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众里寻她(2) “叔叔,你能帮帮我吗?” 他的身后,响起一声稚嫩的呼唤。他转过身,一个小女孩儿坐在墙角的地毯 上。白色的长筒袜,花方格的背带裙,脑后一枚与裙子同样花色的蝴蝶结,束着 一支柔润的马尾辫。她的面前摊着一大堆倒塌的积木,两只手埋在下面,两眼圆 睁睁地望着他。 哦,那是他多么熟悉的一双眼睛,女儿的眼睛。为什么两个女人替他生的孩 子竟会如此相像!他走到女孩儿跟前,蹲了下来,撞上心头的热浪让他的声音激 动得颤抖:“孩子,你怎么了?”他紧张地盯着压在她手上的积木,不敢随意触 动。 “我给芭比娃娃搭了一个小屋,叫她去睡觉。她把小屋碰翻啦。” “噢,没关系,叔叔帮你重新搭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块积木,心中 立即释然。那积木是发泡塑料做的,轻得几乎没有分量。他用手掌轻轻一拨,把 压在女孩儿手上的积木推到一旁,才看到孩子用双手紧紧护着芭比娃娃。 他很快就把小屋重新搭了起来,那是一座丹麦式的城堡。他让孩子去加装倾 斜的屋顶和锥形的塔楼,然后把芭比娃娃放在船形的小床上,轻手轻脚地送进城 堡里。 娃娃似的女孩儿,用细细的手指,认真地梳理着芭比的金发,小嘴儿轻声哼 唱:“乖乖睡吧,快快睡吧。” 他坐在地上,将孩子揽在怀里。只是轻轻地碰触,全身的血液竟如迸发的岩 浆奔腾翻滚起来,以致他必须把她抱紧,才能平息从心底发出的震动。女孩儿在 她怀里扭动了几下,不是想挣脱,而是想更舒服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久久地一 动不动,全身僵住了,却又分明感到,一道滚烫的热流,从女孩儿的身体溢出, 穿透他的全身,在体内凶猛地冲撞。 “叔叔,你是来找我妈妈的吧?”孩子的明眸盯着他,清澈的瞳孔中,映出 他的面影。 “是的。”他忍住喉头的哽咽,“我是来找你妈妈,也是来找你。” “我妈妈在里边跳舞。”孩子用手指着挂满纱帘的玻璃。 “我知道。”他抚摸着她的柔软的黑发,“你叫什么名字?宝贝儿。” “我叫Ruby。”女孩儿说,“叔叔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你说,你来告诉叔叔吧。”他把她抱得更紧,他多想听她用稚嫩的声音对 他说话。那是他在走遍湾区每一座城市的路上,常在耳边响起的梦幻般的声音。 “妈妈说,Ruby就是红宝石,你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你是妈妈的红宝石,也是叔叔的……” 玻璃幕墙后的音乐停止了。他抱着Ruby站了起来,向玻璃滑门走过去。他等 在门口,等着纱帘撩起,等着门打开。但他眼前仍是静静的。门静静地关着,纱 帘也依然静静地垂着。另一首乐曲却缓缓响起,宛若湖水的荡漾,夜雾的弥漫, 更似湖畔仙女悄悄滑动挪移的脚步。这是堂? 吉诃德心中的梦幻曲啊,是他日思 夜想的杜西妮娅来到他身边的脚步声。 高岩抱着Ruby,缓缓拉动闪闪发亮的玻璃门,掀起了轻柔的白纱帘。他是打 开了将他禁锢了三年的大门,一步跨进了心中的梦幻世界!绚丽的晚霞从宽敞的 窗口映照进来,映在平滑如镜的地板上,映在天使一样摆动着舞裙的孩子们的脸 上,映在女教师雕塑一样优美的身体上。 乐声没有停止,舞蹈仍在继续。仙女们在他面前展开人字队形。女教师从她 们面前微笑着走过,仔细纠正着每一个孩子的动作,仿佛是在做一次充满爱心的 巡礼。 堂? 吉诃德与杜西妮娅的双人舞前奏曲响了起来。女教师转到仙女们背后, 脱去了紧身的上衣,套上了蓬松的短裙,闪身跳离了队形,仰起下颏,平伸手臂, 向他发出了邀请。 他把Ruby放在墙角的长椅上,迎着她的手臂走过去,就像三年前的Party 上 一样。肌肉是有记忆的。他曾与她多日排练的全部感觉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他 的脚下。踏着舞曲的节奏,他追随着她在仙女们中间穿行。她轻盈地逃逸着,他 忘情地追逐着。他要把这三年来的苦苦寻觅,在这一刻完成。她几次冲到他面前, 惊喜而惶惑地望着他,又突然转身逃去。最后,她终于用足尖小心试探着,一步 步向他靠近,直到仰倒在他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