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铃声在此刻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陈醉的眼睛好模糊,心都哽在了嗓子口, 她一动,泪就掉在了屏幕上。 摸了好久,陈醉才按准接听键,她被打的脸颊火烧火燎,电话那端细碎的呼吸 那么有存在感。 “小醉,小醉,你在哪” 急切且不安,话都说不利索,宋天朗的声音就像隔了万重千山,突然降临她的 耳边。陈醉反而哭不出声了,她看了看李寓言,委屈也迷惘,最后捂着电话小声抽 泣:“……天朗” “你在哪?!”他加重了语气,挠心般的急,“小醉!说话” 陈醉哽咽着:“天朗,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混乱的说了地址,宋天朗挂了电话,心,总算可以安定了吧,陈醉看向李寓言, 他沉默的抱起邵菀一,小心又疼惜,脱了外套脱了针织衫,全都裹在她身上。 陈醉踉跄着走过去,李寓言的身体一躲,他不要陈醉碰他的菀一。 嫌弃厌恶的眼神,老实如他,此刻却再无隐藏。 邵菀一睁了睁眼,用力抬手,想摸陈醉的脸。 李寓言见状,把她搂的更紧,一个转身,彻彻底底只肯给陈醉留下背影,而菀 一的手,终究无力垂下。 “寓言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好不好?!”陈醉拖住他,当真是苦不堪言。 李寓言没动,菀一在他怀里神色哀戚,只一眼,就让他又痛又难忍。 “滚!”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李寓言到底是个男人,虽老实寡言,但为了一个邵菀一, 一团火已经烧的他理智全无。 陈醉彻底呆了,看着李寓言抱着他的女人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天色已亮,酒吧空荡荡的,只有几个阿姨在打扫卫生,拖地时忍不住的咒骂: “搞鬼啊,砸了这么多碎酒瓶!” 陈醉还穿着昨晚的睡衣,揉的不成样,领口的衣扣都磨开了两颗,隐隐露出细 白的胸口。 吧外阳光灿烂,入冬好久,但还是有春天的影子。这里不像R 市一年就两个季 节的极端天气,热的突然,冷的彻底。 陈醉晃了出来,不习惯阳光的照耀,受了刺激,眼睛竟然一下子涌出泪来,疼 的让她想到小时候,手冻伤,洗衣服时泡进凉水里,冰冷刺骨的感觉。 门外还有一两堆没散去的小混混,从头到脚五颜六色的,抽着劣质的烟,同伴 间炫耀一些小事情,“我上个月睡过的人没有昨晚的娘们好啦 ̄打架时我厉害死了 咧,一个啤酒瓶爆了好多人的头” 张狂的笑声和黄段子,他们唯一的资本,就是仗着自己的年轻。 “快看她”几个小绿毛低声说着,指了指陈醉笑的猥琐,“再解开一颗扣子, 就知道胸形好不好了” 甚至有几个胆大的拦在了陈醉面前,毛都没长齐,笑容倒是淫*荡的可以。 “甜姐姐你家住在哪里啊,下了床没换衣服啊?”一阵低笑,不怀好意的用肩 膀撞了下陈醉。 陈醉死死盯住说话的人,清冷的开口:“我家在水映名城,你要去坐坐吗?” 水映名城是这城市数一数二的贵族区,楼盘极少环境极好,有些时候,身份比 钱矜贵的多。 小混混迟疑着,心里有点拿不准,这女人看起来鬼一样,但白白净净,倒像是 富养之人。 “滚开” 陈醉面色差的不行,捡了空隙就从他们的包围中走了出去。 身后的人吹了句口哨,调戏一般叫了句:“哟 ̄辣!” 车几乎是横冲直撞过来的,“吱”的一声急刹在道路中央。宋天朗推开车门, 意气风发,气势而归。 清俊的脸上四分冷肃,六分焦心。 他的目光定在陈醉身上,看她失了魂般的模样,心里终是一痛。 “小醉” 陈醉把来人看实了,那身板、那五官,穿衣服时喜欢发骚的解开最上面的扣子, 他疾步而来的气场,是陈醉不敢忽略的存在。 陈醉蹲在地上抱着头小声哭,感觉到他碰触的温暖手指,陈醉“哇”的一声不 再压抑自己,按理说,现在就应该上演别后重逢,患难与共的戏码。 哪知道陈醉逮住宋天朗的手,一口狠狠咬了下去,尖尖的两颗陷进他的皮肤里, 不松也不放,陈醉把他的手咬出了血,尝到咸味她才渐渐松开,一头栽到宋天朗怀 里,抓着他衣服死也不放手。 “你怎么舍得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你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醉举着拳头用力打他,宋天朗的下巴被结结实实揍了一拳,其实还是很疼的。 他捉住她,“疼不疼?小醉,手疼不疼?” 陈醉愣了下,她脸色够差,只有看向宋天朗的眼睛是亮的,此刻倒是突然安静 了,陈醉把头缓缓垂了下去,半晌,她说:“我心疼” 宋天朗神色一凛,猛然把陈醉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走向车里。 身后那些小混混看的目瞪口呆,这人的派头,这车闪闪发亮的王八之气,只能 用一个字来概括:屌。 李寓言的两巴掌使了狠劲,估计是二十多年没打过人的遗憾全发泄在了陈醉脸 上。 