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哔哔哔! 冰冷的研究室疯狂的发出警告响声,红色警示灯不停地旋转着,不断发出尖 锐警告—— 有污染或辐射外泄,所有人员必须尽速离开! “我的天啊! ” “丹尼,发生什么事了? ” “实验污染外泄了吗? ” 干细胞A 号实验室里的十数名研究人员惊恐地抬头四处张望,慌忙地站了起 来,就要往门口挤去。 “主任,快离开,研究室遭到污染了! ”研究人员紧张地催促着一名高大英 俊的东方男人。 身穿研究白袍,脸上戴着橘色特殊显像眼镜,唐尔豫专注在高精密显微镜上 的双眸微微一眨,缓缓抬起头。“嗯? ” “主任,我们快走——”几名美女研究员已经快急哭了,在抢救自己的性命 跟抢救心目中的迷人偶像中做内心挣扎拔河。 “你们先走,现在! ”他瞥了尖叫的警报红灯一眼,迅速在心底盘算了一秒, 慢吞吞道:“走后开启封闭系统,把我关在这里头即可。” “可是主任……” “我手头上干细胞的密合循环实验正到紧要关头。”他英俊的脸庞上一丝焦 灼也无,催促道:“你们出去吧。” “这……” 见他一脸坚持,研究人员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得匆匆夺门而出,然后依言启 动封闭系统。 封闭系统能够阻绝百分之九十九污染物入侵或外泄,可是毕竟不是百分之百, 所以当众人冲出研究室大门后,开始有女性研究员低低饮泣了起来。 呜呜呜……他们英俊如偶像明星般的主任啊! 天知道假如细菌或病毒突破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入侵…… 而在同时,已经迅速研判过形势的尔豫当下穿起了防护衣,然后慢吞吞地走 回去,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继续盯着干细胞密合循环的结果。 就在他实验成功的同时,尖声嚣叫的警报也同时解除。 “各位同仁,是蓝C 状况、蓝C 状况,有人误触警报器虚惊一场,请各位同 仁回到工作岗位上,谢谢。”甜美的广播声响彻研究室内外每个角落。 数百名研究人员松了口气,当干细胞A 号实验室的人员余悸犹存地赶回实验 室里,却看到一脸愉悦满意的尔豫已经在喝热咖啡了。 每人心里同时浮上一个疑问—— 天! 他们英明神武的主任……究竟是个绝顶的天才,抑或是个彻底的白痴? 也许……都是。 不过这依旧无损于他傲人的才华与迷人的容貌啊! 所有的女性研究员不约而 同痴迷地这么想着。 这就是唐家老大,英俊、优雅、慢吞吞。 “妈的! 我叫他回台湾是接手家里的银行事业,不是让他每天躲在那个该死 的国家实验室里头孵蛋! ” 一声怒吼自阳明山半山腰的一栋米白色豪宅里震天响起。 附近的林鸟纷纷惊飞,就连春天初绽的粉红色樱花树,也几乎提早缤纷成雨。 “呜……你凶我,你居然凶我? ”一名风华犹盛的美丽妇人停下了打毛线的 动作,瞬间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 怒吼狂狮刹那间化作惊慌失措的猫咪,唐宙连忙放柔了声音,紧张地摸了摸 老婆的头。 “艳艳,我不是凶你,我怎么会凶你呢? 我只是……在气那三个不肖子,尤 其是老大。”他讲着讲着又开始火气上扬,眼角余光却在瞥见老婆吸鼻子的动作 时,怒气又全跑光了。“呃……其实也不怎么气啦,就是、就是觉得纳闷,为什 么没有人要接下家族事业呢? ” “儿子们有自己的兴趣和打算,你做老子的怎么好恶霸干涉? ”薛艳幽怨地 瞪了丈夫一眼,“还是你嫌我人老珠黄了,不好意思当面嫌我,所以就嫌我生的 儿子来出气? ” 天地良心!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唐宙微灰黑的浓眉吓得连皱都不敢皱, 极力满面堆笑。“老婆,你想到哪儿去了呢? 你知道我心底除了你,是再没有别 人的。” 尽管结婚二十八年了,他俩依旧恩爱如常,甚至更胜往昔,所以他怎么可能 会有异心呢? “没有的话就别成天怨儿子们不接事业,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老是想把公 司推给儿于们做什么? 难道你想要早早退休,再度开创人生的‘第二春’? ”她 怀疑地盯着他。 “当然不是! ”唐宙满头大汗,急急解释。