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宫院深深,帘卷梨花梦(4) 唐天霄平常和我们姐妹说笑,向来散漫不羁,连唇角懒洋洋的笑容都很少消 失过,但这一刻,他忽然盯住了我,眸光幽深而锐利," 什么姐妹?" 我有些头皮发麻,口中却已轻叹," 那位姐姐……名唤宁碧,也是当时杜太 后的贴身侍女。生得漂亮,也聪明,诗词歌赋都会,哄得太后可欢喜呢!可惜天 不假寿,几个月前生病死了。不过这宁碧姐姐从不出楚宫,怎么会认识大周的康 侯?" " 死了?" 唐天霄又恢复了懒懒的笑,往榻上一靠,优雅地将腿交叉在榻上, 取过酒来继续喝着,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 事古难全。" 明明挺伤感的一句诗,被他用这等带了薄薄醉意的口吻潇洒念出,莫名地便 多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在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南雅意跟前,他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见面一个多月来,我看到了一个外表平庸无能的少年帝王,不经意会 伸展开凌厉的芒刺,偶尔又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和不甘来。 南雅意那双美丽的瞳人倒映着的意中人,则是一只敛翅蛰伏的九天鹰隼,更 是一把跃跃欲出的锋利宝剑。 而我只是继续着我平凡的旁观者生涯,看着皇宫一幕接一幕的激烈闹剧,看 着才子佳人们出众的才情谋略,也看着他们演绎自己精彩的爱情,默默数着自己 虚度的似水流年。 如果我的生活,能像流过静宜院旁的溪水般安静,其实已是我求都求不来的 幸运了。 皇宫,皇权,波诡云谲。 从来都是。 一向认为自己有很强的适应性,连楚帝率百官降周的那天我都能躲在南雅意 的简陋宫室中,和她相互取暖,安然入睡。 可这一晚,我在床榻上辗转了半天才勉强入睡,脑中恍恍惚惚,只有洁白丝 帕上一针一线绣着的" 碧" 字,像扎在了心口,挥之不去地疼痛着。 梦里还在疼痛,疼痛地抓着那条丝帕落泪。 德寿宫前的莲花池,是我最流连的地方。轻轻漾着的水面,敛住了一天的清 澄月光,连月亮都在粉白的睡莲边摇荡,像谁在幽幽叹息。 往年最珍爱的白莲早已凋谢,再盛开时,也已不是原来的那一枝。 坐在汉白玉的石桥边,执一管竹笛,吹彻了水间月影,碧莲清香,也吹得自 己一脸凉湿。 抽出丝帕,擦拭着白天不肯流出的泪水,看着那水碧丝线亲自绣的" 碧" 字 被洇湿,正在出神时,那边传来了喝杀声。 抬起头,还未及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池畔的阴影中窜出一名蒙面的男子, 剑光凛冽,劈面而来。 惊呼,丝帕掉落地上时,我的脖中凉凉的,却没有感觉出疼意。那人只是握 紧剑比住我脖颈,一双微凹的黑眼睛熠熠生辉,却泛着比流水更冷的寒意。 我不想死,也不想成为这人的人质,成为维护南楚皇家利益的牺牲品。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指着莲池,低声告诉他," 会水吗?躲到水里去,我引 开他们。" 那人迟疑地盯着我,眼底的光辉时明时暗,变幻不定,忽然便拿开了宝剑, 却将我的手臂一拉,迅速将我往怀里一带,紧紧地拥了一下,在我耳边道:" 我 相信你。别哭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中略带疲惫,却又莫名地柔和着,如此时……缓缓泻下 的月光,与他高大的身形和满身的杀戾之气极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