知道蓝谷对她有着不寻常的占有欲,也下意识地纵容他,因为他们两人 什么都没有,只有对方可以依靠,度过寂寞的成长岁月。 她错了,她不该让他这样依恋仰赖,她亲爱的弟弟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走。 “你回法国去吧!”她闭上双眼,清滢的泪光在黑长的眼睫间闪烁。 “小蝶,你别这个样子!”蓝谷慌了,姐姐从来不曾将他推开,没有姐姐在身 边,就像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 “我是为你好。”她再度睁开双眼,注视跪在身畔的弟弟,“我们都有自己的 人生,你迟早要独飞的。” “我需要你!”他紧紧抓住姐姐纤细的手。 “我爱你,小谷。”蓝蝶温柔地说,“我希望你能长大、能独立、能尝到爱人 也被人所爱的滋味,只有离开我,你才能学到这一切。” “小蝶……”他痛苦地喊。 “我不怪你,是我保护太过才让你变成这样。”她停顿,“就这样子吧,去法 国或者回台湾也好,你可以过得很好的。” 望着蓝蝶坚定清柔的眼神,蓝谷明白他不可能挽回地的心意。 点点头,他站起身,“你自己照顾自己。”他的声音也哽咽了。 “我会的。”她承诺。 她心中满满的爱,爱乔恩的、爱蓝谷的,现在汇成一条温暖的河流,缓缓流注 到体内孕育的生命之中。 ??? 有些事一旦成为习惯就摆脱不了,有种情感即使想灭绝也自会寻求生路。 从台北逃回西雅图,从天涯躲到海角,乔恩把自己关在蓝蝶曾经存在的这栋房 子里,以为这样就能斩断十年绵长的情丝。 但屋内总依稀飘荡她银铃般的笑声,早晨的咖啡少了她的陪伴人喉全是苦涩, 即使如此他仍恋恋无法离去,因为这个都市是他们惟一的联系。 每到黄昏,他就沿着社区的蜿蜓小路散步,这是他在台北山城里养成的习惯。 他向自己否认,他并不是因为思念不已,才独自漫步于日落之中。 时序已是早春,沿途上粉嫩的花朵亭亭绽放,她苦见了,一定会惊呼欣喜吧? 乔恩静静地走着,直到眼前的人阻挡了他的去路。 “我有话要告诉你。”是安琪心爱的谷。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乔恩站定。 明明他是赢家,为什么看来比自己还要落魄萧索? “我来,是为了蓝蝶……”他又加了一句,“也就是安琪。” “她已经与我无关。”听到她的名字,乔恩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痛。 绕过面前阴郁的脸孔,他继续平日的路程,他要远远地甩掉过去的爱恨纠葛, 现在的他只想要安静度日而已。 “她爱你,你感觉不到吗?”谷在他身后吼着。 他停下,又举步向前。 “你以为是什么让她花了十年的时间,在你的舞台旁默默凝视鼓掌?你以为是 什么让她不计较你刻薄荒谬的报复,甘心留在你身旁任你屈辱?你以为是什么让她 放弃大好的摄影前程,陪着你躲到太平洋那一端的台北?你以为……”谷紧紧跟在 他身后大声地喊,“你知道吗?你给她的戒指,她戴在身上戴了十年,从来不曾拿 下。” “够了!”乔恩忍无可忍,“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能同时爱我却又放不下你? 为什么她能爱我爱了十年也跟着你十年?为什么她能在爱着我的时候,还不停地在 全世界的人面前跟你同进同出、恩恩爱爱?”他的声音因为大吼而嘶哑。 两个蓝蝶生命中挚爱的男人彼此仇恨地瞪视对方,如果目光能当作武器,恐怕 安皇后区此刻已是刀光剑影血流满地。 “她会这么做是因为……我是她的双胞胎弟弟,相依为命的弟弟。”蓝谷逼自 己吐出真相。 他留不住小蝶,却又放心不下,她的身边始终有着他在为她挡风遮雨啊! 至少让眼前这个男人替他照顾她,他坚强却又脆弱的姐姐。 梁乔恩应该是爱着小蝶的吧?他祈祷是。命运不会对他多情的姐姐这么残忍的, 残忍的始终是他,该受苦的也该是他,不是小蝶和……她所爱的人。 他把她还给梁乔恩了。 “所有的故事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他迎上乔恩震惊的眼睛,“去找她吧, 她等了你十年,不要再让她等你十年。”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乔恩努力消化谷的话,他的安琪爱的人是他,爱了十年,从未变心、从未背离。 怪不得她会为他拍照拍了十年,怪不得她宁可委曲求全、不顾清白也要陪在他 身边,怪不得她对他总是百般纵容、温柔以对…… 所以她深情的凝视、她喃喃的情话、她温暖的拥抱、她怯生的做爱……全是真 心真意,不是赔罪、不是同情,更不是欺骗! 他想要大笑又想要大哭大吼! 长长十年的分离,是老天爷在开他们玩笑吗? 