左边肿的老高,小伙子也不知道平均分配,打人不打脸,打脸也就算了,总得 一边一下,肿起来也平衡。 陈醉又开始想些乱七八遭的东西了,套用宋天朗曾经送她的一句话:“小醉,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吗?” 火腿肠咬着正爽的陈醉,一口气没岔过来,哽噎的直咳嗽,嘴里的火腿碎末对 准宋天朗的脸喷出来。把小天狼气的牙痒痒。 陈醉一手拍着胸,一手指着他慢吞吞的说:“你赔我的肠!” “你赔我的脸!”宋天朗气炸了,连抽好多张面巾擦脸,“谁让你乱喷的,喷 什么不好,陈醉你喷火腿肠!!” “咳咳,你不是说我满脑子狗屎吗,我还不得喷给你看看” 陈醉说完这句话就不是滋味了,想明白了心里一阵翻涌,还真有那么点恶心。 宋天朗也被堵的无话可说,钻进洗手间挤了好多泡泡洗面奶揉脸,那力道,那 正儿八经的蛋疼表情,还真当自己被喷了一脸的狗屎。 自此之后,两人看到长条状的东西都敬而远之,看到狗狗蹲着拉便便也敬而远 之。 这些当时看来特别憋屈的小事,现在却成了甜蜜的记忆。陈醉眼眶一热,靠在 宋天朗肩头使劲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你到底怎么了”哑着声音,她问他,“你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为什么要留你 的印章给我,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有事,宋天朗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陈醉拽着他的手:“菀一她……” 她说不下去,眼泪又哗啦流了下来,宋天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他打你了?” 陈醉摇头,“是我没有阻止菀一,那么晚了她还出去办事,是我不好,宋天朗, 我会不会遭报应?” 他空出一只手握着陈醉,两人的契合度还是那么好。 “不会有报应,小醉你很好,是我让你担心” 宋天朗说:“我不会再有什么事,公司账目有人动了手脚,我只是去接受调查, 现在都弄清楚了,小醉你放心啊,我不会再走” 陈醉红肿着眼睛:“真的?” 他笑,嘴角的弧度一如往常,“难道你希望是假的?小醉,我舍不得让你守寡” 陈醉吸着鼻子,“你要是骗我,我会不要你的” 宋天朗突然把车靠边停,陈醉身子往前倾,狐疑的看着他。 “陈醉”他转过头,眼底深沉一片“我是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我不许你 再说这种话” 宋家仿佛一夜之间恢复原样,家丁忙碌,宅子里的东西干净如常,还有沙发上 的宋姨,陈醉进门时看到她坐在那浅酌小抿,上好的桂花烘干成渣,装在茶包里八 分热水一泡,香的人心都酥醉。 陈醉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只是出了趟远门,回家时,没少一个人。 “我的小醉”瞧见来人,宋夫人急忙放下茶杯走了过来,抓紧她的手一阵心疼, “你受苦了,宋家让你受苦了” 陈醉倒是没了最初的焦虑,她其实想说,真正受苦的不是我,是我的余光和我 的菀一。 宋天朗的出现,让她倒是一下子安心下来,也空出了脑容量去梳理这些事情, 余光墓被挖,或许还有菀一,应该是和宋天朗的出事有关吧。 她从十七岁到宋家的那一年起就知道,宋家出来的人,就没一个干净清白的。 多光芒,就多遭人眼红。 多风华,就有多少人等着看好戏。 宋家二少爷犯事,多好的机会啊,仇人拿命赌一次,赢了就功成名就,输了, 也心服口服。 他被关押,就算有个再厉害的哥哥,宋天朗名下的公司,到底不是宋氏的产业, 只手,不能遮天。 陈醉跟在宋姨身边这么多年,有些东西耳濡目染的太多,她想过也许某一天会 受牵连,但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受牵连。 死人不放过,活人生不如死。 李寓言那两巴掌,打的真对。 陈醉一想到这些,心是真的疼。 一进房,宋天朗就把她死死搂在怀里,两人倒在床上,他闭着眼睛看起来极累。 竟然很快熟睡,偶尔呢喃一句:“小醉” 死抱着她腰的手,一点都不肯松开。 陈醉好清醒,她细摸着他的眉,终于还是决定,不把烟镇的一切告诉他。 “不要再有压力了,宋天朗,我也舍不得你” 陈醉在电视里看到新闻,都在报道这一次的宋氏风波。浪起浪平,一惊一乍之 后,宋天朗一身清白重回公司,稳坐董事长的位置。 而在账目上动手脚,陷害于他的幕后之人,竟是于书彦。 一夜豪得宋二少四成家业的幸运儿,终是无功而返,还背负巨债罚款以及可能 面临的牢狱之灾。 陈醉盯着电视,画面是于书彦被逮捕出公司时媒体疯狂拍照的场景。 宋天朗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玩着她的头发一语不发,浅浅扫过她的脸,陈醉 不惊不愤,毫无表情。 