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底是怎么了。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伤春悲秋的纤细敏感女人,她看电视影集“犯罪现场”, 她听传奇摇滚歌手大卫鲍伊的曲子,她穿牛仔裤和随手抓到的任何一件T 恤,她 喝伤胃苦涩的黑咖啡,她吃任何绝对称不上健康的食物,例如泡面和汉堡,或是 半条黑巧克力饼干。 简而言之,她是个跟粉嫩春天般的花诗梦截然不同的女人。 所以她怎么会动不动就对着窗外所看到的那个男人叹气、感伤、眼眶泛红呢? “张总,恭喜你终于成功的逼疯我了。”亚男自言自语,对着闪烁的电脑萤 幕叹着气。 几天前的意外让她落得浑身淤青、肌肉酸痛,就算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进食, 仅靠意志力和黑咖啡与过期饼干支撑到现在的她,依旧无法不注意到窗外那个猛 男在洗车时的性感模样。 水珠喷溅,随着手中海绵刷的起伏滑动,他肌肉结实贲起的手臂肘心到大掌 流畅地动作着,某种特属于雄性的粗犷气息强烈地幅射而来。 这太烂了,她怎么可以继续对一个鄙视,甚至是厌恶自己的男人产生唾液疯 狂泛滥? 再说了,他在他家的草坪上洗车干她什么事?就算他脱光光露出精壮古铜色 的裸体躺在那儿做日光浴,也不能令她眼睛眨一下。 她苦笑。 没错,她是会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因为她肯定舍不得错过大好春光冰淇淋。 “邓亚男,也许你应该要吃点东西了,你肯定是饿太久,饿到开始对不应该 吃的东西流口水了。”她摇摇头,指尖僵硬的移动滑鼠,将视窗一个个先存档后 关闭,然后是关掉电脑。 真的应该吃点正常的食物了,她现在并不是在参加“饥饿三十”的爱心活动, 而且她这两天头晕的次数太频繁了,频繁到她自己都会害怕。 饿死绝对不是一种美丽的死亡方式,但话说回来,有哪种死亡是美丽的?啐! 她猛然站起身,又是一阵头晕眼花袭击而来,幸亏她及时扶住电脑桌角才没 有摔倒。 “真要命了。”她急促地喘着气,喃喃低语。 她的双腿在打颤,而且每迈出一步就变得更虚软,等她撑到冰箱边时已经出 了一身汗,而且颗颗都是冷的。 费劲打开冰箱门后,更让她心头冷得更彻底—— 弹尽粮绝。 这四个字劈进她的脑门,亚男足足呆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懊恼又绝望的哀号。 “哎呀……”她冰凉的指尖紧抵着额头,半晌后才不得不承认事实,“我没 东西吃了。” 这代表她得去超市购物,用皮夹里宝贵的五百元…… 但她可能还等不及买完东西回来煮就先倒毙在路上吧? 不管了,她至少得先去吃个汉堡或热狗,甚至是黑伦…… 亚男颤抖着两只腿,带了干扁扁的皮夹,困难地扶着墙壁往门口移动。如果 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可能还会觉得很好笑。 够滑稽了,饿得半死的打开冰箱,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只剩一根烂掉的小黄 瓜,就算是法国蓝带大厨也无法利用一根烂黄瓜做出顶级美食吧?更何况是她这 个只懂得把食物煮熟的厨房蠢才了。 打开大门引起了一阵摇摇欲坠的危险,但是在气喘吁吁关上门后,她该如何 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才是更艰难的挑战。 “可、可恶……”她的手在发抖,眼前逐渐模糊。 饿到神智恍惚的她没有发现卫朗正眯起黑眸、目光严厉地盯着她,他的眼里 有着明显的敬而远之又禁不住关切好奇的神色。 他就这样看着一身灰扑扑又憔瘁得像是被乌云笼罩住的亚男,东摇西晃地关 好门转身…… 她吸毒? 他的目光越发严峻,虽然在这几次的“交手”经验中,他并未发现她有任何 吸毒的现象,但印象中她巴掌大的脸蛋上总长驻着两枚黑黑的眼圈。 他缓缓关掉水龙头,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可疑的恍神动作。 该死的!她看起来像极了个哈了三天三夜的不良少女,但是为什么她憔悴轻 蹙眉头的模样会令他胸口莫名地纠结,几乎带着一丝丝隐隐作疼? 卫朗不是缉毒组的干员,但是身为海豹特遣队的一员,他太了解人性可以黑 暗糟糕到什么样的地步,也看过够多了。 