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众里寻她(1) 第一章众里寻她 终结了漫长而艰辛的寻觅之旅,重新回到当初的起点——自己居住的硅谷小 城佛利蒙,他已筋疲力尽,而且对这种近乎苦行僧式的巡游完全丧失了信心。他 曾多次想去报警,又觉得这么干太卑鄙。他是在找深爱着他,而又不肯见他的女 人。她带着他们的孩子,一个已经两岁多了,而他从未见过面的女儿。他知道, 她不见他,躲着他,全是为了保护他,保护他的家庭,保护他的名誉,也是为了 履行对他的承诺。其间她遭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羞辱和打击。她几乎是孤身一人 在同一座城市对抗,用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毁灭了一片社区,打败了一个政府。 听到有关她的种种传闻,他更想立刻找到她,见到她。他是一个男人,怎能让她 独自承担如此重负?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思念着他的孩子。三年的奔波劳 顿,无功而返,使他认定只有求助于警察了。虽然他知道,这会招致她的反感和 怨恨,但他情愿冒一次险。 此刻高岩坐在佛利蒙小城街边的咖啡桌旁。尽管冬日下午的阳光从他的头顶 倾泻下来,但是喝下一口浓浓的黑咖啡,还是苦得他发抖。他凝视着斯蒂文森大 道边雄踞山顶的警察局,心里确信,他一定能从那里找到许琴的下落。山后就是 美丽的伊丽莎白湖。湖边的草地上,孩子们在欢快地踢足球。狗儿们在飞奔跳跃 着争抢主人抛出的飞盘。温暖的风吹皱一池碧水。成群的野鸭在湖面上游弋,时 而啄咬水中的鱼儿,时而仰天引颈发出清脆的鸣叫。 高岩多么希望此时许琴就在阳光下的人群中,一袭彩色长裙随风飘舞,推着 一辆撑开遮阳篷的高轮婴儿车,车里坐着一个脸蛋如花朵儿一样鲜艳柔嫩的小女 孩儿!他知道这是他的白日梦。但是,这些年来,许琴每次在他面前出现,不都 是像梦境一样神奇而荒唐吗?几年前,他竞标购房,她将他淘汰出局。这名美艳 的舞者,宛若一只天鹅从天而降,成为他的芳邻,令他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头,重 燃激情。正当他被深深吸引,情不自禁与她共舞,却发现她是一位身份未名的富 商外室。他为她尽心竭力加建的豪宅,一朝之间化作废墟。她的小天使似的爱子, 惨死在他们面前。丧子之痛令她绝望而疯狂,在得到他的抚爱与温存之后,却又 消逝无踪。就在她为他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浴火重生之际,一场残酷的庭审, 把她推入了绝境。之后他所看到和听到她的近乎疯狂的报复与抗争,更令他瞠目 结舌。他无法预见同许琴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他从咖啡桌旁站起来,向警察局走去。他的心里充满不安,又怀着希望。他 的脚步带着欢乐的节奏,是因为身后传来一阵强烈而明快的乐曲吗?令他的腿脚 不由得随之跳踏起来。这旋律多么熟悉!他一定听过无数遍,而且随着节拍多次 跳过,和她跳过!那是芭蕾舞曲?是,那是芭蕾舞剧《唐? 吉诃德》中的舞曲, 那是巴塞罗那广场上欢腾热烈的西班牙舞曲,那是三年多前,在他家独立日酒会 上,他与她共舞过的唐? 吉诃德与杜西妮娅的双人舞曲! 他循声走入一条小巷。他看到了一座围合式建筑。入口处一块木制标牌告诉 他,这是一个儿童课外辅导中心。他跨进大院,在停车场的一排车阵前,他怔住 了!他看见了什么?他的眼睛被一团烈火灼疼了——他的眼前是一辆火红的宝马。 他不敢眨眼,怕再一睁开,那团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太熟悉眼前这辆车。那 是许琴刚来美国时他带她去买的。他也清楚地记得车牌号:5K25184 。上牌时, 许琴不喜欢尾号4 ,让他去换。他说,你别光看尾号,后三个数连起来,可是 “要发死”啊! 舞曲的节奏愈发强烈,吸引着他向一排教室走去。门楣上,一行充满童趣的 花式字母:Baby Dance Class。 ——宝宝舞蹈教室。为什么叫宝宝?是为了今天的孩子,还是为了纪念上次 抗争中失去的幼子小宝? 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眼前是一间宽大的舞蹈教室。墙上贴满世界各国芭蕾 舞大师的剧照。一面墙的落地玻璃上,垂挂着轻柔的纱帘。乐曲被挡在玻璃墙后 面。白色的轻纱,将舞动的身影,变得虚幻而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