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没送我生日礼物?」沈匀在自家大宅,叉著 腰质问迟归的沈寒。 「就告诉你是放在办公室忘了带回来嘛!明天送还不是一样。」沈寒心虚地回 著话,脑子里不停重映著稍早於办公室上演的旖旎画面——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随 便的女人,可以任他上下其手吗? 「当然不一样!你难道不懂生日礼物这回事,精神意义大於实质意义吗?」人 家大姊多有心,送了她一件MichaelJordan亲笔签名的公牛队限量 发行T恤,真把她给乐坏了。 「既然你都说精神意义大於实质意义,那我人到了就好,礼物不是那麽重要嘛!」 沈寒虽然心神俱疲,口齿却犀利依旧。 沈匀狠狠白了她一眼,「人到了就好」是主人的客套话吧?!二姊有够厚颜无 耻的。 「好啦,好啦!难得我们三姊妹聚聚,你们就别吵了。」沈静将烤箱里的蛋糕 和小西点摆上铺著白色桌巾的方桌,温柔地劝著两个妹妹。她低头拍了拍微隆的肚 皮,带著心满意足的微笑,「别给我的宝贝儿子做坏榜样啊。」 「这句话应该是说给张子扬听的吧?」沈寒不客气地揶揄著不被允许出席这个 纯女性聚会的姊夫。 「还说呢!子扬说你个性暴躁,上回去参加宴会时很不给他面子。」小寒的脾 气不收敛点,会很吃亏的。 「大姊,说老实话,张子扬在那堆有钱的公子哥儿中算是才貌兼具,有些人一 看就是好吃懒做、不事生产的废物,根本让你连骂个几句都嫌累。」 沈静听了她对子扬的赞美,笑著拉她坐下,「我帮他向你说声谢啦。」 此时,恼人的门铃声打断了一室的温馨与和谐。沈匀皱了皱眉,自动自发地跑 去开门,她明明没有邀请别人呀。 「赵大哥?!」门一开,站在眼前的竟是赵之恺,害她吓了好大一跳。她美丽 的大眼睛在瞄到他手上的拼图时亮了起来,「我的生日礼物吗?」 「嗯。」他点了点头,不能免俗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沈匀高兴地硬拉著他进门坐坐,一点也没发觉沈寒的脸色在看到赵之恺的一刹 那垮了下来。他来干什麽? 「喂,你们看,赵大哥送我的拼图耶!这是我今年收到最棒的生日礼物了。」 沈匀大声地炫耀著,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小心翼翼地把拼图捧到矮柜上搁著,怕 一不小心弄翻了赵大哥的心血结晶。明天,她就要去买个框把拼图裱起来。 赵之恺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变得坐立难安。他和沈匀不过数面之缘,她怎麽会 以为这麽费心的礼物是他送的?「不,这是沈寒送你的。她┅┅她忘在办公室里, 我帮她送过来。」 沈匀幼小的心灵觉得疑点重重,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二姊,我本来以为这是你的藉口呢,没想到你是真的有准备,怎麽辛辛苦苦 拼好,会忘了带回来呢?」 「我┅┅」 她拚命稳住急如擂豉的心跳, 怕窜上脸颊的红晕会泄漏了心事。 「我今天和他大吵一架,一气之下就跑了回来,所以┅┅所以才把拼图留在办公室 里。」 赵之恺并没有揭穿她的谎言,他想起自已对沈寒的侵犯,尴尬地低下头,更为 她的话增添几分可信度。 「喔。」沈匀对二姊合情合理的解释深信不疑,眼角带笑地戏谑著她,「准是 你欺负赵大哥!」 「欺负」这个字眼好敏感,问题在於她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沈寒还来不及辩解,沈静就忧心忡忡地接了话,「你们┅┅该不会常常吵架吧?」 从沈寒和赵之恺不约而同撇开头的情况看来,答案是呼之欲出了。她忍不住揉了揉 紧绷著的太阳穴,安抚隐隐作痛的脑神经。 「大姊,你可千万别动了胎气,我们┅┅我们去切些水果好了。」沈匀胡乱出 了个主意,紧张兮兮地拉了大姊到厨房避难。识时务者为俊杰,二姊和赵大哥看来 梁子是结大了,她们没必要在一旁充当炮灰。 「你来干什麽?」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沉默良久後,沈寒先声夺人地凶了起 来,使得自觉理亏的男主角更落居下风。哼!