所以他紧盯着她,看着她摇摇晃晃的站在亮闪闪的正午阳光底下,她颤抖地 抬起手像是想遮住刺眼的阳光,但是下一秒钟她已经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可恶,他现在应该是在悠哉地度假才对!卫朗低咒一声,扔下水管冲向她。 他训练有素地迅速检查她的生命迹象,脉搏跳得异常快、乱,瞳孔微微受刺 激地放大,但一切还算稳定,而且也没有吸毒的情况。 他莫名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恼怒起来。 他为什么屡次被迫救这个不懂得感激的家伙? 但就在他一把将她横腰抱起时,心中猛然一动,下意识地感觉到她实在太轻 了…… 她有四十公斤吗?老天,她全身上下像是没有几两肉,轻得令他心惊。 他强壮的双臂坚定地抱着她,略一思索便大步往自己的房子走去。 轻柔地将她放在客厅里的蓝色长沙发上,他取过电话就拨到医院。 “饿……”亚男眨眨眼,逐渐从饿昏的状况中苏醒过来,眼还未全睁开就呻 吟地捂着胃酸翻腾的肚子。“好……饿……” “请你稍等一下。”卫朗对电话那端的人道,诧异地回头看着她,“你醒了 ……现在觉得怎么样?” “饿扁了。”她连嘴唇都在抖动,有气无力地环顾简约却充满阳刚味的四周。 “这、这里是哪里?” 他微微放下心,对电话那端的人简短说了几句话并道谢后结束通话,然后皱 着浓眉打量着她。 “你要告诉我你是”饿昏“了?” “怎么是你!这里是哪里?”亚男一惊,微微动了下身子却又是一阵头晕眼 花。 “妈呀!” “可恶,你就不能静静躺着闭上嘴巴一分钟吗?”他低吼起来。 他从没有见过比她更倔强、更教人生气的女人了,明明整个人糟糕得像只鬼 了,还老是做一些令人气恼的举动。 “呃?”她一呆,无辜的眨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他霸道地命令,“点头或摇头,你是不是饿昏的?” 她睁着大眼点点头。 “你是否很多餐没有吃了?” 她再点点头。 卫朗心头掠过一抹奇异的心疼和愤怒,沉声道:“你给我躺在这里,我去弄 点东西给你吃。” 她张口欲言,却被他一记凌厉眼神瞪了回去。 亚男真的饿到全身没力了,勉强抑下心乱如麻,乖乖地闭上双眼。 但是闭上眼睛不代表思绪也能够恢复平静,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是惊慌、 又是兴奋、又是迷惘……她记得她是打算出门买食物吃的呀,但走了没几步就眼 前一黑,醒来时就躺在他家沙发上了。 她不敢相信这唯有在梦里才会有的情境竟会出现在真实世界里,他们俩居然 没有暴跳如雷、针锋相对到想掐死对方?他还好心地将她抱进屋里,而且还是… …“用抱的? “天啊!”她顿时醒觉,恨不得狠狠踢自己屁股一脚。 她居然错过了被他强壮双臂抱着的美妙滋味,她居然错过了! 她足足垂涎了他一整个星期,好不容易不是在怒目相视的情况下相遇,她却 晕过去,连偷摸他肌肉是否跟看到的一样坚硬都没有。 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纵然饿到前胸贴后背,亚男还是发抖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沮丧地捧着沉重的 脑袋暗自悔恨交加。 直到一缕食物的香气飘入她的鼻端,她猛然抬头,眼睛倏亮。 他手上端着一盘西式炒蛋和德国香肠,还有堆得跟小山一样的薯泥,那香味 彻底钻入她四肢百骸里,她的胃很不淑女地咕咕叫了起来。 “对不起。”她的脸微微红了,在苍白的颊边平添了一抹粉嫩的绋然。 “你不需要道歉。”卫朗眼神柔和了下来,将叉子和食物递给她,旋即在她 对面的沙发上落坐。“吃吧。” “可是我……”她低着头在香味四溢的食盘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炒 蛋和香肠的香味烙印在脑子里,然后出乎卫朗意料之外的,她竟将盘子递给他。 “我不能接受你的食物。但还是谢谢你,我想我……” 他脸色一沉,不怒自威的模样看得她一阵心惊肉跳。 “为什么不吃?”他眯起双眸瞪着她。 “因为我……我……”亚男破天荒地结巴起来,在他严厉又锐利的眸光下几 乎抬不起头来。“我……” “就为了跟我呕气,宁可饿死也不肯吃我煮的食物?”他耸起一道浓眉,冷 冷地问道。 也对……也不对,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自己像个饿死鬼或乞丐一样在他面 前狼吞虎咽哪! 在他眼底心里,她的形象已经够糟糕了,若是再加上乞丐的印象,她就真的 永无翻身之日了。 “随便你吧。”卫朗接过盘子冷漠地起身,已经习惯她的不识好人心了。 “等、等一下。”