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在那一年春天我相思成疾,一筹莫展,王建南借给我的那一堆东西,读起来令 我莫名伤感,我似懂非懂,但一句也模仿不出来。 更可怕的事,这些东西仿佛是迷幻剂,给我造成了很严重的后遗症:相思病开 始加剧,对事业不思进取,就像现在电视连续剧里的那些警察一样,多愁善感,对 花流泪,见月伤心,拾金不昧五讲四美三热爱、除四害讲卫生、扶盲人过马路、给 孕妇让座位帮小朋友系鞋带 ------很多的街坊邻居都跟我妈说:东东这娃娃肯定得了神经病,要不要 送“四医院”看看。 “四医院”就是成都市精神病医院,我知道这都是被爱情诗害的。王建南告诉 我,美国中产阶级知识份子给情人送玫瑰花时,一般都喜欢附上几句情诗,就像现 在的大学生要附上自杀的诗人海子的情诗一样。比如说,美国人最喜欢用肯明斯的 那首著名情诗: “爱情比忘却厚/ 比回忆薄/ 比潮湿的波浪少/ 比失败多/ 它最痴癫最疯狂/ 但比起所有/ 比海洋更深的海洋/ 它更为长久----- 它最明朗最清醒/ 比起所有/ 比天空更高的天空/ 更为不朽。” 或者帕斯的:“你名字的音节/ 穿过我失眠的钟点----” 或者是聂鲁达的:“今夜,我能写出最悲凉的诗句------- ” 我的确感到万分悲凉,但却写不出一句那怕稍微有一点点悲凉的诗句。 这场相思病害了大半年我才恢复正常。经过这番熏陶,我在这方面有了相当大 的进步,懂得了很多掌故,基本上可以冒充文化人,让我后来很顺利地进入了广告 行业。 但是周末快到了,在周家梅面前说了大话之后,我拿什么东西再去见她呢? 我只好向王建南求救。我问他以前写过爱情诗没有,他说上大学的时候写过。 “现在能不能写?”我问。 “不能,”王建南很正经的说,“只有爱而不得的时候,才可以写情诗。正在 恋爱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很肉麻,没有恋爱的时候写的东西很空洞、很矫情。” 这一点我能够理解,所以我说: “可不可以把你以前写的情诗给我看一下。” “不行,它们在一个女人手上。”王建南说。 沉默了一阵之后,王建南问,我是不是真爱周家梅? 废话!我崭钉截铁地对他说。 最后王建南说,他可以替我想想办法。 “它们在谁的手上。”我问。 “沈秋。”王建南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