他最好搞清楚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 「我不希望你认为我是个好色之徒。」他很认真地说著,却提不出有利的说辞 为自己脱罪。 「难道不是吗?」她兴师问罪的口气多多少少是为了掩饰心底的慌张。赵之恺 要是敢说她也浑然忘我於那个吻的话,她绝对会立刻让他死得很难看。 「不是,我┅┅」他当然不会想到要反将沈寒一军,满心的罪恶感已经让他手 足无措了。 「小寒——」沈静端著水果到了客厅,看到的就是赵之恺被沈寒凶得说不出话 来的景况。她看著这个桀骜不驯的妹妹的眼神已蕴含著警告,「怎麽不请客人吃东 西?」 「不用了。」赵之恺摇著手推拒,起身就想告辞。 沈静含悲带怨地瞅著沈寒,逼得我行我素惯了的她也不得不买帐。 「吃块蛋糕!」她僵硬的声音根本像是在命令他非吃不可。真不懂大姊为何要 留他,这个聚会连张子扬都来不成,她亲爱的姊姊、妹妹都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谢谢。」迫於倩势,他只好接过蛋糕,食不知味地吃了。他不想害沈寒挨骂。 「小寒,你向大姊保证,以後在公司要乖乖听之恺的话,和他好好合作。」长 姊若母,沈寒已经欺压善良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她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如果没有 赵之恺,「永昌」哪有今日?她和子扬也不可能那麽顺利地破镜重圆! 「对啊!二姊,你别对赵大哥那麽凶嘛。」沈匀也在一旁帮腔。 赵之恺想帮沈寒说几句好话时,她就抢了个先。「我以後会和你好好合作。」 她只能承诺到这个程度了。反正「好好合作」之於各人的定义不同,她不至於丧失 转圜的空间。 「还有呢?」偏偏大姊不肯轻易饶过她。 她咬著下唇,极不甘愿地扮演低声下气的角色,「我不会的,你要教我。」她 求救般地看向大姊,别再要她说些很难做到的事了。 「我会的。」沈寒这种小女儿似的撒娇,让他的心为之一紧,不假思索地一口 答应。 他大方的允诺让沈寒气得七窍生烟。她居然会在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蠢男人 面前颜面尽失、受尽屈辱,一切都怪他不请自来! *** 「你好,我找沈寒小姐。」万康成站在「永昌」公司的柜台前,对著年纪轻轻 的柜台小姐露出帅哥式的标准笑容。 「请问有预约吗?」柜台小姐娇滴滴地问著。柜台工作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要是每天都有这麽英俊的绅士光顾,那该有多好。 「有的。」在表哥宴会那一晚,他就预约她一辈子了。万康成在心里肉麻兮兮 地曲解了柜台小姐的语意,并递上一张写著众多头衔的名片。 「麻烦你稍等。」柜台小姐拨了通内线电话到副总办公室通报後,唯唯诺诺了 几句才挂上电话,狐疑地看向眼前显然是个重要人物的男人。「副总说她没空见你, 而且她也没有约你。」事实上,副总一听到他的名字,火气就很大。 「贵人多忘事!」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维系一个身价不凡的男子该有的 风度。「那请你帮我转交一份礼物。」他递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她,不忘发挥 情圣本色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依旧。 「像你气质这麽高雅,想必已经名花有主。」他的表情带著相逢恨晚的遗憾, 「这是一张五星级饭店的贵宾卡,那个幸运的男人一定舍不得亏待你吧。」 慑服於他气派作风的柜台小姐,正想开口解释自己仍孤身一人时,从她一脸痴 傻中找回自信心的万康成,早已得意地进了电梯。 柜台小姐有气没力地将礼物交给罗特助後,继续回到自己乏味的工作岗位上。 人海茫茫,徒留怅惘啊! *** 「寒,一位万先生送你的礼物。」罗映雪眨了眨眼,兴奋地提高了音调,「人 家知道你的生日耶。」 「那又怎样?」她意兴阑珊地埋首於桌上成叠的报价单中,连看都懒得看礼物 一眼。她和小匀的生日相差一个月,或许是因为星座不同的关系,两个人虽是同胞 姊妹,个性却南辕北辙。 