“老婆,不是这样的,而是我虽 然不过五十几岁,但是像张老和辜老都有儿子风风光光地继承事业,他们现在每 天闲得打高尔夫,再不就是互相吹嘘儿子把事业经营得有多稳健,真是气死我了, 我唐宙怎么能被比下去呢? ” “张老和辜老的事业加起来还不到唐家的十分之一,捅的楼子却大到不行, 还得让儿子提早扛起那一屁股的债务和责任,现在每天厚着脸皮装没事人一样的 打高尔夫,跟这种人有什么好比较,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薛艳爱娇地瞥了他一 眼,看得唐宙连骨头都软了。“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比他们厉害上千百倍,几十年 来运畴帷幄,攻城掠地都是易如反掌? ” 唐宙被妻子赞得飘飘欲仙,所有的火气全不知跑到哪一国去了。 “艳艳——”难怪他爱老婆爱到一塌胡涂,不是没有原因的。 “唉,正经事不担心,每天就想着要儿子接你的事业……”说到这里,薛艳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难道你忘了吗? 二十几年前在苏格兰,那名老婆婆要我们 儿子小心女巫,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又该怎么小心起……” “你还记得那么久远、无聊的事? ”他愕然的看着老婆。 “什么无聊? ”她瞪着他,生气地道:“事关重大,搞不好还会危及孩子们 的性命呢! ” “你想太多了。”唐宙笑呵呵的,安慰妻子道:“照我说啊,现在最该担心 的是那三个兔崽子到底什么时候要接我的公司,还有,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要娶 老婆,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给我们玩呢? ” 呵,孙子…… 一讲到这个,薛艳的心立刻柔软得乱七八糟,傻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如果家里有小孙子的话,肯定热闹开心得不得了,我真想念 小宝宝的胖腿和笑脸,还有香喷喷的奶味……” “可不是吗? ”唐宙暗自庆幸终于转移妻子的注意力。“现在咱们最该盯那 三个小子早早娶妻生子。” 哈啾! 同一时间,应聘回台主持实验室的唐尔豫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还差点 把实验皿打翻了。 “中央空调太冷了。”他自言自语,揉揉鼻子后继续低头做研究。 “好帅哦! ” 万梅书盯着橱窗里权相宇温柔凝望远方的保养品广告,久久徘徊流连不去。 啊,还是东方男人看起来深邃而深情,比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顺眼上几 百万倍。 东方男人哪,可是她们这一支“拜月”女巫族的最爱,却也是她们最大的致 命伤,几乎代代都是如此。 “不看伤身,要看伤心。”她喃喃自语。“还是算了吧。” 摇了摇头,她莫可奈何地告别了权相宇,纤细小巧的足尖继续往前走。 窈窕美丽,举手投足皆有浓浓女人味的梅书,无论是漫步在街头,或是搭乘 大众交通工具,总能够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不是有星探冒出来纠缠,就是有男人边走边看不小心去撞到路灯。 就像今天,梅书穿着一件雪白色麻纱上衣,淡紫色长裙,金色细跟凉鞋,纤 巧颈项系着条泪滴形紫水晶链子,蓬松如云的黑长发垂在腰侧,眉不染而黛,唇 不点而朱…… “嘘! ”口哨声四起,有不少西装笔挺的色狼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了。 “哇,绝世大美女耶! ” “快看、快看。” “绝世大美女? 在哪里? ”梅书闻言忍不住回头,双眸疑惑地跟着搜寻“美 女”的踪迹。 咦? 她这才发觉原来众人流口水的对象是自己,不禁嫣然一笑。 那朵灿烂若玫瑰盛放的笑容又害一票色狼差点当场兽性大发,对着太阳大声 嚎叫。 “她是在对我笑耶! ” “去你的,你算哪根葱? 她是在对我笑。” 有两名同事因此一言不发争吵了起来。 