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野孩子的日子过得有风有雨,只有我和小荻无依无靠,担惊受怕之后也同样会 有快乐,镇子里别的孩子也不总是和我为敌,今天打了一架,两三天之后,大家又 会重归于好。我想尽一切办法和他们拉关系,给他们讲故事,当然是讲一半留一半, 这样会让他们善待我们好几天,大家一起疯,翻墙上树,偷瓜摸枣,好事做不了多 少,坏事却层出不穷,等到东窗事发,他们都喜欢把我供出去,我理所当然地成了 罪魁祸首,被大人们骂成“屌孩子”。我恶毒地与他们争论,却又一次引起他们的 围攻,这似乎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人和孩子都不是我的朋友,只有小荻,永远都 不会背叛我。 记得有一次我和镇子里的一群女孩儿到镇子外的麦地里去玩,我说要做一个娶 媳妇的游戏。她们中只有一两个比我小,其余的都比我大,最大的那个女孩儿叫凤, 都十几岁了,说起要娶媳妇她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她说她不玩,所有的孩子都围住 了她,问她为什么不玩。她吞吞吐吐了半天,被逼急了说:“入洞房后多丢人啊!” 我们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她在说大人们在床上干的那些事情。她看我们无 所谓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就同意了。 这一群孩子里面只有我一个男孩子,新郎当然由我担任。我要一个接一个娶她 们,第一个我就要娶凤。她忸忸怩怩地和我拜了堂。我拉着她入了草垛后的洞房里 ——谁知道两个小孩会干出点什么蠢事。 她们一帮尚未“出嫁”的姑娘们躲在我的洞房门口“听房”,凤听见她们叽叽 咕咕的声音,坚决不让我碰她,我只好悻悻地出来点下一个姑娘,“翻她的牌子”。 她们只朝着我笑,问我:“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在里面说话啊,还干什么?”我不解地问。 她们依然笑成一团,我也不拜堂了,直接拉了一个就进了草垛洞房。 钻进草垛那女孩怯生生地说:“怎么办?” 我说:“说话吧。” 她呆呆地问:“说什么话?” 我挠了挠头说:“说你是我老婆。” 女孩子扭捏起来,红着脸说:“我……我是你老婆。” “然后呢?” 我说:“该入洞房了。”就过来抱她。她开始不让,后来也就从了我,躺下来 和我抱在一起。抱了一会儿我说:“好了吧?” 女孩说:“好了。”于是两个人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她们依然勾着头向里看。 我又拉了一女孩儿,刚进去,抱在一起,便听见外面骂骂咧咧地闯进来一个人,竟 然是这个女孩子的爸爸,那人一进来,一脚就把我踢翻在地上,一脚踩住女儿的腿, 啪啪地抽她的脸。女孩子立刻号哭起来,我一骨碌爬起来,一溜烟儿地逃了,外边 的人早已经跑光了。这准是谁他妈的告了密,我狼狈地躺在树林子里想,天黑了才 灰溜溜地跑回家。 第二天我一进校门,便看见一群一群的小孩子对着我做鬼脸,冲我喊:“看啊, 看啊,大色狼,大色狼。”我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我又干了一件蠢事。此后每 和小荻在一起时,他们便发疯一样骂我,不堪入耳,小荻问我,我不敢对她说。从 此我再也没做过这个游戏。 过了几天,我都把这事忘了,小荻吃过饭来找我,还拄着根小拐杖,说让我带 她去地里玩,我就拉着她出去了。刚出了街口便碰见几个坏小子,他们一哄围住我 们俩,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问他们:“你们要干什么啊?” “什么?你是不是又要拉着小瞎子去弄啊?”其中一个唧唧地笑着,“小荻, 白阳这家伙前几天和凤儿她妹妹睡觉,被人家抓住了。” 我大吼一声,冲上去,掐住那小子的脖子,要杀死他,别的小孩子一拥而上, 把我按在地上一顿臭打,然后一哄而散。小荻在边上哭,我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 回地疯一般地跑了。小荻在后边哭着喊:“哥,哥,你别跑啊,哥哥,你带着我啊!” 我跑走了,跑着哭着,觉得自己再没有脸回来,我一个人在芦苇荡里转了一天, 天黑了才回到家,一进门,妈妈就问:“咦,阳,小荻呢?”夏奶奶从屋子里走出 来,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