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与其说陈醉是被请出去的,不如说是推出去的,然后门自动关,缓缓的,在缝 隙闭合前,陈醉眼里的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好可惜,宋天朗你没有看到她的心伤,忘记了耿耿于怀,也没有为谁妥协,小 醉只是为你而心如刀碾。 她那么无措的站在门口,“他会不会出事?” 宋子休沉默着,他又不是医生,哪知道宋天朗会出什么幺蛾子,傻不拉唧的, 吓吓你的童养媳就够了嘛,还真往要害刺,完全可以走日久生情路线啊,非得玩特 立独行,整出个什么虐恋情深。 你家小童养媳这么可怜的样子,真让人于心不忍,既然这样……那就再吓吓她 吧。 宋子休说:“会不会出事?你觉得呢,他都这样了难道不叫出事?” 陈醉这时候很敏感,宋子休这种语气,反问中带着怒意,怒气中带着些许嘲讽, 讽刺里又有那么点唬人的气势。 她一吸气,细碎呜咽,最后“哇”的一声大哭,手握成拳头揍向面前的男人。 他嘴角左动右动,内伤,绝对的内伤,心里默默念着:“嗷!我的胸!” 陈醉一打就收不住手了,宋子休有点招架不住,女人张牙舞爪起来真的很不可 爱。 她把对宋天朗的所有爱恨全发泄在宋子休身上,不是本人,也算有血缘,通俗 点来说,陈醉把宋大哥当作类似充气娃娃等有替代功能的东西。 指甲划向他的脸,火辣辣的疼,宋子休终于憋不住了,“陈醉!”捏着她的手 腕,心里火大:“你们俩都不正常!” 陈醉说:“和他在一起,还能指望什么正常?!” 宋子休难得的说不出话,他负手来回走动,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小护士跑 了出来胆怯的说:“宋先生刺的很深,伤到了腹动脉……” 宋子休皱眉,够狠!没见过自虐这么有技术的,精准无比,宋天朗是什么人, 怎会不知身体的致命伤是什么,但他偏偏往死里整。 他看了看陈醉哭花的脸,这个弟弟,不爱,则死。 仔细想了想,宋子休踱步到陈醉面前,“事情我听说了,你打算怎样?” 陈醉摇头。 “你答应嫁了?” 陈醉点头。 “那你不介意了?” 陈醉一愣,显而易见的迟疑。 宋子休心里了然,宋天朗这是下下策,不过就是抓住她性格的软弱点,再对自 己狠一些,算准了陈醉的舍不得。 但这样的委曲求全,只是表面的和平,根本的问题横在那,两人走不长远。 “陈醉,有一点你要明白,宋天朗是个男人,他要考虑的和追求的东西很多, 比如事业,当年他没有与我一起接手宋氏而是自己打拼,如今的一切他比任何人都 珍惜” 宋子休就想让她明白,“他不是什么干净的人,有野心有心计,陈醉你早就该 知道的,是不是他对你太好,而你也忽略了他的本性?” 忽略不等于不存在,是你选择他这样的男人,酸甜苦辣,尝的要比别人多很多。 威逼利诱什么的差不多了,宋子休见陈醉一脸沉默的样子,决定再采取怀柔政 策,“忘了跟你说……” “陈醉,当年你被接回宋家,是宋天朗要求的,当年他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是 在什么镇上我忘记了,你很小,回头一笑的样子,我弟弟对我说,他这次旅行中, 最难忘的就是这个女孩” 宋子休决定要柔情,势不可挡,声音本来就好听,这会刻意放柔了语调,声情 并茂,陈醉霎时感动要命。 宋子休看着她,突然扬起嘴角,心如明月一般,“陈醉,你的性格真的不太可 爱,想爱,又放不开,不爱,又放不下” 宋天朗的举动,留得住她,却再也不会彼此交心了。 她心里解不开的疙瘩,他也于心有愧,这么别扭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好生活。 陈醉明白,她当然明白,痛恨交错,最纠结的,是这中间夹了真感情。 “我提个意见,你要不要听听看?” 陈醉泪眼汪汪的看着宋子休,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和小天狼的流氓手段有异曲同 工之妙。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晚上七点,宋天朗被推出手术室,脸色够差劲,比送进医院之前还要像鬼三分。 医生无非是说些“身体素质好!手术非常成功!宋太太你不要担心!记得多吃 肉!” 宋子休一直很淡定,直到听到最后那句话,他意有所指,“多吃肉?” 看了眼床上要死不活的男人,他怀疑,“现在还有力气吗” 陈醉满目忧愁,看到他身上好多管子,眼睛紧闭,竟然能看到眼皮上细微的血 管,这么脆弱的宋天朗,是她九年来没有见过的。 男人有千百面,女人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他受伤的模样。 见过他为你流血,每一个动作和共同经历的每一个时刻,手术室外忐忑不定的 等待,再大的矛盾也被稀释,没有力气再争锋相对,互不原谅。 术后两小时是不能让病人睡着的,麻醉未醒,怕发生意外。 