还有人争先恐后抢着过来搭讪认识她,而挤踏成了一团,登时哀叫声和咒骂 声四起,不时夹杂着几声“是我先看到的! ”、“她是我的! ”—— 梅书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堆打得如火如荼的混乱,眨了眨眼,举步继续逛她的 街。 这东方男人嘛……果然还是有分等级的。 像那个屡屡出现在她梦中的英俊男人,那才叫做绝世极品啊! 但是想要在真实世界里遇到,唉,还是作梦比较快。 黑夜被燃烧着熊熊火炬的光芒划破,鼓噪声和怒吼声响彻云霄,挟带着凌厉 北风的呼号声,形成一股恐怖惊悚的氛围—— “烧死女巫! 烧死她们! ” 她自酣甜幸福的熟睡中惊醒,心脏狂跳着,恐惧而迷惘地环顾着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 她伸手摸索着那具熟悉的温暖壮硕身躯,可是枕边是空的,寒冷的空气对着 她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 “请你告诉我,你不是女巫! ”她那英俊的恋人伫立在窗边,隔着微弱昏暗 的烛火,她看不见他眼底深驻的温柔,只有冰冷的愤恨静静在燃烧。 她的心猛地一跳,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我不……”她想解释,却又无法解释。 她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在他俩相遇的那一刹那,预言便已一步步成真, 而悲剧,也注定发生。 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邂逅他,爱上他…… 只是当这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慌乱心痛得无法抵挡。 “只要告诉我,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真正的答案。”他目光沉痛地凝视着她, “你是不是女巫? 一直以来,你是不是都在欺骗我? ” “烧死她们……烧死她们……她们是魔鬼的代言人,是邪恶的化身……”外 头的呼喊声依旧没有止歇。 “请你相信我,我虽然是女巫,但是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她美丽的小脸上, 神情凄然痛苦地望着他,试图向他伸出手,深深祈求他能有一丝丝的冷静,可以 听她从实道来关于自己的身分。“我只是使用药草治疗病人……” “……也害死了我的妹妹,和未婚妻。”他眼底的恍然与仇恨,彻底侵蚀了 他俩之间最后一丝温存与希望。“原来真的是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心痛而绝望地试着辩白。“她们是——” “够了! 你美丽的小嘴还要说出多少蛇蝎般恶毒的谎言? ”他厉声地咆哮, 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彷佛一个抑制不住,就将冲动地掐死她。 原来真的是她下的毒…… 毒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他最亲爱的妹妹,他竟然还天真地被她诱惑得蒙敝了 双眼,和她上了床…… 早该知道,恶毒的女巫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达到目的,甚至不惜使用自己的处 子之身! “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金钱? 权力? 还是通往东方自由世界的路? ”他 火红了双眼,咬牙切齿。“你知道这个城再也待不下去了,所以便利用我想要逃 离此地,是不是? ” “不、不是这样的……”他仇视愤怒与不屑的眼神几乎将她凌迟成碎片,甚 至比起外头令人心惊而迫近的危机更教她害怕、痛苦。 她宁愿被外头村民的火焰烧死,也不愿意看见他恨她的事实! “求求你听我解释……” 他回给她一抹凌厉冰寒的仇恨烈焰,高大的身子瞬间披上了红色的披风,打 开大门,毫不留恋地大步踏出去……头也不回。 在那一刹那间,熊熊火焰和村民扭曲可怕的脸庞逼近了她—— ……不! “不……”梅书自恶梦中尖叫醒来,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湿了背 脊。 