突然,她拽紧手中的遥控器,“砰”的一声狠狠砸向了液晶屏幕。 电视机没有损坏,遥控器摔在地上,电池七零八落。陈醉紧握的拳头,指甲都 掐进了肉里。宋天朗叹了气,慢慢牵起她,“乖,松开自己,要抠就抠我” 陈醉“恩”了一句,声音竟是哽咽的不像话。 “陪我去看菀一好不好?” 陈醉央求他,“天朗你帮我想想办法,寓言他根本就不让我接近她” 宋天朗吻了她的额头,“小醉,李寓言他是没想明白,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受不 了的,受不了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给他点时间,他想明白了就不会怪你的” 陈醉点点头,在他温和的语气里渐渐宽心。 陈醉还是没忍住,过了几天又跑去找李寓言。 邵菀一前些日子在医院住着,男人一刻不离的守着她,陈醉去了几次都被他推 了出去,然后重重关上门。 后来,小醉就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去,透过门上的小玻璃悄悄的看,邵菀 一躺在床上盖着被单,李寓言就趴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紧紧。 陈醉回来的路上就不停抹泪,哭累了就一屁股坐在路边,宋天朗开着车跟在后 面,觉得她扛不住了,就把她抱上车。 他的小醉贴着他,赖着他,把他当做唯一的浮木。 邵菀一家楼下的门卡,陈醉也有一张,她想了想没有叫门,用卡验了身份自己 上了楼。 李寓言看到陈醉,眼里的怒仿佛一下子聚集了起来。 那种炽烈的情绪,陈醉一下子害怕。 “寓言,我,我是来看菀一的” 他冰冷冷的,“我不希望你再出现” 陈醉委屈,自己是有错,但是寓言怎么像变了个人,非得深仇大恨似的。 “对不起啊寓言,是我不好,我不该放任她晚上出去的,我和宋家有关系,我 应该多多注意的,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了她” 陈醉混乱的解释,细碎的眼泪也一点点哭出。 “连累?”李寓言有了反应,他干笑一声,手中的开水瓶被“砰”的砸在地上。 滚水四溅,陈醉捂着手疼的直吸气。 “陈醉,是你,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菀一!”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什么狗屁财务亏空,姓宋的被查出经济问题扣押,这 些都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那个姓于的抢走他的钱,他不仅要抢回来,还要彻底把 姓于的整死,狠啊,他好狠啊,陈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假惺惺!” 平白丧失的东西,宋天朗必不会罢手,四成股份在于书彦之手,这不是好打发 的,加上公司一些老辈反骨拧的很,早就有反抗之意,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联手于 书彦下手? 他们没实权,但人脉在,散股有,凑在一起也不是个小数目。 宋天朗心计深,这些暗涌怎么不知,他不动声色, 实际要的是一招击毙,以绝后患。 故意造成账目亏空,留下把柄,他一走,有些人原形毕露,急功近利之道只会 留下马脚和暴漏弱点。 宋天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江山毕竟是他打下的,肯卖命的大有人在,暗中 收集证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出其不意,确实遂了人愿。 这些老家伙也是经历风雨的,怕宋天朗使诈,几经调查,终于明白他宋天朗的 软肋所在。 陈醉这个名字,足以让他阵脚不稳吧。 挖墓、强J ,挑的都是陈醉心尖的人。这些,比折磨她更加有效。 所有一切,只为逼宋天朗出现。 于书彦也不是弱色,宋天朗行动的前一晚他已知道真相,沉谋许久,于书彦把 这一切都告诉了与陈醉关系不密切却也不能忽略的李寓言。 呵,自己的心上人被糟蹋,全世界就他一个最先知道真相,还有什么比这更磨 心的吗。 从李寓言嘴里得知所有,陈醉的心更痛吧,对宋天朗的恨不知会到什么程度。 这一生我输给你两次,最后这次,我也不打算让你舒坦。 只是想到陈醉,于书彦的心,有那么一丝不忍。 罢了,男人之间,输赢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李寓言说着说着就哭了,黝黑的脸上是无措,就像丢了珍宝的小孩。 他一字一句的说:“恶心,你们都恶心,菀一是替你受糟蹋了!陈醉你会有报 应的!” 她只觉得心口血气翻涌,脑子一黑,“咚”的坐在地上。 “陈醉你会有报应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