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宋天朗,我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报应” 话一完,她眼里的泪就掉了下来。 宋天朗站在原地没动,一丝反应也没有,陈醉这句话真是……狠。 他来不及体会心里的感觉,后知后觉才发现,真痛。 陈醉只是流了两行泪,就真的没有再嚎啕大哭了,其实这些眼泪早就流光,在 烟镇,在余光墓前,在菀一出事的那日凌晨。 追溯起源,应该是听闻宋天朗出事的那天吧,她从睡眠中悠悠醒来,怀里似乎 还有男人熟悉的温度,然后是急促的敲门声,得知的这个消息,惊慌失措了她到宋 家后所有安定的生活。 那刻的突然,让她知道宋天朗在自己心中的重量。 不必刻意提起,却早已不敢忘记。 陈醉想不到平日能打能扛的宋天朗也会出事,也会让外人见到他的狼狈。陈醉 以为,除了怕痒,这个男人真的没什么致命弱点了。 现在证明,他是真的没有致命弱点,“原来你最擅长的,就是玩别人的命” 陈醉越说越难过,她说:“我的朋友就不是人了么?宋天朗,菀一跟我说,你 是真的会疼人的男人,要我改变一下自己,试着跟你处日子” “我父母死的早,朋友没多少”陈醉看着他的眼睛,浓浓的哀伤怎么也隐藏不 去,“你不出现,你都忍心不出现,如果那日换做是我出事” “……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出现了” 宋天朗眉头一紧,脸的线条紧绷,眼色一沉,看到陈醉这般心如死灰的状态, 他是真想将她死死拥抱入怀。 可满身的情不自禁,终究是压制了下来,抖着的手收在背后紧紧的握成拳。 到底是,于心有愧,有错在先。 “宋天朗,做错事,要么就一辈子别让我知道” 她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宋天朗彻底混乱,所有的自持和忍耐或许还有那些愧疚, 全部泄放。 她说:“我知道了,就不会再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你去消磨” 再也不会了。 陈醉今晚能把话说的这么绝,她是早已想明白的,也许这个男人,她是从来没 有认清过,又或者,是她从来没有认真摆正他的位置。 宋天朗是宋家的二少爷啊,生意做的这么大,他再怕痒,再跟她小打小闹,平 日的小脾气再幼稚,也终究是个成熟的男人,是宋家的男人。 他没有拱手相让自己江山的气度,也不打没把握的仗,事态渐渐严重之时,他 杜绝后患的方式:一招毙命,死而后生。 陈醉就像突然被棒子打醒,对宋天朗,真的不能太痴恋太妄想,也许过去那么 多年,自己的所有抵抗是对的。 就算不保护自己,至少能保护菀一。 幡然领悟一件事,是极其心酸的。 陈醉转身就要上楼,动作间带动轻微的风,她身上清淡的香传入宋天朗鼻间, 像是猛然苏醒,宋天朗扣住她的手,几近野蛮的把她拉扯到自己怀里,“你要干嘛?! 陈醉你要去哪!” 脸撞到他结实的胸膛,尖锐的疼让她一下子飙泪,她根本没有挣扎,宋天朗却 把她越抱越紧,那股狠劲就像是要揉进骨子里,“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 会出事,我根本就不会让你出事,你打的是什么破比方!” 陈醉心里怎么会不苦,被他压的动弹不得,一口咬上他胸前的肉,死命的咬, “我不要再跟你有什么关系了,宋天朗你这个自私的人!!” 她说的含糊,偏偏像把锋利的刀,正中他红心。 宋天朗怒的拦腰抱起她,翻转间竟把她扛在了肩上,“说的什么狗屁话!陈醉 你就算死,墓碑上都得刻上我宋家!” 陈醉头晕的慌,血一下子冲到脑心,“放,放我下来” 宋天朗不理,扛着她就朝楼上走,她动来动去,怕把她摔着,宋天朗怒的狠狠 打了下陈醉的屁股。 “放我下来,宋天朗!”陈醉怒火烧心,从没觉得宋天朗这么讨人厌。 两人的纠缠把宋夫人吓了出来,“你们在演电影么?” 又吵又闹的,眼前这场景真不让人省心,陈醉哭的稀里哗啦,儿子也是动了真 怒,冷冽的表情让宅子没有一人敢上前劝解。 “我要分手!我要跟你分手!”陈醉一下子爆发,“宋天朗,我不要再跟你有 半毛钱关系!” 他冷静的很,“嘴硬” 宋夫人摸不清状况,心里急慌慌的,“有事好好说啊,小醉是不是天朗欺负你, 我帮你做主” “妈你别管,我们自己解决” 宋天朗扛着她从宋夫人身边经过,“啪”的一声门落锁,隐约传来陈醉的哭声, 宋夫人满脸担心,举到一半想敲门的手最后还是垂了下来,也罢,让他们自己去解 决吧。 陈醉坐在床沿不理他,宋天朗闷声在一旁不停抽烟,她被呛的咳嗽,拽着衣角 紧紧的。 迟疑两秒,宋天朗还是拧熄了烟,揉了两下头发极暴躁。 “分开吧”良久,这三个字落进他耳里,陈醉淡淡的说:“宋天朗,我们分开 吧” 桌上的烟夹很漂亮,还有一盒火柴抽出半截,上面是繁复的花纹。宋天朗沉默 许久,拿着烟夹把玩,指节分明的手突然用力,烟夹被重重扔在地上。 “陈醉,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她走了过来,和宋天朗面对面站着,这个男人给了她新生活,也填补 了她感情的空白,自他出事,才明白他有多重要,那种焦虑和无措,陈醉揪着自己 的头发唉声叹气不想再试第二次。 “宋天朗你要事业无可厚非,我也怪你不起,我现在唯一埋怨的只是自己” 陈醉慢慢的,慢慢的牵住他的手,柔软的感觉一如往昔,宋天朗有点发愣,陈 醉一下子安静,这么心平气和的样子,让他有错觉。 “如果我当年没到宋家,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我的余光和莞一就会没事的吧?” 陈醉握起他的手贴上脸颊,细细摩挲时熟悉的触感让宋天朗心热。 她说:“是么?天朗?” 他说:“……是” “陈醉,可你就是爱上了我,我也不打算放你走”宋天朗佛开她的手,叹着气 :“小醉,我今晚去别的地方睡” 他把陈醉抱在怀里,可不是么,这一生的宝早在八年前被他捡到。 “可以闹,但是不要闹太久,还有,不要跟我说分手” 邵菀一被李寓言带回了老家,菀一走之前想跟陈醉打电话,李寓言用力夺了手 机,“太晚了,他们也睡了” “只有十点呢,寓言,我打个电话给小醉好不好?” “睡吧,我帮你打,让她明天来送你”李寓言哄着菀一,帮她盖好被子,又给 她把小米放在锅里慢熬,明早起来就是香喷喷的粥了。 邵菀一没做声,翻了身背对着他,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李寓言在厨房里待着,手机上还有菀一按下的号码,他沉默很久,最后还是把 电话关了。 走的那天,邵菀一在车站左看右看,她好失落,“怎么搞的嘛,昨天你都告诉 她了,也不肯来送送我” 李寓言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护着她的腰,“走吧,车要开了” 去检票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给陈醉发了条短信:“走了,别找” 陈醉此时正在超市买卫生棉,看了眼短信就把手机收好,继续若无其事的逛, 在看到货架上一对双生儿造型的玩偶,手牵手不分离的模样时,陈醉头一低,眼泪 就下来了。 陈醉这段时间哪儿都没去,也没再跟他吵,宋天朗早出晚归,新闻里倒是经常 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气势如虹,一路杀气纵横,不似往日的低调神秘。 宋夫人看到陈醉完全没有反应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端坐在桌前吃早餐,握刀拿叉抿果汁,体贴的为宋夫人倒牛奶,乖顺的就像 以前一样。 只是安静,太过安静。 “小醉” “嗯?” 宋夫人心里叹气,陈醉漫不经心的模样,纯粹是应付。 她和宋天朗都变了,同在屋檐下,却是沉默的不能再沉默,宋天朗偶尔回家吃 晚饭,陈醉坐他身边,添饭盛汤递纸巾。 “好”“没关系”“嗯” 她还是会跟他说话,但最多的就是这三句。 渐渐的,宋天朗也不刻意缓和了,宋夫人好怀疑,儿子和小醉是不是真的在一 起过。 宋天朗不知道是第几次把自己灌醉,公司哪有那么多事要做,他不想回家,他 怕看到陈醉,他也受不了那种形同陌路的感觉。 啤酒加了大半杯的冰块,桌上一震,“哗”的一声泡沫直冒,仰头一杯下喉, 麻醉的又岂止是喉咙。 有女郎过来搭讪,风情万种,每一个动作都是用心泄露的诱惑。 捏着高脚杯,拇指微微翘起,“嗨。一个人?”。 宋天朗醉了,咪着眼睛打量眼前人,呵,他的小醉,不会卷发,不会用这么焰 的唇膏,不会穿这么露的丝裙。 “没兴趣” 他低沉的笑,推开女郎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吧。 凌晨两点的家,只留一盏小灯昏黄的光,宋天朗进门时踩到鞋子踉跄了一下, 没稳住还真摔在了地上。 他闷哼一声,捂着手肘吃痛。 陈醉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握着冒热气的水杯,淡蓝色的拖鞋出现在眼前,宋天 朗一抬头,就看到陈醉在他面前站着。 “摔着了么?” 她清淡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楚,宋天朗笑出了声,痞子一样赖在地上,撑着胳 膊,外套斜斜的挂在身上,他说:“小醉,我摔死了,你心疼么?” 陈醉看了他两秒,两人交汇的眼神里有各自的光亮。 她没有理,转身上了楼。 宋天朗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向前,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扯,陈醉结 结实实撞入了他的怀抱。 “我们现在算什么?嗯?小醉你告诉我” 酒味不好闻,但能醉人心,宋天朗的手也不老实,在她背上、腰上、臀上乱摸, 最后从衣摆里滑了进去,一寸寸抚摸着她的皮肤,热火过度,倒真有点不受控制了。 