兴高采烈的罗映雪被泼了一盆冷水,还是不减好奇心,「我帮你拆好不好?」 「随便。」好烦!新竹扩厂的工程报价单,各家的估价方式天差地远,有混淆 视听的嫌疑嘛!想到还要捧著报价单去和赵之恺商量,就让她对什麽事都提不起劲。 罗映雪略嫌粗鲁地扯破进口的雪铜包装纸,打开心型的绒布盒子,登时倒抽了 一口气。 「哇,卡地亚的钻石项链耶!」盒子里还附了张小卡—— 美钻赠佳人。 仰幕你的人 她大声且用尽感情地朗诵出来,沈寒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很凯耶,这颗钻石至少有三克拉。」罗映雪硬把盒子平伸到她的视线前, 炫目的光芒让她觉得很刺眼。 这时,赵之恺正好敲门进来,她自然不敢再待下去。和他擦身而过时,她很不 服气地喃喃自语∶「如果有人送我卡地亚的钻石项链,我才不会那麽冷感呢。」 沈寒翻了个白眼,合上珠宝盒,随手扔到抽屉里。 他来得正是时候,她一古脑儿地把报价单推到他面前,问了一大堆问题。 赵之恺隔著办公桌与她对坐,审视著各家的报价单。沈寒倒还挺精明的,看得 出某些厂商的报价格式过於花俏,隐含著很大的解释空间。他挑了几家信誉卓著且 报价平实的厂商,要沈寒找负责人谈清楚,所有细节务必明定於契约条文中。 「对了,找我干嘛?」解决掉自已头痛的问题後,她才想到他不会无缘无故晃 来这里。 「我也有份礼物送你。」他有些别扭地放了一个盒子在她桌上。自从上回的亲 吻後,沈寒见了他都不理人。她还在生气吗?他想自己大概永远也搞不懂女孩子的 复杂心思。 「你怎麽知道我生日?」沈寒的口气充满了戒心,他会送自己生日礼物实在是 件很奇怪的事。 「布告栏会公布当月的寿星名单。」其实,他早就从电脑里调阅过沈寒的个人 资料。 「可以现在拆吗?」她对他送的礼物比对那个纨裤子弟送的礼物有兴趣多了。 「好。」他点了点头,又怕她会失望,在她拿出盒子里的礼物之际,不放心地 加了一句,「自然比不上卡地亚的钻石项链值钱。」 沈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专注地看著手上装著螺旋状大贝壳的玻璃罐,闷哼 了两声,「的确差很多。」 他难堪地撇开头。卡地亚的钻链,他并不是送不起,他只是觉得把自己很喜欢 的东西送给她比较可贵。就在此时,他看到沈寒竟把那个外壳光滑、夹绕著白色和 褐色花纹的大贝壳放在耳边,侧著头细细聆听著。 「那不是海螺,不会有海浪的声音。」他强忍住笑意,对她解释。 挂不住面子的沈寒霎时板起了脸,硬是强词夺理,「我┅┅我也没说这个是海 螺┅┅我知道这是贝壳!」 他漾开了一抹浅笑,但没有开口嘲笑她。她生在都市,不懂这些是正常的;而 且她好奇、赌气的样子好可爱。 「这是我在海边捡过最大、最漂亮的贝壳。」他已经珍藏了很多年呢。 「小时候捡的?」听他这麽一说,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贝壳变得好漂亮。 「嗯。」他点了点头。他小时候很孤僻,甚少和别的小孩子成群结伴,当然也 不会有什麽拼图、玩具之类的可以玩。所以他没事就往海边跑,老是弄得满身泥沙。 育幼院里的老师都很忙,总是由著他一身脏兮兮的,因此很多膝下无子的夫妇来过 育幼院好多次,却是谁也没想到要领养他。 「那你会游泳?」她对他的童年生活充满了兴趣。 「会, 不过我都乱游。」他玩水玩久了,自然而然地学会了游泳 也不懂什麽 式的区别。 沈寒被他坦率的措辞逗笑了,开始在脑海里刻划出一个小男孩在海边玩耍的景 象,忍不住又问道∶「你小时候住的海边很漂亮吗?」 「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他很诚心地对沈寒提出邀请,根本忘了他们不该在上 班时间谈论私事,而且他也从未在上班时间和别人说些与公事无关的话题。 他说得自然,沈寒却不自在地红了脸。他这麽说好像和她的交情有什麽特别似 的,可是他们明明什麽也不是啊。 「好不好?」他居然不怕被拒绝地又问了一次。 「呃┅┅好啊!」她难得的腼腆看在他眼里更添娇媚。不,不可以再对沈寒不 礼貌了。 *** 「喂,你们知不知道沈副总和万家的小少爷过从甚密啊?」柯虹颖在公司宽敞 的化妆室里一面补妆,一面挑起公司内「广播电台」应尽的责任。 