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扫地出门(4) “不是你!”Ruby忽闪着黑珍珠似的眼睛,大声说,“是高叔叔教的。” 李玲狐疑地打量着高岩:“你教的?什么时候?” 高岩猝不及防,险些被一口面包噎住:“就是……哦,就是刚才。对,刚才 进餐厅的时候,我告诉她,今天吃西餐,要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慢慢地切……” “不是今天!”Ruby的声音像一支短笛,清脆而嘹亮。 “Ruby! ”许琴低声喝斥着,“吃东西不许说话,小心呛着。” “你让她说!”李玲声音不高,目光却像两把刀子,直刺许琴的眼睛,“好 孩子,”她柔声问Ruby,“告诉阿姨,不是今天,是什么时候呢?” “是妈妈过生日那天!”Ruby毫不犹豫,对答如流,就像在讲刚刚发生的事 情。 “许琴,我记得你生日是在二月,对吗?”李玲问。 许琴垂下头,默默无语。 “这么说,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李玲依次看看高岩,又看看许琴。 小岚和潘文嘉的愕然目光,随着李玲的视线移动。 李玲又轻声问Ruby:“记得在哪儿给妈妈过的生日吗?” Ruby受到了大人的重视,似乎格外骄傲和振奋。她高高地扬起双手比画了一 下,“在一个好大好大的地方,屋子是会转圈儿的。” “噢,那一定是旧金山凯悦顶楼的旋转餐厅。”潘文嘉脱口而出。身旁的小 岚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他一惊,顿时噤声。 “那,吃完饭又去哪儿了,Ruby知道吗?”李玲继续追问。 得到鼓励的孩子愈发神采奕奕,“一个美国阿姨抱我睡在一个好大的床上, 给我洗澡、讲故事、喝牛奶。高叔叔和妈妈……” 高岩给许琴使了一个眼色,许琴如梦方醒,伸手抱起Ruby,却被安全带拖住, 险些连高背餐椅一块儿带起来。 Ruby惊叫:“妈妈,你勒死我啦!” 许琴慌忙解开环扣,抱着Ruby向外跑去。 潘文嘉知趣地站起来,尴尬地笑笑,“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机场啦,请诸 位慢用。”说完,转身追上许琴,帮她打开了大门,“慢走慢走,许小姐。小心 台阶!” 餐厅里死一般寂静。小岚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目光惊恐无助。高岩点着 一支烟,大口吞云吐雾。李玲一手攥着酒瓶,一手握着酒杯,倒得酒液淋漓,喝 得两眼喷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高岩仍闷头吸烟,一声不响。 “说!”李玲手起杯落,大理石地面上爆出一声直撞人心的脆响。小岚吓得 尖声惊叫,“妈,你别闹了好不好?” “你不要管!”李玲声嘶力竭地喊,“我要他说清楚!” 高岩狠狠掐灭烟头:“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我知道什么了?你去跟她开房间,可你是怎么骗我的?” “是开房间了。她和孩子住,我自己回来了!” “你到现在还撒谎!我记得清清楚楚。正月十五,阳历是二月。我打电话让 你早点回来,你说在俄勒冈出差,你真出差了吗?” “我去了,那不是一天的事儿。” “还骗我!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公司查你,看你到底出差了没有?” “如果你愿意像个泼妇一样去闹,就请便吧!” “泼妇?你倒还成君子了?泼妇也是被伪君子逼的!” “啪!”又一只水晶杯摔得粉碎:“你别逼我,高岩!我现在就去问她。” 看着李玲向门口冲出的背影,高岩想去拦住她,但强忍住了。他知道,现在 做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只能顺其自然。 小岚追上去,拉住妈妈的手臂:“妈,别去了。多丢人哪!” 李玲狂暴地甩掉女儿的手:“现在还怕丢人?脸早被他丢尽了!” 小岚无奈地站住脚,看见妈妈下台阶时险些摔倒,立刻呼叫着追了上去。 夜凉如水,夏虫低吟。一路踏碎了草地上的露水,也扬起阵阵草香。微风从 海湾上空拂来,携来闪动的灯火,传来港口低沉而悠长的笛鸣。李玲的脚步渐渐 沉稳,心中也慢慢平静下来。这一片草地太小了,两家为什么又离得这么近?若 是再远一些,她会不会就此止步,掉转回头?正在犹豫不决,小岚已经踏上了台 阶,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