宋子休自然不会照顾一个大男人,他推了推陈醉,“去跟他说话” 她蹲在床边,嫌腿麻,就跪在了地上,“……宋天朗” 他动了动眼皮,然后缓缓的睁开,眼前人让他安了心,幸好,没有走。 “你别睡啊,医生说你不不能睡,还有你妈妈也没有事,你放心好了”他一直 撑着眼皮看她,陈醉一时找不到话说,见他又要闭眼,急忙道:“天朗你别睡,要 不要看看你身上插的这些管子?五颜六色的……” 宋子休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破话,哪个奇葩会让一刚从生死边缘回来的人看 自己身上的仪器管子。 陈醉扭头,可怜巴巴的说:“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也没照顾过病人,我爸妈走 的干脆,没给我这个照顾的机会,没经验” 宋子休又是一口茶喷了出来,病床上躺的是你男人,你这个臭丫头就不能说点 吉祥话吗。 两人都没看到,宋天朗勾起一丝浅浅的笑,纵然虚弱,但还能分辨。 后来,陈醉就一直跟他说八卦,把天涯上看来的黄段子也溜了出来,听的宋子 休在一旁憋到内伤,满耳的“小鸡鸡,小鸟鸟,小黄瓜”,陈醉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宋天朗倒是没再睡了,睁着眼睛很没精神,但小家伙还蛮纯洁的。 “咳咳,小醉”宋子休忍不住了,他走近拍了拍她的肩,陈醉正好说到“奶霸 ……”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可以换个话题吗?病人不宜受刺激” 陈醉猛的摇头,再摇头,“宋大哥你不知道,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耍流氓,只 有这些才能提起精神不会睡着” 宋子休动了动嘴角,默默扭头走了出去,心里暗想,“我的清清太女神了” 这一夜,陈醉一直守在他身边,他还不能喝水,后来沉沉睡了过去,陈醉不停 倒着热开水,凉了又重新倒,就想着他醒来后可以喝。 宋天朗躺在床上几乎没有什么呼吸,脸色依然没有好转,只有床头的仪器滴答 有节奏,他睡着了,但是眉头偶尔紧皱,陈醉就轻轻帮他抚平。 熟悉的眉眼和触觉,陈醉心一酸,埋在他手边,终是抑制不住的哭了。 他其实醒了,在她抚他眉的时候就醒了,陈醉趴在身边肩膀哭的直抖,却也没 有发出声音。 宋天朗没有睁眼,他觉得,这一刻还是不要打扰小醉比较好。 他从来只信自己,从小丧父意味着需要承受更多的历练,人人都有的后台他没 有,也没有人会带他去爬山开赛车,告诉他要成为一个小小男子汉。 一切靠自己,总要比一般人多豁出去些。 而这一次,甘心将生死由天定,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到底是好身体,宋天朗转好的势头强的很,陈醉照顾的细心,基本上看他一个 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宋天朗想做什么。 倒水,吹凉,勺子贴着嘴唇轻轻喂进,然后再帮他擦擦嘴角,极其默契。 “中午喝鱼汤,对伤口的恢复有帮助” “……唔”宋天朗一副要呕的样子,“我不要” 说来也奇怪,其实他才喝了两天的鱼汤,怎么就会腻歪成这样,以至于后面几 次闻到鱼味,他就捂着嘴直挥手。 陈醉昨晚逼急了,哄了几次他都不干,“啪”的一声把碗重重搁在桌上,“你 干不干?你干不干!” 她挥着拳头炸毛:“你再不喝,我就干你了!” 宋天朗那个灵光一闪,头上冒出好多粉红泡泡,陈醉一看他病美男的模样,眼 神这么色,一定是在耍流氓! 宋夫人很牛逼,儿子实在是惹毛她了,竟然狠下心没来看他一眼,但陈醉知道, 每天凌晨的时候,门外静悄的身影都在徘徊,从门上的小窗看看房内熟睡的儿子。 还有每天宋宅送来的上好补品,估计是出于报复,宋夫人顿顿送鱼汤。 李寓言打来电话时,陈醉正去护士长那拿棉签,看到来电人名,她真的愣了好 久。 “寓言?” 对方没有客套,也没多说什么,就一句话,“那件事我没有告诉菀一,她真心 对待的就你一个朋友,我不想她以后都不快乐” “所以……也请你,不要再打扰” “嘟嘟”声好久,陈醉也没放下电话。棉签没有拿,直接走到了外面。住院部 的后院是一个大草坪,绿葱葱的极好看,很多病人在晒太阳。 陈醉觉得阳光真是刺眼,不然自己怎么被逼出了眼泪。 待了好久,她才慢悠悠的折回病房,拐弯处就听到男人的吼声了。 “说了我不吃!能不能别给我每顿送鱼汤!!老子现在想吐,想吐!”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想吐?怎么会想吐?孕妇才……” “少爷,您喝吧,熬了好久的,对你身体好”宋家新来的那个小女佣畏畏缩缩 的把漂亮的保温杯递过去。 小天狼炸毛:“我不要喝!我想吐!我怀孕了可以了吧?!” 来探病的辛向北表情扭曲,转过头默默抚额,看到陈醉的小身影,他无力的摇 了摇头,“得,你的男人你来哄吧……” -------- 虹桥书吧