她对沈寒又恨又妒,尽管沈寒不会找她碴,但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屑舆小人计 较的姿态更教人气结。再者,赵总对她的忍让与留心让她愈来愈不是滋味。不过是 个残花败柳,哪比得上她二十八年来守身如玉呢? 「难怪柜台小姐说万康成送了她一份很名贵的礼物,好像是求婚戒指之类的哟。」 出纳小姐也不甘示弱地炫耀著消息来源。 沈寒此刻正待在一间厕所里,饱受生理痛的折磨。那些高分贝的谈话教她想好 风度地充耳不闻都不行。哼!一享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求婚戒指?该死的空穴来 风! 「传闻万家小少爷风流又多金,不晓得上了没?」沈寒认得出这声音是秘书室 的何助理。 这群女人,千万不要指望她会以德报怨。 「哎哟,这还用说吗?沈副总还不就巴望著和她姊姊一样,靠著几分姿色飞上 枝头做凤凰。」柯虹颖张大不算小的嘴巴,边补著鲜红色的口红,边口齿不清地讥 笑著。 冷不防地,她手中的口红被狠狠地拍落在洗手盆裹,细长造形的口红登时折成 两半,画染得白瓷质地的洗手盆一片触目惊心。她错愕得无以复加,一转过头,刚 好迎上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沈寒真的忍无可忍!这个八婆怎麽侮辱她,她都可以忍耐;但扯上她姊姊,还 暗示得那麽难听就实在是罪该万死。姊姊虽是公认的大美人,可她向来纯情又洁身 自爱,也不曾自恃美貌而荒废了在学业或工作上的努力。柯虹颖连给姊姊提鞋都不 配! 在场的其馀两人噤声不语地呆在原处,怎麽会倒楣到这种地步呢?以後要三姑 六婆地说闲话时,一定要先坚壁清野。 「柯小姐,你真是让我见识到了何谓『丑人多作怪』!」沈寒冰冷的嗓音透著 令人不寒而栗的敌意,微眯的眼神彷佛利刃般地宰割著柯虹颖忐忑不安的心。「如 果再让我听到你侮辱我姊姊一言半句,你信不信随便是我或张子扬,都有办法教你 在台湾无法立足。」 警告完那个没品的女人,她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搓洗著手心。有够恶心的女人! 她是在擦粉还是在涂墙壁? 「你┅┅」小鼻子、小眼睛又不识相的柯虹颖气急败坏地追出化妆室,在办公 大厅里叫嚣起来,「你仗势欺人!」这口气她绝对没办法咽下去。反正这里她是待 不下了,也不怕和沈寒撕破脸。 「你确定我欺负的是人吗?」沈寒骂人不带脏话,笑吟吟地挑了挑眉。 柯虹颖被这麽恶毒的话嘲弄,一气之下,当众嚎啕大哭起来,试图博取大家的 同情。大夥儿都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谁敢出面劝架,又不是不要命了。 「怎麽了?」赵之恺接到好事者偷偷以内线电话通报後,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 他一出办公室就不禁皱起眉头,那两个女人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她打我!」柯虹颖抚著红肿的面颊,气愤地伸出食指指著沈寒。赵总总该看 清楚她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了吧? 赵之恺以询问的眼神扫过沈寒,而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轻轻松松地把双臂交 叠在胸前,满脸的倔傲。「那又怎样?」早知道,昨天在健身房就该请教练教她如 何打沙包,非让那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女人十天半个月不能见人才甘心。 当著众目睽睽,赵之恺不能不出面解决这场纷争,而他真的很气沈寒那一副吊 儿郎当的模样。 「沈寒,道歉!」他以权威的口气命今著,没注意到柯虹颖唇角的冷笑。沈寒 为什麽不能把脾气收敛点?在上班场所打人,成何体统? 「错不在我。」她很不服气地拒绝他的要求,看向他的目光带著仇视和不谅解。 为什麽他要不分青红皂白地认定是她不对?挤得出眼泪的人才是受伤的人吗? 「副总,二线有你的电话。」罗映雪匆匆忙忙地切入战场,强颜欢笑地打断赵 总和沈寒的争执。哪有什麽见鬼的电话!