回应她的是一室静寂清冷,唯有床头一盏玫瑰花纱罩灯的微弱晕黄光线,稍 稍抚慰了她的惊骇恐惧。 恶梦的记忆片段残存在她的脑海里,一如往昔所作过的、关于“他”的那些 美梦…… 梅书小手微颤地搓揉了湿冷僵麻的脸蛋,这才缓缓吁了一口气。 “我为什么又作这个恶梦了? ”她紧紧环抱着自己,不解而无力地低问。 难道正如那本代代相传的古老手札里所记载,女巫前世最深刻的记忆会藉由 梦的显现,暗示预告她们过去与未来的痕迹吗? 梅书从小就作着这宛如好莱坞电影般的梦,但是她一直以为梦里那张英俊熟 悉的脸庞是因为白天看多了哪个偶像明星,自己幻想出来的,可是随着年纪越来 越增长,梦里的种种情节越发鲜明,而“他”,更是每一寸都深深镌刻在她的脑 海里。 他究竟是谁? 难道她作的梦真的是他俩前世所发生过的事? “生活果然不简单,身为一个女巫的生活更是复杂。”她苦笑,推开薄被下 床,有些踉跄地摸向窗边的小花几,替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 微带清香的水稍稍平复了她狂跳不安的心,她放下杯子,拉开花几的抽屉, 取出两根香草蜡烛,点燃。 紫色蜡烛是冥想,白色蜡烛是净化,此刻的她,的确迫切需要净化恶梦所带 来的纷扰与心乱。 “在梦里,我应该是很爱那个男人吧? ”她迷惑地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 他要伤害我? ” 那个梦每每到这里就断了,她不知道后来村子里的人是否真的成功烧死了女 巫——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后来她深爱的那个男人怎么了。 真的就此离开她了吗? 还是他有回来救她呢? “讨厌,就像看一出没有结局的电影,剧情被硬生生卡断,却怎么也不知道 后来究竟怎么样。”她低咒了一句,抓抓头发,强迫自己再度回到床上。 也许还可以再梦见接下来的事情,但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她只会再梦见 与“他”曾经相处过的点点滴滴美好时光。 那种幸福的感觉连醒来后,都还回荡在她的心窝里,甜甜的,温暖得几乎令 她舍不得忘怀。 尽管女巫手札里明明白白警训,不要爱上“他”! 但是对于梅书来说,他早 在她好小好小的时候便已经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了,好似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 说要斩断何其太难?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失笑。 “我干嘛想那么多? 那只不过是梦里的人,我怎么可能在现实世界里遇见他 ? 千年以前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重来一次? ”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就算骨子里流着女巫的因子,但是她也知道这就像卷舌 或手指分斗纹、箕纹和弧纹一样,只不过是“遗传”来的一项东西,并且藉着修 习一些技巧而成为一个比较称职的女巫,让自己和别人生活过得舒适一点罢了。 什么爱上“他”就会重复宿命、诅咒和悲剧,这年头,难道还有人会相信世 上还有女巫、还会动不动就怕得要烧死女巫不成? 那是中古世纪的人们太愚蠢乡愿,对于超乎理解的人与事总是冠上邪恶之名, 可是现在……如果她的同事们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巫,只怕光是来求教的人 就可以踏平她家的门槛——假如她的小套房有门槛的话。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咧。”这年头身为女巫的悲哀是,第二天上班 迟到还是得被老板削一顿,惨一点的还要扣薪水。 谁管你是不是个了不起的女巫啊? 梅书把胡思乱想和恶梦里的片段推到一边,打了个呵欠,倒头就睡。 感谢月神亚提米斯,接下来的大半夜,无梦酣眠。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