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我真想过最庸俗的生活(2) 十点,请容我打着呵欠,穿着睡衣,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去逛菜市场。在小 摊小贩面前,精挑细选,斤斤计较,为一毛钱吵得脸红脖子粗,为占了一两的便 宜而开心得像捡了个金元宝。回到家里,打个电话给老公,报喜似地说给老公听, 为了证明我的精明能干,还使劲地添油加醋一番,然后因为老公奖赏的一个热吻, 大声地傻笑。才不管在菜市场占的那个便宜是否足够抵消眼前的电费话。 十一点半,打开音箱,播放诸如《玫瑰,玫瑰我爱你》之类的歌曲,在那些 俗不可耐的曲调中,完成我的午餐作业。 午餐一定要吃得丰富多样,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要为着保持苗条的身 段而控制饮食。因为爱着我这个俗气女人的是同样俗气的男人,随便我是横着长 还是竖着长,都不会介意,他要的只是我的健康。而我也一直认为,控制饮食是 这个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事情之一。那么,还有什么顾虑呢,敞开了肚皮吃吧。 鸡翅、鸡腿、鸭掌、鸭脖子、酸辣鱼头、土豆烧肉、油淋红椒、炒豆角、煎茄子, 晕,太多了,只怕光看着就已经饱了。 吃过午餐后,开始一天最重要的生活内容。牌友会准时来到我们家进行每天 的必修课。从一点到五点半这段时间,几个在不事修饰上有得一拼的女人,会将 仅有的智慧用于成就清一色、杠上花、自摸、海底捞月这些梦想。她们的狡黠、 她们的敏捷、她们的自私自利、她们的阴谋诡计,在那张方桌上得到放肆的张扬。 开怀大笑、沮丧痛骂、粗野叫嚷,越过阳台,肆无忌惮地在我们那条街道上奔走, 宣告着一群女人生命清淡的颜色。在那个时间,麻将即生活,生活即和牌。快乐 和失落的分水岭就是几块钱几十块钱几百块钱的进出。对,就是这么简单。 吃过晚餐,趿拉着拖鞋,剔着牙缝里的肉屑,响亮地打着饱嗝,加入街头巷 尾的闲聊。张家媳妇与公公的暧昧,李家女儿与女婿的离婚风波,郝婆婆的老来 俏,凌老官的黄昏恋,刘秘书的官场隐私,杨处长的多桩绯闻,孙老板的公司兴 衰……在我们的唾液里,就着街头昏暗的灯光,变得色彩斑斓。那是最原始的口 头创作,是一场自发的集体意淫,不必借助任何工具,便可以迅捷地达到心理高 潮。 如果女人多起来,会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孩子、老公和公公婆婆的身上。既 可以像祥林嫂似的重复那些可以倒背如流的内容,也可以像个最具创造才华的艺 术家一样,随时更新话题的版本。自己孩子总是最好的,自己的老公总是不尽如 人意的,他人的老公总是让人羡慕的,自己的公公婆婆总是有些缺陷的,他人的 婆婆公公也是需要获得指教的。在这样一个临时架构的舞台上,我们扮演着原告、 审判长的角色,随心所欲地把那些和我们息息相关的人,进行再教育和重塑。 夜深人静,当街头的灯光开始疲惫地眨着眼睛时,我们撤离舞台,尽兴而归。 洗洗上床。然后和老公亲热。不用酝酿激情,不用讲究情调,不用创设意境,老 公不会嫌弃你缺乏浪漫,也不会要求你学会调情学会引诱,不会挑剔你性不性感, 有没有味道,胸部是不是坚挺饱满,关了灯,直奔主题,三五下解决了生理需求, 然后呼呼睡去。你做你的梦,他打他的鼾,既无须前奏,也没有后续,如此的利 索与精简。 是的,其实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想过这样庸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