可是,他们两个再说下去,场面可想而知 会更僵。沈寒不肯道歉,赵总硬要她道歉,这不是惨绝人寰吗? 沈寒当然清楚罗映雪的苦心,她也不愿再揽和下去,转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 地。 「沈寒!」赵之恺的低喝让罗映雪的眼皮不规则地狂跳起来。 好┅┅好危险的工作环境喔!常常被吓会不会得心脏病啊? 「我说了——错不在我!」沈寒失控地对著赵之恺吼了起来。这会儿不只是罗 映雪,几乎每个人都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无论如何,你动手打人就是你不对。」他的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旁的职员已经有人伸出颤抖著快要不听使唤的手,悄悄地从抽屉里摸出降血 压的药。 「我不道歉,你又能怎样?告我啊!」沈塞满不在乎的挑衅激起了赵之恺骨子 里的好胜心,总是有办法要她认错的。 「你忘了你在你姊姊面前对我的承诺吗?」她何时才会听话些呢? 急遽的心痛朝著沈寒席卷而来,他怎麽可以把他们私下的谈话搬上台回来威胁 她?枉费她一直那麽信任他。而如果道歉的对象是他也就罢了,他为什麽非要替柯 虹颖出头?对姊姊的歉疚是她心中经年不散的阴霾,他却狠得下心拿姊姊来逼迫她 低头?她毫无招架之力了。宁可抛弃一切做人的原则,她都不能让怀了孕的姊姊还 为她操心。 看著沈寒脸色丕变,他已经确定她会道歉,也确定她会恨自己了。他在心底暗 暗叹了口气,千错万错,他也是出於无奈啊! 沈寒呆立良久,淡淡地对柯虹颖丢下一句「对不起」,给了赵之恺一个「你该 满意了吧」的自嘲眼神,让他莫名地感到心慌。 柯虹颖有意中人帮她讨回公道,内心窃喜不已,然而她小人得志的嘴脸已无法 引起沈寒的心绪波动。哀莫大於心死哪! 当不成程咬金的罗映雪,小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型,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 目睹的人间惨剧。寒居然对那个下三滥的女人道歉?完了,完了!赵总这次是彻底 得罪她了。莫怪寒会心冷,她也很失望啊,赵总看似明理,到头来还不是偏著自己 的手下。 她该如何弥补两位顶头上司间的裂痕?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她拍了拍发晕的 头,急急追上了沈寒的脚步。 *** 「寒,你还好吧?!」罗映雪怯生生地跟进副总办公室,机灵地奉上一杯茶, 希望沈寒能消消气。沈寒会对柯虹颖道歉,在她看来,简直是使得天地为之变色, 草木为之含悲。 「非常不好!」沈寒恶声恶气地接过茶,喝了一口,才勉强平复了些许怒气。 那个王八蛋,休想她会跟他去看海。 「反正他就快要走了,你别和他计较嘛。」罗映雪嘻皮笑脸地提醒沈寒姑且再 忍耐一阵子。 是吗?他就快走了?今年的十一月,骄阳依旧炽盛,一点初冬该有的气息都没 有,让沈寒差点记不起赵之恺要离职的事。 「是他在和我计较!」沈寒忿忿地摊开一份公文批著。心情不好时,挑人语病 的兴致最高昂。 「你知不知道『荣英』放出风声,说他们已经和赵总谈好跳槽的初步条件?」 罗映雪转移了让沈寒动气的话题,报告著自己从大学好友那儿得来的消息。 「王老板不管事了?」一时之间,沈寒对这个传闻并不是很提得起兴趣。 「嗯。」罗映雪迟疑了一会儿才又说∶「据说韩树诚年底和王老板的独生女完 婚後,会被安排进入董事会。挖赵总的主意,就是由他提出的。」 韩树诚的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从「永昌」挖走赵之恺确实是使得敌消我长的 一步棋,问题在於他有那个能耐让赵之恺为他效劳吗? 「你猜赵之恺会不会去?」沈寒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问罗映雪,嘴角隐 约漾著胸有成竹的冷笑。 「我┅┅我觉得赵总不像那样的人耶。」赵总若被韩树诚挖角,无异是公然与 老东家为敌; 但「荣英」 出的价又的确是大手笔,她实在无法肯定赵总会不会去 「荣英」。 「他根本禽兽不如!」沈寒顺著罗映雪的话讨伐过赵之恺後,很笃定地对她说 ∶「他一定不会去『荣英』的。」 