她蓦地哽咽了起来,眼底滚烫得可怕的泪意夺眶而出,长 久以来的孤独、寂寥、无奈、脆弱、压抑……在这一瞬间不知怎地全溃堤而出, 天崩地裂般地席卷了她。 “我……只是、只是好饿,好累……”亚男颓然地垂下小脸,疲惫破碎的低 泣和泪水逸透指缝,单薄的肩头抖动着瑟缩成一团。 真的好饿,好累,好倦…… 她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就是为了挣扎着不死吗?就为了写那些连她自 己也讨厌的程式吗? 她什么都没有,金钱、地位、美貌,对她而言全是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爱、 关怀、温暖、尊重、了解,更像是距离她十亿万光年外的传说。 终于在她枯槁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奇异地温暖、燃烧了她的灵魂和渴望的极 致男人,可是她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会对她多望一眼。 卫朗瞥见她的眼泪和伤悲,刹那间如遭电打般呆住了,他的胸口瞬间塞满了 陌生的疼楚纠结和不忍,千百种滋味乱七八糟地翻腾绞拧着。 该死的!他宁愿痛的是他的肋骨,宁可赤手空拳劈断什么,也不愿意见她落 泪。 她的眼泪,一颗颗地烫痛了他的心脏。 “对不起。”他沉默片刻,然后将满盘食物再放入她怀里,“你先吃吧,吃 完我们再谈。” 她惊讶地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痴望着他。 他有一丝不自在地转头:“我去帮你倒杯热咖啡。” 亚男觉得整个脑子轰轰然,胸口却是阵阵暖流荡漾。她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握 住叉子,铲起一口炒蛋塞进嘴里。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滑美味的炒蛋了…… 她吞得太快还差点噎到,看在端着马克杯走近的卫朗眼里,不禁暗暗捏了一 把冷汗。 “慢慢吃。”他黑眸里闪过一丝忧心,温和地道:“喝口咖啡润润喉吧。” “谢谢,”她迟疑停顿了一秒,羞窘害臊地用手背悄悄抹了下油亮亮的小嘴。 唉,最狼狈的一面又被他看见了。 她无奈地低低叹了口气,但也心知肚明自己在他心底是咸鱼一条,难已翻身 了。 低着头的亚男没有看见他黑眸一闪而逝的笑意。 “这里有面纸。”他这才注意到她有张小巧弧度如樱桃果的嘴巴,唇瓣略失 血色却依旧柔润动人。 她接过咖啡和面纸,不好意思地对她嫣然一笑,“谢谢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笑靥,胸口没来由一阵奇异鼓荡。 “你几天没进食了?”在她灌了一大口咖啡,叉起德国香肠就大咬的当儿, 卫朗小腹下端的某个部位倏地一紧,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清了清喉咙哑声问。 “我算算看,嗯……”她满足地边咀嚼着香肠,边想了想。“五天……不对, 我星期二还吃了半条花生巧克力。” 他脸色铁青,“那也四天前了,再说吃半条花生巧克力算是进食吗?” “呃……”她瑟缩了下,突然不敢继续吃掉那剩下三分之一的香肠。“抱歉。” “不需要跟我道歉。”卫朗强忍着揉眉心的冲动,黑眸微带谴责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我也想吃顿正常的,好吃的,热热的食物……”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 后只是耸耸肩,再度拿起叉子对食物进攻。 这很难解释,而且她也不认为他真的想知道她的生活,想法,处境……他想 吗? “所以呢?”他目光紧盯着她,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亚男眨着眼,微愕。“你……真想问?不会觉得枯燥无趣和浪费时间吗?” “枯不枯燥无趣由我来决定,而且我现在手头上也没有别的事要处理,你大 可放心。” 她真不知道他这么说,她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好,但是在犹豫了几秒后,她还 是决定不要忤逆他好了。 毕竟她还太虚弱,脑袋瓜因疲惫和过度惊喜呈现浆糊状态,而且她刚刚才吃 掉他一大盘的食物。 于是她将空盘子放在桌上后,双手捧着温热的马克杯,思索了片刻才重新开 口。 “我是电脑程式设计人员,而且是很穷的那种。”她老实坦白道,“我很努 力写程式,努力交件,努力让我的老板们满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很满意, 可是寄给我的支票都令我的生活很难满意。” 他挑眉,有些失笑。 也许是因为她短短几句的自我解嘲却相当生动地刻划出现实吧,他忽然发觉 她拥有自己意料外的幽默感。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是因为没钱买食物才让自己饿成这样?”他眼神不禁 柔和了。 “应该说,我不太愿意把仅有的少少资产浪费在食物上头。”亚男叹了口气, 充满想望地道:“但我还是会对电视广告里的美食流口水……尤其这两天,当我 看见网路上一闪而逝的炸鸡照片时,舌头都差点舔上电脑萤幕。” 他听得皱起眉头。 “好吧,我知道这样很蠢。”她有点讪讪,低头啜饮了口热咖啡。 嗯,他煮的咖啡滴滴香醇,看来是真材实料,她忽然很惭愧地发现自己最近 喝的咖啡只能勉强算是咖啡水了。 亚男抬起头环顾屋里的摆设——简单的蓝白两色,蓝色长沙发,一组五十几 寸的平面电视,干干净净纯粹的男人风……她猛然心跳加速起来。 她居然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这这……天啊!这对已四天没有吃饭而 心脏无力的她而言实在太刺激了。 她颤抖着手放下马克杯,又差点被他递过来的面纸给吓了一大跳,傻傻地看 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嘴里的咖啡流出来了。”他温和地提醒她。 “噢。”她心里一慌,连忙用袖子抹过嘴角,一看差点晕倒。“呃,我、我 ……真的……” 他眼神掠过一抹笑意,抓过她的一只手,将面纸放人她掌心里。“袖子会脏 掉,用这个吧。” “谢谢。”她的脸颊红了起来,紧张地将面纸揉绉成一团。 她是怎么回事?在他面前促局不安,慌乱得完全不像平常的自己。 要命了,就算跟他脸红脖子粗地吵架还比较自然一点,而现在……她感觉到 自己像是美梦成真,却又迷惘恍惚惶恐得像走在钢索上一样。 “你和我前几次所见的印象很不一样。” “是呀,因为身体太虚弱,所以没有力气跟你争吵,你一定觉得很不习惯。” 太尴尬了,她只好装疯卖傻,咧嘴笑道。 他不禁失笑,深邃的黑眸光芒闪闪。“是挺不习惯的。” 亚男几近着迷地屏息仰望着他,为什么就连他的笑容看起来都分外教人怦然 心动呢? 可恶可恶,再这样下去,她的心脏真的会砰地一声直接倒毙报销! “吃得够吗?还需不需要再来点什么?”他微笑的问。 她一怔,双颊滚烫地道:“呃,谢谢,我已经很饱了,谢谢你的食物。” 他眼神温和极了,正要说些什么,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卫朗高大的身子起来走向大门,她怅然若失地望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一 股深深的失落。 唉,究竟是谁要打扰这么美好的时刻?她仿佛已经可以预见他就要轻轻靠近 她,以他性感的脸庞和唇瓣……也许他会吻她。或者用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紧紧 锁着她…… 好吧,也许这一切统统都是她幻想过度,但是他们俩好不容易相处得这么自 然、贴近、温和。 他们好不容易没有打起来啊。 亚男失望地捧起那只剩两三口,已然冷掉的咖啡,却听见诗梦轻柔甜美的笑 语飘进屋里。 她心一动,苦涩地笑了笑。 “我真不该感觉到惊讶的,诗梦出现的时机永远这么”恰当“。”她掩不住 沮丧与落寞,缓缓支撑着自己自沙发上起来。 当双脚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她可以感到肌肉依旧虚软得打颤,但是正主儿 上场,她这个跑龙套的小角色也该下台一鞠躬了。 不是吗? 她眼神复杂失意地盯着他俩相谈甚欢的模样,高大性感的卫朗微微低下头, 对着美丽的诗梦浅浅微笑。 刹那间,亚男觉得肚子像是被谁重击了一拳,一只手紧捂着纠结疼痛的胃, 拼命大口深呼吸着。 邓亚男,够了!你不过是一相情愿地单恋着、暗恋着这个男人,他对别的女 子微笑,也不至于会对你产生这么大的杀伤力呀! 何况……她不是早知道,诗梦是任何男人心目中最美的女神,他会为诗梦神 魂颠倒也不希奇。 她闭了闭眼,却怎么也没办法控制那直直往下沉落的、盛载着酸楚的心。 “我、我该走了。”在失控对着他嚎啕大哭前,亚男憋着最后一口气的自尊 挤出声音道。 