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宋天朗最近太过居家引起宋夫人惶恐,宋家养儿子都是任其自由发展,遇事不 许慌,不许乱,不许认输,宋夫人是顶呱呱的江南美人,时至今日,头发不烫不染, 简单的挽成一个髻,发簪上低低垂下的珍珠,圆润高贵。 遗传基因也不会偏离太多,宋天朗不似他大哥,宋子休秉承他老娘的凶悍作风 以及他老爹阴沉不定的性子,为人处世张扬狂妄,有时候又在宋氏总裁办公室里昼 伏夜出,深沉低调的形象也是塑造极致。 宋天朗呢,他生长的就比较扭曲了,小学时跟隔壁同学打架,以一敌三那个凶 猛哟,当然是没打赢,教导主任让他叫爸爸来,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拍着胸脯说: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唯一的香火!” “香火”这么古老的词让教导主任语塞,后来宋夫人过来,他才顿悟这小太保 模样的宋天朗为何有一颗诗情画意的心。 宋夫人很美,一身湖绿碎花短旗袍,脚蹬细长的高跟鞋,头发盘在脑后露出漂 亮的脖颈,她一直微笑走到宋天朗面前,教导主任循循善诱,描述了事情经过,讲 述了严重后果,顺便表达了自己的痛心疾首。 宋夫人的表情如沐春风,听完后很礼貌的说:“真是不好意思,给主任您添麻 烦了” 教导主任倍感欣慰,刚准备以“那就写份检讨明天交给我”这句话作为结束语, 却见宋夫人微微俯身,她抚摸着儿子的头,眼睛弯若月,“小朗,你真是不争气哦” “三年的跆拳道课肯定没用功啊”宋夫人捏了捏儿子的脸蛋,“下次要是再输, 就一辈子不让你娶老婆” 小天朗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妈妈,而一旁的教导主任已经石化。 后来他跟陈醉说了这件事,陈醉捏了捏他的胳膊,“原来从小就这样,难怪一 身肉比别人的都硬” 宋天朗笑意未腿,陈醉的手指软软的贴到他脸上,“还有这里,又厚又硬” 只觉得脸上热热的一下,陈醉的手指又收了回去,宋天朗凑近了些,故作神秘 的说:“还有更硬的你不知道……” 陈醉下意识的问:“什么?” 宋天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某个地方探去,他不怀好意的说:“……这里尤 其硬” 陈醉猛的收回手,对他怒目而视,什么德行! 宋天朗哈哈大笑,他的小醉太好逗了。 宋家的男人,不信奉“输”字,男人的世界从来都是硬碰硬,输不得,也输不 起。 …… 事实上陈醉这几天都很忙,一方面着手准备工程,一方面想别的办法梳理关系, 和邵菀一去了趟别的城市找合适的包工头,路上折腾个两三天确实也难受。 好在姓李的包工头特别好说话,陈醉也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据说四城里最靠谱 的,价格最低的便是他了。 “材料和人手你们都别操心,我这有现成的,大概晚一个星期去你们那儿” 陈醉思索了一下,“李叔能不能再早点,我那工程也急着做,中间一直找不到 合适的人,所以就拖了下来,这会一个星期怕是行不通了” “是啊李叔叔,您看我们就蚂蚁大的小破活,要是材料需要准备时间,能否先 带一部分上去,剩下的晚点再运过来?咱们边做边等” 李叔嚼着槟榔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成啊,但这个数的 运费得你们摊!” 陈醉这么急着找人,倒也不是工程验收期有多紧迫,她也有顾虑,辛向北在南 城怕是要动作了,自己这小工程恰好搁在了交界处,形势不对,做什么都难,一不 小心还真怕惹麻烦。陈醉心想老老实实的做完得了,没什么大钱赚,就不要太费心 妄想了。 宋天朗也是告诫过很多次,虽然这家伙语气一向混账,但念叨了这么多次也不 是没有理由的。 他的话,陈醉其实还是记得的。 签完合同之后,陈醉总算松了气,估摸了时间也是尽力赶了,虽然还有敲竹杠 的地头蛇没摆平,但解决一个是一个。 “来来来认识一下,这我侄子,手艺顶好,就跟你们上去了”包工头朝外面一 挥手,一个估摸二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戴着白色的毛线手套,手里还握着铁锤, 一身工服沾了很多灰也不太干净。 他老老实实的叫了声“二伯”,然后对陈醉她们说:“我叫李寓言……” 他看了半天,最后对邵菀一伸出了手,灰扑扑的手套还戴着,邵菀一直是微笑, 不热情很生疏。 