「为什麽?」沈寒的话锋转得那麽快,真是让她无所适从。 「他在我们公司作威作福惯了,到了『荣英』,即使是一样的职位,也不会有 一样的权力。」沈寒还不至於气昏了脑袋,条理井然地解释理由给罗映雪听。对赵 之恺那种野心勃勃的男人来讲,钱绝不会是最重要的考量因素,更何况,他自行创 业也不见得赚不到那些钱。 罗映雪受教地点了点头,尽管她觉得沈寒用「作威作福」来形容赵总实在不太 恰当。 沈寒轻巧地旋过座椅,冷冷地眺望著玻璃窗外壮观的林立高楼。往後,她、韩 树诚和赵之懂之间的竞争,已经有人注定垫底。 *** 沈寒公式化地应付著与赵之恺不可避免的公事会谈,心里还在气上回被他逼著 道歉的事,说什麽都不肯看他一眼。毫无预警地,赵之恺合上了横在两人间的公文 夹,终於让沈寒抬起了头,尽管是一副横眉竖眼的模样。 搞什麽鬼?心情已经不好了,他还挑在这个节骨眼惹她? 「我上次要你道歉,是不想你在同事面前难做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他 向来懒得多费唇舌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而且对沈寒说这样的话分外折腾人,一来 他好端端地,何必为了她不高兴而委屈自己?二来她八成不会领情。 「那是我和柯虹颖之间的私事,你不该滥用职权。」 果然,她根本不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虽然她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她为什麽不 学著摆出弱者姿态,让舆论的力量去制裁柯虹颖,而偏要直来直往地弄个遍体麟伤? 赵之恺无奈地继续适才的讨论。没一会儿,害得他们吵架的导火线就匆匆忙忙 地拿著一份文件进来。 「总经理,『聚成』传真过来说因为我们下单太晚,他们在明年第一季之後, 才有记忆体晶片可以提供给我们。」柯虹颖刻意挑沈寒在的时候进来,却又故意忽 视她的存在,连个基本的颔首都没有,就迳自对著赵之恺报告起来。 「沈寒,你什麽时候下单的?」赵之恺满心疑惑地转头问沈寒。不该出错的, 他早看准了存取记忆体晶片在短期内会有供不应求的情形,不是要她尽其可能地抢 货了吗? 「昨天。」她耸耸肩,慵懒地回答著。那是她加班一个晚上才赶出来的进度, 买不到原料又不是她的错。 「不是早把资料交给你评估了吗?」赵之恺提高了音量,对她漫不经心的态度 非常不满。 「赵总经理,我不是超人。前天拿到资料,昨天下单,我不认为我有失职之处。」 沈寒对他的怒气无动於衷,语气依旧慢条斯理。 赵之恺转而看向柯虹颖,她很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澄清,「我上礼拜二就把资料 送去给沈副总了。」 「你骗鬼!」沈寒的气定神闲被突如其来的讯息打散,错愕的她一回过神就气 得拍桌而起。她到底哪里惹到柯虹颖了?她三番两次造谣生事不说,还有胆子当著 她的面诬陷她? 「总经理,你要相信我。那一天你把资料交给我之後,我真的立刻就送到副总 办公室了。」她急切地向赵之恺辩解,随即又委屈万分地对著沈寒开口,「沈副总, 你不能因为上次的事就诬赖我,我明明亲手把资料交给你的。」 他相信的是沈寒,可是这种事没凭没据的┅┅ 沈寒看著心生为难的赵之恺,冷冷一笑,「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一定 设法把货补齐。」一转身,灼热的气息霎时由喉头漫上眼眶。 她如何敢指望赵之恺会站在她这一边?如果他肯用点心去了解她,哪怕只是一 点点,他都绝对能分得出事情的真伪。为什麽她对他那麽没有保留的信赖、尊重, 甚至有著在她而言十分难能可贵的友善,所换得的竟是如此不堪的对待? 柯虹颖得意地感受著两人间沉重死寂的低气压,这桩阴谋真是天时、地利、人 和兼备的完美杰作呀!她就不信沈寒有能耐补得到货。赵之恺咬著下唇,脸色 阴沉地看著传真。受限於立场,沈寒能期待他说什麽?她要认定他与柯虹颖同声出 气,他有什麽办法?既然她要逞强,那也由得她去。 ------------------ 炽天使书城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