他爱得苦、她爱得痴,这一切全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捉弄! 乔恩追上孤单独行的蓝谷,将他扑倒在地,狠狠地朝他挥了一拳。 “这一拳是为你姐姐打的!”他又补了一拳,“这一拳是为我自己!” 蓝谷挨了两拳之后,也顾不得一切开始反击,两个大男人在春日的黄昏中,以 野蛮的打架方式宣泄所有的感情。 直到最后,两人虚脱无力地瘫坐在地。 “你如果爱她,就去找她,照顾她一辈子。”蓝谷狼狈地说。 “不必你来劝我,我会找到她,跟她重新开始。”他浑身疼痛地回答。 这一瞬间,他好像懂了蓝谷的悲哀,心里的愤恨淡了,剩下的,是对他的同情。 虽然晚了十年,但是他和蓝蝶还有一辈子啊! ??? 八个月后西雅图圣诞节前夕 蓝蝶专心布置宝宝未来的房间,预产期将近,她希望赶得及在圣诞布置完成, 然后全心等待宝宝降临人间。 她一边听着电视播报新闻,一边挂上可爱的壁饰,窗外白雪纷飞,宝宝的房间 一片鹅黄,温暖舒适。 “本次世界男子溜冰比赛,最受注目的即是前年车祸退隐的溜冰选手梁乔恩, 这一役对封号‘冰王子’的梁乔恩意义重大,他若能一举拿下金牌,则表示冰王子 成功回到世界溜冰场中;相对地,如果他未能夺得冠军,那么全世界的观众可能要 同声惋惜冰王子锋芒不再,永远退出溜冰界成为必然的下场……” 蓝蝶不可置信地走到电视机前,乔恩他……又能溜冰了吗? 心怦怦地跳着,她在电视前坐下。 “梁乔恩在短曲项目中暂列第二,因此今晚的长曲成为重要关键,我们现在看 到的是梁乔恩长曲表演的现场转播,他选择的曲目是‘蝴蝶恋人’……” 听到曲名的时候,蓝蝶震动了一下,随即屏气凝神地注视电视中穿着深蓝服装 的乔恩,他缓缓滑行到溜冰场中央等待第一个音符。 镜头这时定格在乔恩的脸部,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浓黑的眉、深邃的眼、鼻梁挺直、唇形美好,正是她日日思念的面容啊! 双手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与宝宝一起期待着乔恩的演出。 ??? 整个溜冰场静肃地与他一同等待音乐响起,乔恩知道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自 己身上。他深吸一日气,坚定地告诉自己,让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发 挥到极致吧! 舞到极致,深情到极致。 这支舞,献给他深爱的女人。 曲目选自中国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再经由蓝谷改编,他们的努力全为着那 个如蝴蝶般轻盈美丽的女人。 几个月前,当他赶到蓝蝶在纽约的公寓时,发现人去楼空,他发了疯地四处找 寻,威胁所有的人包括她的律师和经纪人,但他们还是只对着他摇头道歉。 她消失了,白天他努力找她,夜里他拚命想她,难道她对他的浓情蜜意不再, 只剩下他苦苦在纽约追寻? 他不信,他不信她的爱会收回、会消失。 少了她,惶然无措的心直直地往下沉,沉到冰冷黑暗的湖底。 少了她,他只是个空荡的壳子而已。 就在那个时候,他想起她曾在他耳畔柔柔地说:“我想再看一次你的‘月光奏 呜曲’。” 她爱他的冰舞,那么就让他在雪白的冰霜上,用灵魂之舞找回他的最爱吧! 小提琴的音乐声响起。 蓝谷告诉他关于这支曲子的爱情故事。从相爱、抗婚到化蝶,挣脱了现实悲剧 的情侣,最后拥着彼此翩翩飞舞,自由自在。 他要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爱情如何丰富了人的生命,让人坚强成长、让人心 生感恩。 几乎立即地,全场观众明白了复出的梁乔恩不同以往。 他们严苛地观察到他的肢体延展、动作衔接、冰上线条都达到更高一层的境界, 这样的冰舞演出竟然来自一个车祸腿伤的失败选手? 他的连续旋转流畅成功、充满东方味道的编舞令人耳目一新,过去的强劲爆发 如今融入了缠绵的温柔……所有的人噤声不语。 嘘,别打扰了冰王子的演出! 不要开口,不要干扰这一刻! 只要静静地注视,在沉默中迎接冰舞界历史新页开展,让经典的冰舞巨星翩翩 降临在底特律的冰雪中。 这是人间难得的完美。 舞者用情之深,化在指尖、凝在眼中,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全场观众仍然 沉浸在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中,无法自已。 掌声蓦然响起,如四面八方涌来的汹涌波涛。 