卫朗蓦然回头,有一丝错愕与歉然,仿佛现在才发觉她人还在这儿。 “你确定你可以走得动吗?”他轻咳一声,低沉性感的声音带着丝困窘与真 诚。 他平素并不是个自私自利或只顾美色而遗忘道义的男人,但是他三分钟前该 死的表现得跟他平常厌恶的混帐没两样,他忽然感觉到对她有一股莫名的歉疚与 不忍。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她努力不去看他漾着关怀的眼神,低着头,脆 弱而镇定地经过他俩身边,直直踏出门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亚男,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几天几夜都没睡了, 是不是又熬夜了?”诗梦清甜的声音好奇地响起,她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和诗梦 说话! “对。”她微微-一顿足,勉强自己回答。 她瞥了诗梦一眼,发觉不看还好,看了打击更大。 拥有一头长长如瀑黑发的诗梦肌肤吹弹可破,如花娇靥笑意嫣然,窈窕身段 上裹着一件淡粉红色的洋装,雪白的脚趾自细跟凉鞋里露出来,显得无比俏皮可 爱。 和她一比,亚男觉得自己像个不折不扣的坏脾气黑衣巫婆。 “你应该去买些食物放在家里。”卫朗低沉磁性的叮咛在她头顶响起。 “谢谢,我会的。”她淡淡地应道,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她不是存心故意对他那么冷淡,只是……她掩不住的嫉妒和失落,更不能不 承认自己就是个坏脾气又爱闹别扭的电脑怪胎。 卫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隐约仿佛可见她整个人又被阴霾与乌 云包围住了。 为什么? 他曾经在她眼中看到过璀璨阳光般的笑意,但是它消失得太快,一瞬间,她 又回复原来那个浑身警戒刺婿般的女人。 “卫先生,卫先生!”诗梦轻轻拉扯着他的袖口。 “嗯?”他微微一怔,低头询问地看着她,轻露笑意。“什么事?” “亚男怎么会从你家里出来呢?”她试探地问道。 “我们……不,我请她喝杯咖啡,就是这样。”他温柔地凝视着她,“这令 你困扰吗?” 如果是的话,以后他会避免这么做,毕竟诗梦是他属意的女子,他希望在半 年内能够和她进一步了解,最好还能论及婚嫁。 半年后,他的人生将踏上另一个完美圆满的旅程——美好安定的婚姻将有助 于平衡他职务上所面对的诡谲多变。 家庭会是他最温暖放心的港湾。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觉得我好像不应该吃醋的,我没有吃醋的理由和权利,但是……”她轻 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忍不住娇嗔起来。“我不喜欢其他女孩子靠近你,这样会 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就算那个人是亚男……天啊,我不该嫉妒亚男的,她活脱脱 就是个男孩子,我真的真的没有理由嫉妒她呀。” 不知为什么,她一连串莺声昵昵的“告白”,却没有预料中的令卫朗感到满 足和愉悦。 “她不是个男孩子,她……也有她女性化和脆弱的一面。”他有一丝烦闷地 沉声道。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你们俩不是经常杠上吗?”诗梦眨眨眼,一脸迷惘 地问。 “你应该比任何人还要了解,亚男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她是很善良,但是也 坏脾气,急性子,性情暴戾,有时候真的对我好凶呢!我根本没做错什么事呀。” 他忽然不想再谈论有关邓亚男的缺点了。卫朗一扬浓眉,平静的问:“对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凡事不能看表面,人也一样,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精于 识人似乎太过度自信了。 花诗梦真的是他看到的、期望中的花诗梦吗? 他甩了甩头,在她仰起那张美丽的脸蛋时,不悦地将这念头驱逐出脑海。 他在想什么?诗梦的笑容天真灿烂无邪极了,正是他寻寻觅觅已久的,他还 在犹豫猜疑什么?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