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出场:江素 女,42岁,私营店主 她说:因为爱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 他说:因为爱你,所以不得不离开你。 原来,放弃也是一种爱。 二十四岁,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和姐姐拥有了自己服装店;我遇到了生命 中最重要的男人——志远。 第一次见志远,我就发现他特别面熟,仔细回忆,才想起他就是前不久来服 装店补裤子的那个人。记得当时我问他:“你跑运输挣了那么钱,为什么不买一 条新的呢?”志远微笑作答:“我们一天开十几个小时车,挣的都是辛苦钱啊, 裤子上这么小的洞补补还能穿。”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个特别憨厚老实而且勤俭质 朴的人。 志远跑运输多年,一个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外地,我们谈恋爱谈的特别 辛苦。那个年代通讯业还不发达,志远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找公用电话向我报平安, 可是我却很少能接到他的电话,有时候我在传达室要空等一天,有时候他的电话 刚打进来我已经走了……后来志远索性给我发份电报,这样大家都放心了。 一年后,我和志远在一片羡慕声中喜结连理。婚后,志远继续他的工作,而 我依旧和姐姐操持服装店的生意,我们保持着各自不变的生活,只是彼此心中都 多了一份牵挂。 一次,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志远的电报,那段日子刚过洪涝灾害,我担心 志远出意外,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寝食难安。一周后,志远回来了,神情沮丧,原 来他住旅店时钱被偷了。志远在前一天晚上睡觉前和朋友喝了点酒,第二天早上 起来发现腰包空了,整整六千元一分不剩。 那次真正感到沮丧的人不是志远,而是我。身为一个妻子,我从未尽过做妻 子的义务。不能每天服侍他的生活,为他排忧解难。志远是多么需要有人照顾啊! 经过再三商议,我们决定以后我陪志远跑运输。我们从谈恋爱起就处于长期 分居的生活,这种日子让我每天提心吊胆,我想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无论多么 辛苦,只要有爱,这个世界都会充满欢声笑语。 我爱我的丈夫,也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们在人生旅途上辛勤奔 波,即便生活艰难,只要有志远在,我的眼前就看不到阴天的颜色。我和志远商 量趁这两年运输业好多跑跑挣点钱,以后开一家服装店。 然而,所有的一切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志远就“永远”离开了我。 那年春节过后,家务异常繁忙,我必须留在家里,志远只好独自去广州拉货。 临行前,侄子一直抱着志远不愿意松手。大家开玩笑让我们也生个孩子,万万没 想到,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播种欢乐。 志远走后,我没有接到他的一个电话。焦虑不安的过了一个星期后,依旧杳 无音讯。我立刻打电话给南通的公公婆婆,他们说也联系不上志远……到第十天 的时候,志远还是没有消息。我去运输公司,去和志远一起跑运输的朋友那里找 志远,他们都在家里休息,过年哪还有人出去跑车啊。 半个月过去了,志远还是没有回来。 志远的哥哥打电话劝我不要担心,在家里等消息,他们会去找。可是我怎能 不担心,每天,我都寝食不安、以泪洗面,默默的祈祷志远快点出现。那段日子, 是我人生中最无助最失落也最痛苦的时候。 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却没人应答,只有间歇性的喘息声。 顿时,我产生一种预感,一定是志远,我疯了般提着电话喊着爱人的名字,声嘶 力竭……可是电话挂断了。之后,我再也没有接到类似电话。我的意志接近崩溃, 哭着祈求大家救救志远,志远在“喊”我呢! 又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志远的家人出现在我面前,失魂落魄,特别是他的妈 妈,一见我就紧紧抱住我说:“孩子,我们对不住你啊!”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 发生了,志远,就这样离开了我,一场车祸,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我不相信,那天,志远明明在给我打了电话,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哭着 说要去找志远……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医院,死一般寂静,我恳求家人让我去看看志 远,可是他们说人已经火化了,之所以不让我见最后一面,是为了志远好、也是 为了我好……我悲痛欲绝,一次一次哭的昏了过去。 公公婆婆开始整理志远的遗物,曾经的珍贵物件都要被烧掉。完整而幸福的 小家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淘空。 