李寓言收回手急着脱掉手套,表情有些尴尬,陈醉看了看邵菀一,她了解她, 小丫头铁定是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 陈醉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陈醉,日后辛苦你了” 李寓言跟她握了握,也不太敢看邵菀一。 包工头把两人叫到一边,“这娃闷声闷气的,有点自闭”他眼睛贼溜贼溜的, 压低了声音,“这工资啊,你们就说一千二,到时候我来发” …… 回去的大巴车上,陈醉收到宋天朗的短信,问她晚上陪不陪宋夫人吃饭,短信 后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真是奸诈啊,合同上标明两千二的工资,活生生被这老头吞了一千去”邵菀 一“啧啧”了两声,看了看坐在很后面的李寓言,“摊上这么个二伯还真是背时鬼” 陈醉顾着看手机,“人家老实着呢,别家的事也别多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邵菀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李寓言,“哪里是老实,简直就是傻乎乎的” 李寓言看到邵菀一在打量自己,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自觉的拽紧手里装工 具的帆布袋。 “你回去好好休息,晚点我给你带饭” 邵菀一呵呵笑,“你又要去狼窝?”她微眯眼神,挑起陈醉的下巴,“姑娘可 得把持住啊” 陈醉看着邵菀一淫,荡的眼神,一下子心肝都疼了。 陈醉回自己的窝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去宋天朗那,一进门便听到宋夫人的惊呼 声从厨房传来,“火!火!快把锅盖给盖上!” 然后是乒乒乓乓砸锅卖铁的声音,接着是宋天朗的吼声:“我的脸,油溅到我 脸上了!” 宋天朗捂着脸“嗷嗷”叫,从厨房退了出来。 陈醉浑身一激灵,看着他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意。 ^^^^^^^^^^^^^^^^^^^^^^^^^12.1^^^^^^^^^^^^^^^^^^^^^^^^^^^^^^^^^^^^^宋 天朗不满的瞪了眼陈醉,“有什么好笑的” 陈醉笑呵呵的走近他,从头打量了一遍,她伸手晃了晃系在他腰间的围裙, “受刺激了?” 宋天朗没搭理她,只是把脸凑近了些,“哎,疼死了,油溅到上面,都烧滚了 的” “我看看”陈醉也把脸靠拢,两颗头挨的极近,宋天朗捂着脸的手不老实的伸 向陈醉,“你摸摸,看看肿了没?” “没事,待会抹个药膏吧”陈醉偏着脑袋仔细瞧了瞧,宋天朗没有所谓言情男 主的185 标准身高,178 的个头,只是小身板比较精瘦,看起来还挺有型,他微微 弯腰,一个劲的把头挤向她。 “噢不对!”陈醉突然顿悟,“你脸皮这么厚,不用擦药膏了啊!” 宋天朗突然甩开她的手,“白跟你说了,算了,去吃饭吧” 小天狼的表情,不怎么爽啊,陈醉摸着下巴,“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能吃能吃”宋夫人走了出来,端着盘子里面一坨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来来,小醉尝尝” 陈醉看着那团东西,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翻涌,一旁的小天狼来了兴致,一 副“你给我吃!你给我吃!不吃就吃了你!”的欠打表情。 宋夫人递过筷子,陈醉从盘子里挑了点,有些迟疑的问:“是鱼吗?” 陈醉的嘴嚼着,眼珠也是乌溜溜的转,宋夫人问她:“怎么样?” “唔……还好”她特别真诚的说:“除了淡了点,酸了点,胡椒粉洒多了些, 还有点烧糊了,以及吃不出鱼的口味外……” 陈醉点了点头,很肯定:“其他的都很好,真的” “噢,这样啊……”宋夫人了然于心的样子,拍了拍胸脯,“如我所料,幸好 没尝” 陈醉有点扛不住了,宋姨,是你告诉我能吃的,搞半天你自己根本就没尝过。 而一旁的宋天朗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他解开围裙的带子,脱下来后随手丢在桌子 上,“倒掉吧,折腾死我了” 他理了理衣袖,手指在米白的衬衫上晃,陈醉很喜欢看男人的手,而宋天朗的 手,是她所见过的男人里面最好看的。 