一把抱起她,宋天朗本来就有些醉,这些身子不稳的倒了倒,陈醉急的搂紧他 的脖子,“慢一点,你慢一点” 宋天朗低头吻她的脸,呼吸急促,“我怎么舍得” 踢开门,他急不可耐的覆在陈醉身上,恨不得把衣服撕了去。 吻是越来越深,欲也重,宋天朗握着她的手解自己的皮带,陈醉不反抗也不迎 合,像个木头一样躺在床上。 宋天朗努力了好久,还是从她身上翻了下去,这么久都不湿,可见陈醉是真没 把心放他身上。 “做完了么?” 宋天朗一愣,陈醉裸着上身,冰冷冷的说:“我可以走了么?” “你走”仿佛眼前是个陌生人,宋天朗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狠狠摔在陈醉 身上:“你走!!” 最近只要有宋天朗在的地方都是低气压。 “你还真是做的出,我也真被你骗了去”辛向北看着窝在沙发上的男人,感觉 还真是,不可思议。 “宋天朗你有定力,你童养媳心尖上的人,你也敢旁观?” 辛向北拍了拍他的肩,“闹别扭了吧?” “嗖”的一下,宋天朗屈起手肘狠狠撞向他,“少他妈叽歪” 灵活一闪,铁拳贴面擦过,带过的风都是凌厉,辛向北松气,幸好躲得快。 “其实吧,我也能理解,换做是我也不会出现,功亏一篑太不值了”他笑: “有得有失,宋天朗如果哄不好陈醉,干脆换一个女人好了” 宋天朗暴躁的坐起,捡了外套就往外走,低低骂了句:“神经病” 其实,他真的懂陈醉的难过,从他知道那些老骨头使计谋逼他现身的那刻起, 心里早已明了。不出现,一旦小醉知道,两人间必会隔阂。 男人的野心,大部分时候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绊住。 宋天朗这场冒险,赢了身家性命,赔了他的江南一梦。 宋夫人很少在他工作的时候打电话,手机响起的那刻,他心里重重一跳。 “小醉要走了” 宋夫人不过是出趟门的时间,回来时看到陈醉拎着行李拖着箱子,她说:“宋 姨,我想重新搬出去住” 她和宋天朗如今的状态,真的是没意思再一起生活了。 他的冷血和克制,让陈醉心慌,每次看到宋天朗,都会想到菀一,如果还能当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怕是,真的会遭报应。 陈醉想,两人是该分开一下,或者去旅游,或者去别的城市看看。 宋天朗赶了回来,他一把堵住门,手掌按在门板上青筋直露,他眸子沉的很, “陈醉你别太过分” 她承认:“我是过分” “把东西给我” “让开” 他不肯,她也不服,宋夫人心疼,“你们别闹了好不好,这还像个家吗?” 良久,陈醉轻言细语:“宋姨是我不懂事,可是我真的过不去自己这关,无论 哪种理由,我说服不了自己” 宋天朗一步步走近,按在门板上的手渐渐松开,“你欠一个理由是么?” 陈醉不吭声,被他逼的往后退,箱子放在原地,手里只拎着个小袋子。 宋天朗又问一遍:“你欠一个理由,是吗小醉?” 这样的宋天朗好像没有一丝狠厉,眉眼间都是平静,手插在裤袋里,全身的着 装讲究至极。 “挖坟,强爆,这些用什么来还才够?”他不再走了,和陈醉五步的距离,宋 天朗的语气一下子温柔:“小醉……我爱了你好多年” “我从没有对一个人,像对你这样用心过,不信你问我妈”他转过头看着宋夫 人:“是吧,妈” 宋夫人好心酸,要靠别人的肯定来证明自己。儿子是真的示弱了。 “小醉你说,用什么来还,你才会舒坦?” 陈醉皱眉,他不正常,很不正常,眉眼间的神色,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 一直插在裤袋里的手慢慢伸了出来,“噌”的一下,一把做工极精致的刀出现 在他手上,刀锋折出寒光,宋天朗问:“用这个还……可以么?” 陈醉没搞懂他的意思,宋夫人心却猛的一跳,不好的预感汹涌而至。 宋天朗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漫开,一切有备,有爱无惧。 陈醉尖叫,捂着嘴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那把刀,被宋天朗狠狠捅向了自己的 腹部,他身子不稳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额头上冒出了汗。 还有血,一滴一滴,越来越快的落在了地上。 “小醉,这样,这样还可以……可以吗?” 宋天朗一直笑,捂着腹部的手都是血,晕眩人眼的暗红色,粘稠的让人发软。 陈醉倒在地上,眼里都是泪光和惧怕,宋天朗说:“我要你答应一件事,小醉, 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她完全呆滞,感觉自己身体里面也在流失什么,宋天朗说:“……嫁给我” 她失去了一切思考,“轰”的一声烟花在耳边绽放,满目血色,触目惊心。 逼!他就是要逼她!宋天朗心一狠,捂着腹部的手又是重重一下,刀子刺进更 深,痛感已经完全传了上来,宋天朗眼睛通红,咬着牙问:“嫁,还是不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