那段日子,真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依靠,每天都感到 惶惶不可终日。可是我依旧能感觉到志远的气息,他一定还在我身边。 我告诉家里人,我要去找志远,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志远“去世”两个月后,公公婆婆来看我,希望我趁年轻再找个好婆家,不 要把一生都耽误了。这让我感到奇怪,志远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大家都非常宠爱 他,按理说丈夫过世妻子应该守孝三年再嫁的,可是他们尽然劝我再嫁。我问他 们志远真的离开我了吗?二位老人点了点头,失声痛哭起来。 太多的漏洞让我对志远的死表示怀疑,在志远“过世”后的第三个月,我决 定去找他。 我来到志远的父母家,公公婆婆对我的到来非常惊讶,家里依旧弥漫着悲伤 的气氛。我和志远的影集在婆婆的枕头边,婆婆说她舍不得烧掉,常会拿出来看 看。我恳求婆婆告诉我志远的下落,这一要求又惹得婆婆泪眼涟涟。大家劝我回 家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志远永远都不会回到我的生活中了。 我只身来到广州,跑遍了所有的医院,无论我怎样哀求,医院都拒绝向我透 露死者的姓名,他们建议我去交警大队问问,队长问我你确定你的爱人是在广州 出的车祸吗?会不会是在途中呢?这一反问又令我哑口无言……所有的一切,家 里人都没有告诉过我。我跑遍了所有途经的省市,徘徊在的各个城市的街头,如 同一只落魄的小鸟,最终一无所获。 当我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全家人包括志远家里的人都在等我。看见我潦倒不 堪的样子,妈妈和姐姐抱住我就痛哭流涕,婆婆说:“素素,清醒一点吧,志远 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出现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振作起来啊!” 我真的不相信志远已经死了,我跪在地上拉着公公的腿求他告诉我志远在哪 里,我求他只让我见一面,哪怕只有一面就够了,我再也不会去打扰大家。 送走志远的家人后,所有的一切都暂时恢复了平静,姐姐让我去店里帮忙, 他们担心我一人呆在家胡思乱想做傻事。可是,在我的脑海中时时刻刻都会浮现 出志远的音容笑貌。一天,我正在做衬衣,布料的颜色和志远被烟头烫破的裤子 是一个颜色,隐隐约约,我感觉志远又站在我身旁,突然间,一阵剧痛惊醒了我, 缝纫机的针头戳进了我的食指的指甲上,顿时,汩汩的血从几个针眼中渗了出来, 姐姐被吓得不知所措,而我却无动于衷,我问姐姐,志远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对志远的痴情让全家人感到辛酸,志远的死对我来说是个谜,可是作为他 的妻子,我竟然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家里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收拾好行装再 次来到公婆家,我希望自己可以很坚强很镇定的和他们谈志远,可是一走进这个 熟悉的家门,所有的回忆又都如同电影般在我脑海中回放,我再一次泪眼婆娑。 我对婆婆说,如果我见不到志远,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我对志远的真情终于感动了天地,公公开始向我娓娓道来那段遭遇: 志远的确是在去广州的路上出的车祸,身上多处残疾……志远一直希望家人 能向我隐瞒事实,他的生命已经看到了尽头,而我依然年轻,他不忍心让看我耗 一辈子时间在一个废人身上…… 眼前的志远,坐在轮椅上,毛巾被盖着腿的部分,很明显有一只空瘪着;左 手带着手套,看似硬朗的轮廓,那分明就是一只假手;而他的右手,也已不如曾 经灵活;志远的左耳也不完整了,左边脸部有四分之三处被灼伤……这和曾经英 姿飒爽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凄惨的景象,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遭遇。 我向志远伸出双手,企图去拥抱他,可是他却将头转向另一边,一句话都没 有说,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他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出现而大喜大悲,所 有的人在他眼里似乎都不存在。 我还是很开心,志远没有死,他依然在我身边,我决定住在这里照顾志远, 希望用我的情意重新感化他,因为他始终深爱着我。 那天晚上,志远要求很早睡觉,我们将他搬上床,我侧卧在他身边,不敢碰 他。悲凉之中依然感到很幸福。然而整整一个晚上,志远都没有一点点动静,我 以为他睡得很香甜,第二天早上,当我俯在他的耳边叫他起床时,发现他的身体 已经冰了……在地上,有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这段日子,我为大家添 了太多太多的麻烦,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希望我最爱的素素永远幸福…… 本书精华已连载完毕,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