她觉得像他这种家底的人,童年就应该是个小绅士,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坐在 钢琴前神神气气的弹奏钢琴,然后引得小女生的喜欢。 宋天朗如果只是块木头,不闹不动,那么他一定是个很招人喜欢的人。 这些话陈醉都没有告诉过他,一是不想看到他得瑟的表情,二是,这个世界上, 她总要有自己的秘密和心事。 宋天朗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打闹或是暧昧,都习以为常。 回家时,宋天朗的车没有往对的方向驶,左拐右拐又是上坡又是下坡的,最后 车子停了下来,宋天朗扣起食指敲了敲陈醉的车座,眼神示意她下车。 这里应该是某个小公园,地势比较高,倒也是个看城市夜景的好地方。宋天朗 背对她站着,他出门时换了件皮夹克,剪裁极其合身,陈醉觉得他还是人模狗样的。 宋天朗转过身对她招了招手,“小醉你过来,我们谈谈” 他习惯性的从袋里掏烟,漂亮的烟盒“啪嗒”合上,声音很好听,火柴划燃又 被风吹熄,宋天朗点了两次索性放弃。 陈醉看着他把烟收进盒子里,皱着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小醉,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了”宋天朗转过头,“跟我说说那件事” 陈醉看了他两秒,他每次认真起来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就像菀一跟你说的, 就是那样的” “大一时我们玩的很好,徐雨枝是隔壁寝室的,和她接触了觉得她还不错,挺 乖的,我们又是一个系” “一起上大课,帮忙买早餐,总之挺好的,后来她说她碰到了点麻烦,我问了 才知道她原来在外校有个男朋友,然后就是……怀孕了” 陈醉语气平淡,就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后来我陪她去医院做手术, 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当是犯下的一个小错误,大一下学期系里有一 个比赛,入围了就能得到假期时去香港交流的机会” “恩,你应该明白了吧”陈醉看着宋天朗,微笑着说:“我和徐雨枝都进入了 候选,就是那样关键的几天,系里却到处传言我不久前堕过胎,还有一叠照片,都 是我在医院门口和妇产科等待的画面……” 陈醉别过视线,这里的风很大,她细碎的刘海被吹起露出细长的眉,“一次偶 然的机会,我在她电脑里看到了这些照片” 她没再说话,宋天朗很认真的听,最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家的,不 够狠” 陈醉嫌弃的躲开他的手,“别乱摸我的头发!” 宋天朗对她伸出双手,“小醉来”他对着旁边的栏杆指了指,陈醉笑呵呵的把 手交给他,就着他的扶持微微用力,宋天朗单手揽着她的腰,陈醉稳稳的坐在栏杆 上,她往后一看,空荡荡的没有半点遮拦,山下环形路上偶尔来往的车辆尾灯直闪。 她坐在栏杆上倒也不怕,宋天朗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背,怎么样都 不会让她摔着。 “我那个时候在干嘛?” “恩?”陈醉没明白他突然冒出的话,“什么干嘛?” 宋天朗低头笑,像是自言自语,“那两年我在R 市,没有回家” “噢,是啊,你在外面鬼混了两年”陈醉反应过来,她被宋夫人从烟镇接过来 的那一年,宋天朗就去了R 市,直到她大二快读完,他才回来。 “小醉……”宋天朗突然叫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在他深沉的目光里看到自 己微微发愣的模样。 “我们这么多年了,算什么呢?”宋天朗的一双手全都移到了她的腰上,力道 渐渐变紧,把她环在他的世界,稳当扎实。 陈醉没有说话,宋天朗突然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算什么呢……恩?你告 诉我” “听到你被人那样欺负过,我很不爽……” 他嘴里还有饭后吃的甜橙的香味,混着山顶的晚风,就这么细细洒进陈醉的鼻 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