完美的冰王子死而复生! ??? 如雷掌声中,乔恩坐在等待分数的“亲吻哭泣区”,等着最重要一刻的来临。 他知道,这将是他生命的分水岭,不论日后流向何方,他都会记得这一刻。 爸爸走到他身边陪他坐下,由肩膀上的力道,他知道爸爸正给他无言的支持。 从他决定重新开始的时候,他想起蓝蝶殷殷的安慰,于是他找回父亲,要父亲 重新担任他的教练。 他们父子在激动的拥抱中和解。 工作人员为他捧来无数的鲜花、填充娃娃,这是场中观众对他的称赞鼓励。 他抬起手挥舞示意,然后挂起一样物品在胸前,他知道自己方才全力以赴的演 出几乎毫无瑕疵,分数已是次要,最重要的,是那个他为她而舞的天使…… ??? 蓝蝶在电视机前热泪盈眶。 刚刚她所看到的,是乔恩有史以来最动人心弦的演出。 从前的乔恩展现的是高超的技巧和力度,而今天这个重新开始的他却舞出了内 心的深情,细致深沉,让她不禁落泪。 他真的办到了! “宝宝,爸爸真的办到了!”她对着自己的肚子说话,笑中带泪。 观众、记者和裁判显然都跟她一样如痴如醉,电视机这边的她可以感受到全场 的嘈杂。 痴痴凝望镜头特写下乔恩的脸,她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感受? 为他骄傲,又因他心伤。 突然间,她的目光被乔恩的动作吸引,他挂了一样物品在脖子上,那是……她 送给他的手机! 乔恩他……他在等她的电话吗? 蓝蝶感到自己浑身轻颤着,他透过镜头深情的凝视,难道是在无言的传情? 天啊!她昏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会不会这全是因为她突然看到乔恩被高兴冲 昏了头,才会这样自作多情,幻想着乔恩正迫不及待张开双手等着她回去? “宝宝,我的宝宝,妈妈有你就够了。”她环绕着自己将要临盆的肚子喃喃自 语。 电视机传来乔恩的声音,“安琪,你看到了吗?这支舞我为你而跳,我需要你, 我不能没有你!你听到了吗?”乔恩朝着镜头大喊,他的话让现场一团混乱。 他需要我!他不能没有我!蓝蝶发觉自己像是被催眠一般拿起电话。 铃声才响起,他就送声问着:“安琪?是你吗?” “是我。”她低语。 “我……翻遍纽约都找不到你!”他紧握住话筒,仿佛那是他惟一的救生圈。 “你不知道,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我……” 播报成绩的广播声掩盖了他的音量,几近满分的结果令全场观众疯狂鼓掌。 乔恩拿着话筒与身旁的父亲紧紧相拥,他百感交集的表情在电视机里一览无遗。 蓝蝶轻轻挂上电话。 “宝宝,妈妈要去找爸爸了。”她轻轻地微笑。 底特律离西雅图还真有一段距离啊! 乔恩看到她带着宝宝像颗球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会是什么表情呢? 不过,她永远不会知道乔恩的表情会是如何,因为才刚要出门,她就发现自己 羊水破了。 宝宝等不及要来到这个世界陪伴她和乔恩。 忍着惊慌,她打电话给医院告知自己的状况,然后拿起早已准备妥当的行囊, 坐在家里等着救护车送她到医院。 一连串的画面像是电影的快转镜头,直到进入产房之前,她才央求护士打电话 给乔恩。 “告诉他,宝宝要出世了,快点赶过来。”她满脸汗水地对护士说。 ??? 当乔恩发现蓝蝶挂上电话的时候,全世界的掌声都无法填补他心中的冰凉。 许多人前来视贺恭喜,他却只能神情恍惚地坐在休息室发愣。 这几个月来,只有刚刚一声“是我”,让他知道她还好端端地在世界的某个角 落注视着他。 难道一切都是徒劳,覆水难收吗? 不,安琪,这太残酷! 我要你仍然爱着我,我要你每个黄昏都陪着我散步说笑,我要与你相伴到老! 否则这场人生只是荒芜的冰原,我会失去所有的轻盈,忘记所有的舞步。 我无法再为谁而舞…… 乔恩心痛难抑地握着手机,起码他有刚刚那通电话的通话纪录,他要借此找到 蓝蝶接电话的地点,然后即使不择手段也要找到她。 他愿意道歉恳求,要他如何低声下气都无所谓,只要她肯回到他身边。 “她说只要给她一杯Latte,她就会原谅我任何的错误……”他喃喃地说。 手中的电话此刻响起,他惊跳起来,心跳急促地接通电话。 “我的孩子要出生?你打错电话了!”他生气地大吼。 然后静听对方的答覆,他开始浑身颤抖。 “没错,我是梁乔恩,没错,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慢着,你说生小孩的妈妈 是谁?” 他屏住呼吸,当他听到答案的同时,立刻往外奔跑。 “你说医院在西雅图?嗯,我知道……好,我立刻赶来,谢谢你!”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